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冬去(一百二十五)

  晚雲定定看著他,聽得入神。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其實不必他敘述,她也能猜到其中的艱難,何況她實實在在照料許多病人。這些人昏睡久了,又久未進食……

  可心頭卻悸動不已,一抽一抽的。

  他那麼努力地強撐著,是為了她……

  馮安說著話,忽而發現晚雲的眼眶紅了,不由愣住。

  「常郎怎麼了?」他有些手足無措,「你哭甚……」

  晚雲忙用袖子擦擦眼睛,露出笑容:「無事。」說罷,她跟馮安別過,小跑著往伙房去。

  *

  伙房裡有閒著的小灶,晚雲擼起袖子,親自做了份藥膳。以藥材入肉湯,加黍米熬成粥,再將羊肉撕成一絲一絲的沒入粥里,文火熬爛。

  那粥帶著些許藥香,聞著開胃得很,招了伙房裡的人旁觀。

  「怎麼伙房裡有藥味?」有人吸了吸鼻子,走進伙房。

  眾人抬頭看,是個陌生面孔,可看他身上甲冑,是個將官打扮,於是拱手稱「將軍」。

  晚雲認出他來。他是裴瑾的右將軍梁平,今天來抓鄭瓊的那位。

  「原來是你,齊王府的郎中?」梁平也一眼認出了晚雲,走過來打量她,「看你年紀小小,倒是好膽色。」

  既然被認出來,晚雲也不好再裝傻,只道:「碰運氣罷了。」

  梁平自顧自地舀起一勺到碗裡,邊喝邊問:「這是九殿下的?味道還不錯。」

  說罷,他又想來一勺,被晚雲半道擋住,道:「這確實是殿下的,將軍還是移步吧。」

  梁平笑笑,將勺子放下:「河西不行,伙食太差,還是朔方好。你去過朔方麼?」

  「沒去過。」晚雲道。

  「朔方也有仁濟堂。」他突然道。

  晚雲目光一閃。

  只聽梁平繼續道:「朔方的仁濟堂尚可,京師的就不怎麼樣了。年年虧錢,姜吾道醫術是好,經商的頭腦卻不行。」

  晚雲聽得這話,臉色拉下來。

  對於她而言,仁濟堂的壞話她自己說得,可若換成外人,半個不是也不能說。她不知道這梁平是從哪裡知道仁濟堂的這些雞毛蒜皮,當著自己的面提起來,顯然不是說說罷了。

  晚雲的神色變得清冷,邊攪著粥邊問:「仁濟堂這麼多鋪子,賺不賺錢都尋常得很。姜師叔醫術好,心不在錢財上罷了。他樂意如此,仁濟堂上下自也樂意。將軍驍勇善戰,功勳卓越,管好自家營中便是,別人的事,何必置喙。」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梁平卻毫無慍色。

  他又從一旁的灶台上拿了一塊餅,咬一口,饒有興味:「生氣了?我不會信口開河,我雖不是你們的醫行的人,可我妹妹是,日後我帶你認識,你跟她辯上一辯。」

  誰要認識你妹妹。

  晚雲撇撇嘴,道:「好男不跟女斗。再者,將官怎能叫自己姊妹和一個男子辯論?」

  梁平似乎聽到了什麼笑話,仰了仰頭,好似在防止噴出來。

  好不容易咽下之後,他擦了擦嘴,低聲道:「女子擅入軍營,死罪。」

  說罷,又補充了一句:「八殿下入關時,曾與我閒聊起你。」

  而後,他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拂袖而去。

  裴瑾。

  晚雲抽了抽嘴角。生錯了皮囊的長舌婦。

  *

  晚雲端著粥回裴淵屋子裡,發現楊青玉和樓月還沒走。

  她有些不快。人才剛醒,怎么半點分寸都沒有?可他們聊的都是正事,她不便打擾,只得在外面守著。

  裴淵昏睡了這許多天,積攢下來的庶務不少。

  「如今關外道路肅清,暫無威脅。」聽了二人的稟報之後,他說,「傳信給三郎,讓他配足守城人馬,擇日返程吧。」

  樓月應下,問道:「五殿下那頭怎麼說?他原本領著一萬五千人去搶高昌,結果中途被太子叫回去一萬人。他也是心大,只將那一萬人交給鄭瓊,自己仍領著剩下的五千人跑高昌去了,也不知去做甚。」

  裴淵的唇角彎了彎。

  他這五兄的腦子,有時也教他捉摸不透。

  「興許他不想像太子一般空手而歸。」他說,「畢竟押著戎人王族入京也算件風光事。讓鳳亭住他那裡去,看著他,別讓他鬧起亂子便是。」

  晚雲在外頭聽他們沒完沒了,也不再忍耐,徑直推門進去。

  她坐到裴淵跟前,吹涼了粥就往他嘴裡塞,道:「阿兄幾日未進食了,多少得吃些。」說罷,又回頭看樓月,「你們不餓麼?」

  她的臉色哪裡是詢問的意思,惡狠狠的,實打實攆人的意思。

  樓月自然識趣,馬上道:「我等先去用膳,師兄有事再叫我。」

  說罷,賠著笑,拉上一臉意猶未盡的楊青玉離開了。

  *

  裴淵心裡頭有事,喝粥也喝得三心二意。

  晚雲看他凝眉沉思的模樣,不滿道:「阿兄此番毒發,元氣大傷,還要好好休養一陣子。例如過去那般一天只睡一個時辰的情形,萬萬不能再有。」

  裴淵回過神來,見她一臉嚴肅,笑道:「不是有你看著麼?似你方才那般強取橫奪,我縱然那個心也忙碌不起來。」

  晚雲見他終於肯說些輕鬆的話,放下心來。而後,她怕他又開始想事,於是主動跟他說起方才遇見梁平的事。

  「阿兄評評理,八殿下是不是長舌婦?」她瞪起眼,「我的事,梁平這先前連面都沒見過的人居然也知道了。他是不是想找個出頭的,好定我個擅入軍營之罪?」

  裴淵聽罷,不由覺得好笑。什麼擅入軍營之罪。有他在,怎會有這項罪名。

  可看著她認真的模樣,他不由地打趣:「八兄一向愛說什麼說什麼,熱衷挑事也是實打實的,萬一他當真要定你的罪呢?」

  晚雲哼一聲:「我想過了,此事牽涉甚廣,可不能叫我一人吃虧。首先是謝三郎把我帶進來的,要定個失察之罪;而後阿兄斷而不決,定個失職之罪;我亦不會讓八殿下坐井上觀,拉他下水,瞞而不報,定個知情不報之罪。叫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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