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三、冬去(一百三十三)

  晚雲展開捲軸,上面工工整整地寫了一二十個名字,是王陽的字跡。記住本站域名

  她詫異道:「這是師兄寫的?」

  王陽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完了。她心中又是一沉,想起前幾日拜託阿兄給她取字。

  「師兄……」她尷尬地清了清嗓音,「師兄取的我都喜歡,不過……我已經讓阿兄替我取了。」

  她越說越小聲。

  可王陽該聽的都聽清了,他冷聲問:「阿兄?」

  晚雲囁嚅:「就是九殿下。」

  又是一陣寂靜。

  晚雲許久沒有等到王陽說話,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只見他居高臨下地看她,簡直要將她踩到泥地里。

  完了完了,此時已經不是道個歉認個錯能擺平的了,興許要下個大血本,捐出此後五年的工錢?不知能否奏效。

  可她不敢貿然提議,只道:「那樣好的字,我且留著,日後給我若生了女兒,就給她用……」

  王陽毫不客氣地將她手裡的卷子收回,重新卷好,放入牛皮袋中。而後冷聲道:「我自己不能有女兒麼?為何留給你用?」

  晚雲賠笑稱是,舔了舔唇,想再次岔開話題:「師兄餓了嗎?我給師兄弄點吃的?」

  不料,王陽再度扭開頭。

  晚雲看了看手裡的藥方,想阿兄快到吃藥的時間了,得去熬藥才行。

  她拉了拉他的廣袖,道:「我得去醫帳給阿兄熬藥了。得罪師兄之處,我日後再慢慢賠不是。無論如何,師兄能來,我開心得很。我並非師兄想的那般忘恩負義,這些日子,我還是很想念師父和師兄的。」

  話才說完,王陽飛來一記眼刀,微微頷首,冷笑得意味深長:「阿兄?你這麼久不回去,果然就是為了他。」

  *

  因得姜吾道一行人到來,裴淵下令款待,庖廚之中殺雞宰羊,頗是熱鬧。

  與之相對的,卻是西院裡詭異的氣氛。

  姜吾道得知晚雲被王陽攆走之後,毫不意外,迫不及待地走了過來,打聽晚雲被他治的多淒涼。

  王陽神色淡淡:「能有多淒涼?我嘴上功夫不如師叔,不過冷她兩日,叫她有所反省罷了。」

  嘴上功夫。姜吾道嗤笑一聲。

  想他這師侄在仁濟堂如魚得水,年紀輕輕就當了洛陽總號的主事,沒點嘴上功夫不可能。不過是個人精,在他們這些長輩面前也學會了說話說半截。

  他感慨:「你和常丫頭前後腳拜入師兄門下,你比她強太多了。可她是個好苗子,就是讓你師父和你捂壞了。別成日護著她,想辦法鞭策她,這樣她日後才能幫你。」

  「她幫我?」王陽看著一旁的牛皮袋,想起取字一事,臉又拉下來,「別被她氣死就算萬幸了。」

  說罷,他跟姜吾道說起那事。

  姜吾道「嘖」一聲,感同身受:「是夠氣人的。不過我說句公道話,她不是你這種事事周到的腦子,我要是她,自然也想不到你居然連取字都想好了。還是我剛才說的,護過頭了,自作自受。」

  王陽將牛皮袋扔回箱子裡,皺眉不語。

  見他神色悵然,姜吾道問:「怎麼了?又想起了何事?」

  「師叔,」王陽幽幽道,「我怎麼有種嫁女兒的感覺?」

  姜吾道:「……」

  「嫁女兒?」他意味深長,「若是嫁女兒還好,別是被人家搶了新婦。」

  王陽嘖一聲:「我和師妹不是你們想的那回事,解釋都解釋煩了。」

  「為何?」姜吾道問,「男才女貌的,你瞧不上她還是她瞧不上你?」

  王陽一臉不屑,卻仍耐著性子:「當年被師父收養時,我們處境相似,無父無母,便自然走得近些。我們相處一向似親人,我把她當親妹妹,她也把我當親兄長,就這麼簡單。」

  「兄長。」姜吾道意味深長,「九殿下也是晚雲兄長。」

  王陽終於嘆息:「不懂算了。」

  *

  晚雲照著姜吾道的方子重新煎藥,琢磨著裡頭的玄機。到底是她力道把握的不好,下藥太輕……不過效果如何,還須觀望。

  她送藥回去,樓月正在裡頭找裴淵說話,言語中頗有幾分興奮:「……前幾日師兄才叫我送信給謝三郎,方才我就收到了回信,說他們早已動身,順利的話,再過五六日就要回到了。」

  說罷,他將信遞給裴淵,笑道:「想必是孫鳳亭耐不住寂寞。他那性子,必是一日三餐地催促,謝三郎定然要叫給他逼瘋了。」

  裴淵看信,蒼白的臉上亦漸漸染上笑意,「如此甚好。跟青玉說一聲,讓他提前整理營區,順便置好酒菜,等他們回來後好好歇幾日。」

  樓月應下,道:「還有一併押解回來的戎人王族、薛鸞等人,如何安置?」

  晚雲恰好進門,將樓月的話須頭須尾地聽了去。

  「薛鸞」二字入耳,她的腳步滯了滯。

  裴淵抬眼,只見她若無其事地走過來,將食盒放在案上,端出湯藥。

  「遣人去信給三郎,讓他造一份名錄,將人分別安置在沙州和瓜州府衙。安置一事便交由……」裴淵思量片刻,道,「去肅州把杜重陽叫來,讓他料理這些人。此乃戰時,又是邊陲之地,無需過多講究,別太寒磣就是了。」

  樓月也看了看晚雲,不再多說,只稱是,而後出門去辦。

  晚雲用勺子將藥碗攪了攪,端到床前,道:「阿兄起來喝藥。」

  裴淵坐起身來,接過藥,問:「怎麼去了那麼久?」

  「方才師父叫我去西院,說是有人找我。我還道是誰呢,原來是師兄來了,他還新收了兩個徒兒。」

  裴淵「嗯」了一聲,其實此事他已經聽姜吾道說過了。

  「王陽親自來此,是為了尋你?」他問。

  「正是。」晚雲笑道:「我還未與阿兄說過師兄的事吧?他先我兩年拜入師父門下。早些年師父忙碌,我入門時有許多功課都是師兄代為教授的。」

  裴淵思量片刻,隨即道:「你去請他前來,我要見一見。」

  晚雲心裡咯噔一下:「阿兄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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