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梁永希忽地睜開眼,眼前一片黑暗,空氣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感覺和在荒蕪的黑霧中明顯不一樣。
臉上似有手指在移動,她伸手抓住,雷墨的聲音在她耳邊低低響起,「你終於醒了。」
他語氣低緩有力,似一股清泉滑過她的心尖,試圖撫平她心中的哀痛。
梁永希睫毛翕動,「寶寶呢?」
她看不見,只是朝床邊偏了偏臉。
「她在這裡。」雷墨先把她扶起來坐好,然後把小小的軟軟的寶寶放進她的懷裡。
梁永希低著頭睜大眼,很想看一眼懷中軟綿綿的一團,可任憑她怎麼努力,眼前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她已經出了保溫箱,各項發育指標都很好。」雷墨調整一下樑永希僵硬的臂膀,讓寶寶更為舒服地待在她的懷裡。
她茫然地朝著虛空看了看,「我想摸摸她的臉。」
雷墨嗯了一聲,讓她一隻手臂托著寶寶,握著她的另一隻手輕輕地探上嬰兒粉嫩嫩的小臉。
梁永希指尖輕觸,感覺到嬰兒臉比棉花糖還要柔軟,一股對生命本身的感動油然而生,她慶幸自己沒有永沉黑暗。
「寶寶,是你們倆救了我……」
她手指愛憐地在寶寶柔嫩的小臉上小心翼翼地移動,她的小嘴發出吧唧聲,居然一下含住了她的指尖。
小舌頭裹著她的指尖,以為自己逮住了飯碗。
她努力地喝,卻喝不到,然後就尖聲尖氣地哭了起來。
梁永希嚇壞了,忙亂地不知道如何是好,目光閃著,一臉無助,「她是不是餓了,我可以餵奶嗎?」
話音剛落,懷中的寶寶被雷墨抱了過去,「你躺下休息,我來沖奶粉。」
房間裡響起倒水聲及打開奶粉罐的聲音,還有其他辨不清是在做什麼的聲音,奶粉可能泡好了,沒過一會,寶寶不哭了。
安靜的病房裡,時不時傳出寶寶滿足的吮吸聲。
梁永希聽著,表情凝定。
在她昏迷期間,雷墨已經會熟練地沖奶餵寶寶了嗎?
「我這次昏迷了多久?」身處虛空黑暗中的那種感覺,她記得格外清晰,就像是個黑洞,想要把她吞噬。
如果不是寶寶呼喚她,她想她可能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一晚上而已。」雷墨聲音淡淡,聽起來絲毫不像在撒謊。
梁永希鬆一口氣,一晚上還不錯,沒有錯過太多。
江流站在虛掩著的病房門外,看著哥熟練地抱孩子餵奶,心裡湧起莫名的酸意。
事實上,這次嫂子昏迷了四天四夜,孫醫生說她精神上深受重擊,萬一醒不過來,很有可能一睡不起,幸而,醒來了。
他輕輕推開門,故意弄出腳步聲,「嫂子,對不起。」
梁永希冷不丁聽到江流的聲音愣了一下,迷茫地歪著腦袋,望著虛空的某個點,「什麼?」
江流難受地低垂著腦袋,抿著嘴巴。
這四天,他已經把事情調查清楚了,嫂子從飯店出來後經歷的事情很可怕,她不但被猛踹,當時救她的那輛救護車也是假的,假冒的市一院。
冒牌車避開紅綠燈,最終停在了附近沒有攝像頭的偏僻巷口,有人直接打電話給華盛醫院,華盛醫院隨後才來把嫂子送進醫院緊急剖腹。
因為救護車是假扮的,救護車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裡面都有誰,難以查到。
還有……嫂子生的女兒和哥的DNA鑑定結果出來了,孩子確實是哥的!
長久以來,是他們誤會嫂子了。
所以,他誠心誠意地想要道歉。
「大嫂,以前是我錯了,我不該不尊重大嫂,不該懷疑大嫂,以後絕不會了。」他朝前幾步,站到離梁永希最近的地方。
梁永希聽著江流熟悉的聲音,很是訝異,「你是看我瞎了,同情我嗎?」
因為同情,所以才說這些話?
江流心裡一陣難受,他才不是因為同情。
再說大嫂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女性都要堅強,才不需要他的同情。
「不管是因為什麼,你接受就好。」雷墨淡淡開口。
他餵好寶寶,抱在懷裡輕輕搖晃,等她睡熟了才輕輕地放到嬰兒床里。
梁永希點點頭,「好,我原諒你。」她睜著眼,很想看看雷墨和孩子。
她知道雷墨在照顧寶寶,她想像不出這樣的畫面,很想親眼看一看。
「哥對女兒很溫柔,」江流看出了她的渴望,站在一旁描述,「他現在會熟練地換尿片,餵奶,洗澡穿衣服……真的,你都難以想像,好像哥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完美奶爸,超級厲害的……」
梁永希聽著,心裡酸到不行。
這些事,都是她的職責啊,可她現在看不見,什麼都做不起來。
現在沒法照顧女兒,難道以後一輩子都要這樣嗎?
「對了,孫醫生說給我眼睛做全面檢查,結果出來了嗎?」她記得孫醫生說過。
雷墨和江流都僵住了,兩人面色沉重地對視一眼。
江流見哥神色異常痛苦,顯然連謊都說不出,自己搶先開口:「檢查過了,孫醫生說嫂子你視神經出了點問題,哥正在聯繫這方面的國際專家,估計過一陣子就能給你會診了,在此之前,嫂子你得先養好身體,才能接受治療。」
梁永希聽江流說著,雙臂抬起抱住自己,她看不到江流的表情,但她能感覺到,江流沒有說實話,他只是想要先穩住她。
換句話說,她的眼睛難以恢復了。
看不見,她要怎麼照顧寶寶?怎麼找到丟的寶寶?
她連先出生的寶寶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哎,嫂子你別哭啊。」江流見梁永希抱著膝蓋直流淚,一下子慌了。
雷墨上前,展臂擁住梁永希,手掌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蒙,一切有我,我們在一起就是希望,總有一天,我們會找到失蹤的寶寶,先別哭,好起來,好嗎?」
一想到連面都未見上的大寶,她就心如刀絞,如果當時她能再堅強一點不暈過去,如果她沒有那麼相信許洲,也就不會把寶寶弄丟了。
「嫂子,哥一個人照顧寶寶很辛苦,公司那邊他也不能長時間離開,請你冷靜一點,好起來吧。」江流看著抱在一起的兩人,又看看嬰兒床上白嫩白嫩的小嬰兒,鼻子酸酸的,心裡也酸。
好好的一對夫妻,怎麼遇到這麼多事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