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傾晃了下神,隨即兩手下意識地插進外套里。
她演戲不是沒有被單膝下跪過,太多了,但凡求婚求愛都有這一幕,在剛剛結束的《在一起好嗎》這部電視劇里,程尋就為了給她求婚,單膝下跪過。
但人家那是求婚。
顧隨這仿佛是隱忍到了極點,選擇了這樣的一個方式,來讓她把話說清楚。可惜,許傾並不想說。
因為沒什麼可說的。
許傾攏了下外套,蹲下。
這樣就變成了平視。
顧隨伸手握住她的手肘,「你幹什麼。」
許傾看著他道,「我沒什麼想問的。」
「那些相片你不想問?」顧隨握緊她的手肘,用了點兒力道。許傾又往他那兒挪了兩步,她仰頭看著他,「不想。」
顧隨垂眸,緊緊地盯著她。
半響,彼此沉默,安靜的時候。
顧隨嘆了一口氣,他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錦盒,緊接著,打開了錦盒,裡面是一枚簡約款的女性戒指。
他指尖勾出那枚戒指,握住許傾的手心,拉到跟前,他低聲道:「這枚戒指是爺爺留給你的,他留給你的,不止是戒指,還有手鐲。」
戒指快碰到許傾的手指了。
許傾突然往回一收。
顧隨的動作一頓,他穿著黑色襯衫,身上隱隱帶著酒味。也許是夜黑風高,也許是急於求成,也許是急於表明自己的態度,也許是走投無路。所以他聽從了周公子的建議,來到這裡,想先以此喚醒兩個人法律上的身份。
畢竟。
他曾有恩於她不是嗎。
許傾看著那枚戒指,也有些愣怔。人間清醒不是一開始就清醒的,而是敏感以及經歷堆積起來的。
她不否認,三年前,在看到爺爺給的那個手鐲時,曾動過心。
不是因為手鐲值錢,僅僅是因為那是顧隨妻子身份的象徵。
此時,這枚她沒見過的戒指,也是象徵啊。
醫院高牆之外,車子呼嘯而過的聲音竄入耳里。許傾回了神,她收回手,低聲道:「顧隨,你還不明白嗎,我是不信任你,跟這些都沒有關係。」
說完。
她上前,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快起來吧。」
她緊接著起身,轉身就走進大堂里。
進去後,她拿出手機,撥打了陳助理的電話,陳助理像是一直都握著手機一樣,通了不到一秒就接了。
許傾說:「陳助理,麻煩你照顧好他。」
陳助理哎了一聲,說:「會的。」
許傾說完便掛了電話,她上到了二樓,走到窗戶往外看。顧隨還單膝跪在原地,他垂眸看不出表情,指尖捏著那戒指。陳助理打開車門跑下來,快跑到顧隨那兒時,顧隨起來了,他單手握著的那玫瑰花,直接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桶。
陳助理上前給他開了車門。
顧隨扯了扯領口彎腰坐了進去。
砰。
車門關上。
許傾看了眼那垃圾桶邊的錦盒,幾秒後,收回了視線,走向樓梯。
回到病房。
羅素得換尿袋。
許傾低頭半蹲下給羅素換。
換完了起身看看羅素,母親睡得很香。許傾看了一會兒,心情才平靜一些,她回了沙發,坐下後,拿起書本擋在臉上,呼吸輕緩。
這時。
孟瑩發信息來。
滴滴兩聲。
許傾看一眼。
孟瑩:林曼怎麼跟你道歉了?她做什麼事了。
許傾:她得罪顧隨。
孟瑩:得罪顧隨,那怎麼跟你道歉呢,跟你有關?
許傾:多少吧。
孟瑩:跟我說說呀。
許傾開了語音,趴在沙發上跟孟瑩說了發生的事情。孟瑩在那邊聽著,愣了。她不解,「他有想向你解釋的意思啊,你怎麼不聽聽呢?」
許傾:「重點是我不信任他,不是我聽不聽的問題。」
孟瑩:「......」
好半天,孟瑩大概有了點兒理解。
現在不信任,以後有一點兒風吹草動,就會影響這段感情。那這樣談戀愛也會千瘡百孔,所以,戀愛還是要信任對方才行。
孟瑩:「你這樣太累,換我,我要是答應了,肯定就信任他了。」
許傾笑笑。
她抱著書說:「好了,不聊了,我睡了,晚安。」
「哦,晚安。」
說著,兩個人掛了電話。許傾把手機放在桌子上,直接拉了被子趴在沙發上就睡。隔天,護工起來看到許傾這樣睡,嚇壞了,趕緊喊醒許傾。
許傾翻身坐起來,揉著額頭說:「沙發比床舒服。」
護工無奈,「那你這樣睡容易感冒啊,實在不行你去小房間吧。」
許傾起身走向洗手間,說:「不用,我接下來挺忙的,你好好照顧我媽,辛苦了。」
「這有什麼。」
洗漱完,許傾換上衣服。羅素也醒了,她走上前,羅素轉頭看了眼門口,接著又看向她,那神情像是在問。
他呢。
許傾抿唇,笑道:「他很忙,最近過年呢,公司有事,他還得回家,可能就不過來了。」
羅素定定地看著女兒。
許傾唇角帶笑,無懈可擊。
羅素這才信了。
不管如何,醒來那天看到的都是真實所見的。許傾陪了母親一會兒,便出門,今天是最後一天彩排。
明天就是農曆二十九,後天就是農曆三十,新的一年即將要到來。保姆車來到門口,蘇雪給許傾開門,許傾彎腰坐進車裡,搓了搓手。
蘇雪拿了一個暖手寶給許傾。
許傾接過,在手心裡翻轉著,不一會兒僵硬的指尖就暖和很多,許傾又把暖手寶放在肚子上暖和著,這一路來,多少有點昏昏欲睡,天氣陰冷啊,黎城的冬天就是這麼寒冷刺骨。
車子一路抵達電視台。許傾跟蘇雪道別,蘇雪吩咐道:「晚上有個品牌直播,我們會準時來接你的。」
許傾點頭:「好。」
說著,她走上台階。
正準備走進大堂,旁邊就有人喊了她一聲。
「許傾。」
許傾轉頭一看,竟是林曼跟她的經紀人,林曼戴著口罩跟墨鏡,頭上戴了頂帽子站在一旁,她經紀人上前一步,說:「能借一步說話嗎?」
許傾抿唇。
看了眼四周,這個點正是早高峰,很多人盯著這裡。
許傾說:「沒必要。」
說完,她朝保安示意了一下。誰知道保安一動不動,林曼的經紀人立即道:「許傾,這不是你的人,他們不會聽你的,我們找你只是個小事而已,麻煩你給我幾分鐘可以嗎?」
許傾心想林曼的經紀人花錢收買了?
這時,經紀人拽了下林曼。
林曼頓了頓,扯下帽子。
許傾看到林曼剃光了頭。
她愣了下。
經紀人說:「之前林曼逼你剃光頭,當然雖然你最終沒有聽她的,但是這次,她剃光了,就是為了跟你賠罪。」
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許傾都快忘記了,沒想到林曼這邊還記著。
看著這邊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有人拿起手機偷偷拍這邊。許傾眯眼,覺得這事情不說清楚,怕是林曼以後會一直找她。
許傾走過去,那邊有個拐角處,是通往電視台後門的。許傾在拐角處站定,林曼跟她經紀人走上前,林曼帽子已經戴上了。
她經紀人看著許傾說:「你也是藝人,你應該知道雪藏是一件多麼嚴重的事情,林曼家裡還有兩個弟弟要讀書母親跟父親身體也不好,全靠她一個人養著,她呢也只會演戲,別的都不會,這一雪藏幾乎葬送了她一家子的命,許傾,你也是為人子女的,你應該能明白這種感受。」
許傾手插外套里,看了眼林曼。
那倒是看不出林曼家是這個情況,真看不出啊,林曼是如此囂張。
許傾道:「這事情確實跟我無關,我起不到什麼作用,你們找錯人了。」
經紀人:「你只要跟顧隨說一聲,只要不雪藏,以後所有的資源傾向你都可以,若是你覺得這還不夠,可以讓林曼以後帶你,我們私下可以談一談,你母親現在做治療需要很多錢,這些錢,我們出了,你看如何。」
先是放棄資源,後又讓林曼帶她,最後還要給錢。
果然人被逼到了份上,真的臉皮都可以不要。
許傾看著經紀人道:「我說真的,你求我沒用的,有這個功夫,你們怎麼不去顧隨的跟前鬧一鬧呢,林曼花錢買人隱私,買的還是凌盛投資人的,你覺得求我有用嗎?」
經紀人一頓。
她看了眼林曼。
林曼抱著手臂,那樣子隱約可見過去的囂張,但又像是紙堡壘堆積起來似的,一推就碎。至少她的蒼白隱約可見。
經紀人又道:「我們不是沒有去求過顧隨,但是我們見不到他的人,要不你幫忙引薦一下?」
這話更不要臉。
許傾扯唇冷笑,「我憑什麼幫你們引薦?」
說完。
她就要走。
林曼突地擋在許傾的面前,她低聲且顫抖地道:「你幫個忙,可以嗎?我以後帶你,所有資源都帶你。」
許傾看向林曼,她繞開林曼要走。
經紀人又上前擋住。
許傾拿出手機準備叫人。
經紀人這時則拿出手機,撥打了陳助理的電話,也不知道她哪來的,很快就通,那頭是陳助理熟悉的聲音,「凌盛投資,陳順,請問您是?」
經紀人立即對著陳助理道:「你好,許傾有話要跟你說。」
陳助理愣了下。
「許傾?」
許傾看著林曼的經紀人,這經紀人不愧是業內的金牌。
許傾看著手機道:「陳助理,她們想要見顧總,你覺得以我這個身份,有資格引薦嗎?」
陳助理在那頭一聽。
頓時想說。
廢話,你當然有了。
你只要開個口,老闆立馬就聽你的。
但是他卻聽出許傾這話的威脅,明顯許傾此時正在做一件她非常不情願的事情,而且是見顧總?見顧總幹什麼?嫌他老闆現在債還不夠多對嗎。陳助理遲疑了幾秒,說:「哦,您還不夠格。」
旁邊的林曼跟她經紀人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她們不敢置信地看著許傾,怎麼可能。
許傾攤手,說:「聽到沒?」
陳助理也直接掛斷了電話。許傾冷冷地看林曼跟她經紀人一眼,轉身大步地走進大堂,剛進去,她的手機就響了。
她拿起來一看。
來電是陳助理。
許傾接了,「你好。」
陳助理在那頭問道,「許傾,剛剛我的回答可以嗎?」
許傾來到電梯跟前,看著跳動的數字,聽到他這麼問,頓了頓,說道:「很好,謝謝。」
陳助理:「那就好。」
許傾:「我掛了。」
那頭陳助理立即道:「許傾,你今天有空嗎?能不能過來看看我老闆,他病了。」
許傾一愣。
「什麼?」
陳助理:「他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