一百七十二、冬去(一百五十二)

  「放心好了,師兄豈是那等心胸狹隘無端嫉恨之人。Google搜索」樓月道,「麻煩的是三郎,你知道他對晚雲有頗有些情義,此事,他最是難受。」

  說到謝攸寧,孫煥終於得了安慰,緩過勁來。

  「三郎麼,」他搖搖頭,嘆口氣,「你放心吧,他就是缺些時日,會想通的。我在高昌時勸過他幾句。」

  樓月看了看他:「如何勸?」

  「還能如何。」孫煥道,「自是用九兄和謝家的恩義。他們出生入死,豈不比兒女之情來得深厚。」

  樓月明白過來。

  裴淵和謝家的恩義,來自於謝攸寧的兄長謝永寧。

  那時是深秋,裴淵領了一百人意外遭遇戎人牙帳,謝汝寧緊急馳援,但終於寡不敵眾,謝汝寧中箭。

  裴淵沒有謝汝寧拋下,將自己的鎧甲裹在他身上,綁在身後,殺開一條血路,終於將將士們帶了出來。但謝汝寧傷得太重,在那個星辰明亮的夜晚,謝汝寧走了。

  那時,孫煥也在其中。他已經崩潰,精疲力竭,是裴淵替他收攏起潰散的兵馬,親自押棺,疾馳了三天三夜,回到了代州大營。

  也是那一年,他們一起將謝汝寧的靈柩送回了江州的謝家,回來的時候,身邊就帶上了年少的謝攸寧。

  孫煥的思緒回到當下,露出苦笑,道:「三郎一直感激老九,對他甚為崇敬。你放心吧,老九心愛之人,他不會搶。」

  樓月也苦笑,沒說話。

  正是因此,他才知道謝攸寧的失落。最愛的女子和最崇敬的人,當真是個折磨。

  *

  晚雲和樓月笑嘻嘻地走開,臨時起意,打算再去釣幾條,晚上吃。

  孫煥又繼續折騰魚去了,一時小棚子裡只剩下裴淵和謝攸寧二人。

  遠處的冰河上,小童歡笑的聲音隱隱傳來。

  一個纖細的身影正與幾人追逐著,似乎在比誰在冰面上滑得遠。

  裴淵望著那邊,沒多久,收回目光。

  謝攸寧坐在對面,手裡捧著一碗茶。

  自從高昌回來後,謝攸寧還沒有單獨和裴淵說過話。裡頭的尷尬,二人心知肚明。

  但這樣不是辦法。河西道軍府如今只有他二人執掌。大軍歸來後,後頭的事情還有許多。裴淵身為主帥,必定得讓這件事情儘快過去。

  裴淵看向謝攸寧,道:「三郎,隨我走走去,我有話跟你說。」

  謝攸寧應下,將茶一飲而盡,隨即起身。

  二人一前一後,沿著疏勒河走。

  關外的的風向來是一陣一陣的,今日卻難得的和煦,伴著陽光,雖然冷,卻頗是舒服。

  裴淵負手走在前頭,等了他兩步,二人並肩而行。

  「前幾日,我收到了你母親寫來的信。」裴淵道,「她在信中又說起了你兄長的事,想來平日給你的家書之中,也沒少提及。」

  謝攸寧輕輕「嗯」了一聲:「母親是讓我別忘了。」

  「此事早已過去,你不必放在心上。」裴淵直截了當地說:「仔細想來,從你兄長出事以後,我就未曾與你好好聊過這些。」

  謝攸寧撓撓頭,說:「不說也無妨,從前許多細節,鳳亭都與我說過。」

  裴淵卻笑了笑:「鳳亭那性子,跟你說的必定添油加醋,每回都不一樣吧?」

  謝攸寧也展露出些許笑意。

  裴淵凝視他。謝汝寧離世時只有十七歲,比此時的謝攸寧還要年少些。但二人長得很像,也難怪孫煥對那事情念念不忘。

  「過往的瑣碎我就不說了。」裴淵徐徐道:「當年鳳亭為主將,我為副將,在主將失措之時,無論誰處在我的位置上,都會做和我一樣的事。你兄長是我等同袍,無論何人都不會將他拋下。我看好你,器重你,也是因為你本就出類拔萃,而非因為你是謝汝寧親弟,明白麼?」

  謝攸寧微怔。這確實是裴淵第一次和他說起這話。

  「明白。」他說。

  「其實這話,我應該在你入河西道之時就與你說。」裴淵看著他,「只是我極少與人心裡話,有時不是不願意,而是不知如何開口。」

  謝攸寧不語。

  在他的印象里,九兄不僅極少說起心裡話,就連這樣表露弱點也極其罕見。讓他有幾分不自然。

  「九兄為何與我說這些?」謝攸寧忍不住問道。

  「因為我還有一些心裡話要跟說,」裴淵道,「關於雲兒的事。」

  他突然提起晚雲,讓謝攸寧有些措手不及。

  「我與雲兒什麼事也沒有。」他說道,聲音卻有些虛,「九兄切莫多心。」

  「我知道。」裴淵神色坦然,繼而道:「我知道雲兒跟你談過,她也跟我談過。但其實最應該好好談談的,是你我二人。」

  謝攸寧目光一動,隨即道:「九兄放心好了,我有分寸,不會起亂子。」

  裴淵在心中嘆口氣。他知道謝攸寧是在安他的心,尤其在是在將黎出事之後,他們都太需要一份安穩。

  他點點頭:「三郎,這話我就說一次,以後我便再不解釋了。」

  謝攸寧看向他,認真地聽著。

  裴淵正色道:「你是我器重的副將,這些年來盡心盡責,驍勇善戰,有你在,我很放心,我不曾選錯人。我方才說了,我待你如何,與你兄長無關,更不會挾恩圖報,要你在任何事情上退讓。尤其於私事上,更無此事。你喜歡雲兒,大可大大方方的告訴我。若今日雲兒選擇的是你,我也自會放手。你我是出生入死的兄弟,連生死都經歷了,亦當坦誠。三郎,無論何時,我皆會遵守此言。」

  謝攸寧回想起來,他似乎只有後來在高昌被裴淵問起,才提及他喜歡晚雲的事。一直以來,他確實不敢提,也不知如何提。

  「雲兒與我的淵源很深。」裴淵徐徐提起舊事,「我那時獨自在山中養病,她剛失去父母,沒有依靠,逃荒來到山中。我與她相遇乃是意外,卻在三個月中相依為命,此事,我一直銘記。這麼多年過去了,如今她有了師門,而我雖然有皇子之尊,卻不過孤身獨活。我曾想過遠離她,可得知她心在我這裡,我便決計不再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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