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冬去(一百一十四)

  這是裴淵的心意。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他知道她介意薛鸞,就毫不猶豫地跟她斷了,哪怕此事關乎他救命的藥。

  而晚雲不是不懂。這心意太沉重,所以,她選擇逃避。

  她告訴自己,他們如果要在一起,自己就要理解他身在高位的不得已,學會寬宏大量,更要奮發進取,努力成長到與他比肩的位置。

  這樣太累,於是,她又告訴自己,他們只有繼續做兄妹,才能長久。

  一直以來,她為了不走到那一步,總是對他的表示不予回應,以兄妹之情搪塞他,卻總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照顧。

  可無濟於事,她終究騙不過自己。

  她知道,當下這頭疾若是不能緩解,會要了裴淵的命。

  而當她眼睜睜地裴淵虛弱下去,她也正一點點確認自己的。

  她仍然希望和阿兄在一起,永遠永遠。

  低頭,晚雲看到裴淵垂在外頭的手,不由得握在手心,貼在臉側蹭了蹭。

  那手涼涼的,眼淚再度湧出來。

  她咬了咬唇,低聲道:「阿兄千萬別放棄,我會讓阿兄好起來。」

  *

  樓月來找晚雲時,她正在蹲在醫帳里琢磨藥方,案上鋪滿的長長的方子,而她還在不停地寫。

  樓月怔了怔,「我記得書房裡並無醫書,這些方子你從何處抄來?」

  晚雲正低頭琢磨著,沒答話。

  片刻,她把其中一個方子劃掉,頭也不抬地回答:「這些年我替阿兄搜羅了幾百個方子,都記在腦子裡。你別跟我說話,省得記岔了。」

  剛說完,她拿起一捲紙交給他,道:「醫帳中的藥材我上回整理時大多看過,要麼品種不齊,要麼品相殘缺,臨時頂一頂可以,但不是長久之計。沙州回春堂採買的是仁濟堂的藥材,可以信得過,這些藥材務必連夜叫人採買回來。」

  樓月接過,卻沒有動身。

  晚雲抬眼:「怎麼了?」

  樓月神情頗為嚴肅,道:「我打探到了消息,太醫署的人被大雪困在肅州。」

  晚雲心頭一涼。

  肅州距離玉門關還有十幾天的路程,何況還有大雪,看來師叔是指望不上了。

  她強作鎮定,頷首:「知道了。」

  樓月緊了緊掌心,道:「常晚雲,師兄如今唯有靠你,你振作些。」

  這是他頭一次鼓勵自己,晚雲聽著,卻沒什麼喜色。

  她勉強地撇了撇唇角,說:「我哪有什麼不振作,你快去找人替我把藥材弄來。」

  樓月一走,晚雲正寫字的手頓住,心慢慢沉下去。

  她挑了幾副藥方,預備試藥。

  雖然不想承認,但當下,確實到了死馬當活馬醫的地步。

  在試藥的間隙,她讓樓月找到了些折桂香的殘片。

  據樓月所說,薛鸞自幼愛香,末帝曾召來廬崖山人為其教習。而這折桂香,就是出自廬崖山人之手,是薛鸞央他為裴淵做的。不過薛鸞顯然不想授人以漁,所以裴淵手上的折桂香,向來是薛鸞每月千里迢迢從高昌來,而無方子。

  「師兄向來不上心。」樓月懊悔道,「應該找著那什麼廬崖山人,痛打一頓,看他交不交方子。」

  晚雲卻淡淡地說:「廬崖山人是德高望重的前輩,早在懿豐末年就過世了,你想找也找不著。傳說他不愛收徒,不愛寫書,許多方子早已失傳,沒想到竟然收了前朝公主為徒。」

  樓月撇了撇嘴:「我聽聞卻不是這麼一回事。末帝窮奢極侈,喜愛收藏世間珍奇。薛鸞仗著末帝寵愛,常常將末帝藏物受為己,那香方說不定也是這麼來的。」

  晚雲搖搖頭,此事不甚重要。

  樓月困惑道:「你們仁濟堂不是藥堂,怎麼還對香有研究?」

  仁濟堂素有研究香譜的方士。宮廷貴族,向來無不愛香,以為辟邪除穢。有人愛香成痴,沒日沒夜地熏,熏出了「香體病」。是以,仁濟堂多了是個門目,專教人用香之道,也出售香方,治療病症,包辦一切。

  「有,不多就是了。」晚雲道,「只有在東都、京師、廣陵和益州四家大分號才有售。我讓你去打聽的師叔姜吾道,明面上是太醫署的醫監,還是京師分號的主事,香方的研製,就是他在管。」

  樓月聽罷,咬咬牙道:「我想辦法著人把他拎出來。」說罷出去了。

  晚雲獨坐在燈火下,繼續研究起來折桂的碎片。

  師叔曾教過她拆香之法,即觀之色型和品之氣味,拆出方子的成分,再以制香工藝還原,與拆藥方有異曲同工之妙,因而晚雲上手很快。

  但平日均在師叔的監督下聯繫,今日還是頭一回出師。而所剩殘片非常有限,她又緊張又興奮。

  拆香過程講究精細,她一坐就是三個時辰。帶天蒙蒙亮時,她伸了個懶腰,神色鬱悶地打量紙上的字跡。

  方子大約確認了九成,但有一味她尚不確定,在獨龍子、絳尾和胡仙根之間難以抉擇,而另一味,則全然不識,料想是海外的不知名香材。

  可縱然是已知的幾味香材,也並不常見,只能碰碰運氣。她走出屋子,將所需的香材轉交給樓月,讓他派人跑一趟。

  「我心想,若是藥堂沒有,何不去市里找胡商打探消息?畢竟薛鸞是在高昌制的此香,興許西域就有此香材。」

  樓月眼神亮了起來,「正是!我這就讓衛士去找,管它有名沒名的,只要是用來制香的材料都搜羅來。」

  晚雲點頭笑道:「如此甚好。」

  樓月快步離去,忽而頓住腳步,一拍腦袋,道:「瞧我們犯傻。我們可是在玉門關,往河西的商隊都要途徑此處或陽關。我就派人等在關門,途徑的商隊都搜羅一遍,興許有結果。」

  「對!」晚雲也一喜,「不過,關外戰亂數月,商隊還有往來麼?」

  樓月哼笑一聲:「你可小瞧那些商隊了。他們都是拿命換錢的狠人,為了販貨,他們有什麼不敢,若遇戰事,繞著走便是,半點不妨礙他們賺錢。」

  晚雲心中燃起了希望。她將事情託付給樓月,又回裴淵的屋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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