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希盯著雷墨看。
他瘦了太多,臉頰更顯深邃,黑眸熠熠,俊美無儔。
在寒風中待的太久,聲音染了寒冷,帶著嘶啞。
她轉身倒了一杯熱茶,走過去遞給他。
他的目光始終膠著在她的身上,不偏不倚,細長的手指接過杯子,與她的皮膚相觸。
她感受不到他皮膚上絲毫的溫度。
冰冷激的她心頭一縮,費了好大力氣才克制住內心翻騰的情緒。
「這兩天台風上岸,明天還有暴雪,你別再過來了。」她語氣生硬的開口,刻意避開他的目光。
兩人隔著一小段距離,奇怪的氛圍在他們中間流轉。
雷墨一口一口喝光了杯中的熱茶,握著杯子,睨著她,「你叫我上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梁永希微微低頭,點了一下。
兩人之間猶如有堅冰存在,彼此站在冰的兩頭,無法跨越。
雷墨沉默許久後,低聲問:「要怎麼樣你才肯跟我回去?」
梁永希倏地咬唇,雙手攏了一下身上穿著的寬鬆睡裙,近乎冷血地望向雷墨,「看到了嗎?我的肚子大了,雷爺爺說,只要他活著一天就保我的孩子沒事,你不可能再打掉他,我也不允許。」
一片死寂,在兩人之間瀰漫。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雷墨一步一步從陽台往臥室走,他走到了梁永希面前,停住,垂眸盯著她看,「有一個問題,我每夜每夜地在這裡想,都想不明白,你可以回答我嗎?」
他語氣鄭重的讓梁永希覺得心悸,她下意識就問:「什麼問題?」
「你說愛我,是真的,還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你愛我什麼?」
「如果是假的,是不是從頭到尾只是騙我?」
他連續十夜守在樓下,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梁永希心尖陣陣發顫,「這個答案,對你很重要嗎?」
雷墨點頭。
梁永希握了握拳。
他是小哥哥,她當然是真的愛他。
可這個男人,也狠狠地傷害了她。
她不可能再輕易地說愛他。
可說不愛,說是騙他,她也做不到。
「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是要自己去尋找答案的,這樣才有意義,才有價值,所以……你還是接著想吧。」
這樣的回答,雷墨不滿意。
她之前明明說過愛他,現在卻閃爍其詞。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了。」瞥到他眼底蹭出火苗,梁永希連忙閃身與他拉開安全距離。
「第二個問題,為什麼背叛我?」他站在原地沒動,雙目灼灼緊盯著她。
這個問題,她依然沒辦法回答。
心情也跟著煩躁起來,「雷墨,你到底想幹什麼,你一次性說清楚,行嗎?」
他一次次來老宅,到底是想把她弄出去繼續打掉她的孩子,還是想幹嘛?
雷墨沉默。
他說不出口。
梁永希見他不說話,上前把他往陽台上推,「你走吧,什麼時候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麼,再來找我。」
雷墨忽地緊緊握住她的手,唇瓣蠕動,似乎想說什麼。
這時,房門被人敲響,陸叢蔓的聲音從門外響了起來,「大半夜的你不睡覺嚷嚷什麼?不會偷晴偷到老宅了吧?」
梁永希心裡一梗,立即甩開雷墨的手,推他出去。
雷墨到了陽台上,她返身唰的一下拉上了玻璃門,又拉過窗簾遮住外面。
外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站在原地數著時間,過了五分鐘後,她偷偷拉開窗簾去看陽台,陽台上已經沒了雷墨的身影,她走過去朝樓下張望,他站在窗前,在劃火柴點菸。
剛剛……她差一點對他心軟。
他好像也想對她說什麼。
這一晚,對兩人而言,都過得格外煎熬。
正如天氣預報所言,翌日颱風入境,本就寒冷的北城又多了一層寒,到下午的時候,就開始紛紛揚揚地下起了大雪。
到了晚上,地面上已經蓋了厚厚的一層。
氣象局發布藍色預警,提醒市民們沒事別外出,在家避寒。
梁永希覺得雷墨這一晚總該消停了,她早早躺下睡覺,可總是睡不踏實,披著皮膚到陽台上往外看,院子裡白色的雪地中間,有一輛車,車身已經差不多快要被雪覆蓋了。
一抹黑影,靠在上面,指尖猩紅點點。
「瘋子!瘋子!」她見了後,氣極了。
這個男人,為什麼還來?
不要命了嗎?
她抽身回室內,手忙腳亂地穿衣服,片刻後跑到樓下,樓下靜悄悄的,大家都睡了。
她打開門,寒風和雪花立即撲了一臉,她不管,朝雷墨衝去。
想像中,她應該飛奔過去給他兩耳光,好打醒他。
可腳下雪太厚,她走得特別吃力,心中升騰出的怒氣,在這深一腳淺一腳的跋涉中,慢慢消失了,等到走到他的面前,反倒是眼淚自作主張地流了下來。
「雷墨,你瘋了嗎瘋了嗎瘋了嗎?你想死去別的地兒可以嗎?」他整夜在這兒逗留,雷爺爺心知肚明,陸叢蔓罵罵咧咧,無形當中,給了她無數壓力。
她揮舞著手臂拍打她,他趁機抓住她的手,漫天白雪中,聽到他一字一頓的說:「我想清楚了,我要你。」
她一愕。
眼淚自作主張流的更凶。
「那我的孩子呢?你想怎麼處置?」
颱風席捲而來,颳得梁永希身子都歪了,他用力拉住她,抱在懷裡,伏在她耳邊輕聲細語:「爺爺說得對,我不能再扼殺第二個生命。」
梁永希心裡一痛。
他這是,迫不得已接受她的孩子了?
「你這樣會不開心。」她僵直著身體立在他的懷裡。
他懷裡除了悍然的力量,除了給她方寸安穩,一點溫度都沒有。
他被凍得全身都是冷的,肩上,頭髮上,全是雪。
「不,你在我身邊,就會不一樣。」他答。
梁永希舌尖頂著後牙槽。
未來是繼續跟他冷戰,冷眼旁觀他被韓家人糾纏一輩子?
還是迎難而上,幫他斬妖除魔?
前者,她看了會心痛,等到垂暮之年回想起來,肯定會後悔,自責,慚愧。
既然做不到退縮,那麼勇敢一點,向前吧。
「你先跟我進屋再說。」梁永希拉住雷墨的手,把他往屋裡拽。
男人卻是不肯動,「你答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