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子嬰為大宋鞠躬盡瘁一輩子,很多人都不喜歡他,但沒有人敢說自己不敬佩他,因此姜超才不想看他後半輩子永遠圈在那個小院子裡。
這次也是因為聽說付子嬰也來了成都府,才匆匆過來。
不過,剛到官驛,卻得知付子嬰已經離開官驛,回了蘇州。
姜超一陣失望,琢磨著等手裡的事情處理完之後,再去一趟蘇州。
出門行走了一年多再回來,付子嬰也有一種別樣的感受。
這些天,一直再書房中整理見聞,沒有出去過。
劉磊等一行人將付子嬰送回了蘇州後,因為之後還要陪付子嬰再去一趟成都府,所以也沒有離開,繼續留在付子嬰身邊。
入秋的東京,已經能看到樹上跌落的黃葉。
炎熱的季節剛剛過去,對於東京城的人,現在正是最舒服的季節。
垂拱殿中。
臉上已經幾乎看不到任何稚嫩的鐵喜正坐在書案之前,看著從樞密院送過來的奏章。
現在的鐵喜也終於踏入了人生最巔峰的年紀,二十二歲。
桌上的奏章有很多,全部都是從南方送來的。
裡面的內容也出奇的一致,都是說整個江南各地得知皇帝陛下要來之後,出現的種種異狀。
什麼天光,什麼龍氣,什麼神仙……
鐵喜看著這些奏章,都想要嘆氣了。
鐵喜大略掃完之後,忽然抬頭看向孫家碗。
「張愛一直都想和朕出宮看看,可惜他沒等到這個時候,朕讓你準備的東西,你準備好了嗎。」
鐵喜說完之後,心裡又嘆了口氣。
他年紀不大,但經歷的離別卻不少,自小從父母身邊離開,然後是皇祖父,再到張愛……
「陛下,張公公的遺物奴婢都再房中保存著,不敢遺失……」
「南下之時,你便隨身帶著,這樣也算是告慰他的在天之靈了。」鐵喜淡淡說道。
「是,陛下……」
人都會死,早晚而已。
鐵喜有時候也會忍不住想,輪到他的時候,他會是一種什麼心情呢?
鐵喜不否認,他怕死,他想活的更久更久一點。
他甚至懷疑,等他老了的時候,會不會也像秦始皇那樣追求長生呢?
不知道,沒有答案。
鐵喜囑咐完了孫家碗之後,想了想,又開口說到。
「等年末的時候,讓董妃先到滄州府去,太皇太后的話,願意去就一起跟著,不願意也不要強迫他。」
孫家碗聽到之後,趕忙應道:「是,陛下。」
天子下江南,帶著先帝的妃子自然不妥,但他也不可能自己離開東京時,將董妃留在這裡,所以讓董妃先走是最好的辦法。
董妃這麼多年,再大宋多次輾轉,想來也習慣了。
安排完了孫家碗之後,鐵喜便站起身來,慢慢的走下台階,朝著垂拱殿外走去。
孫家碗趕緊跟在後面。
鐵喜出了殿門,感受著撲面而來的風,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他記得自己剛繼位時,雄心壯志,想要成為一名英明的君主,可是這麼長時間下來,他發現自己的心態變了很多。
這樣也可以。
沒什麼大不了的。
讓別人去做吧。
他今天休息一下也無所謂。
種種念頭貫穿了他的每天。
當然,鐵喜也清楚。
自己不是聖人,即便是真的聖人,也不可能做到所有事情。
他只能在享受之後,忽然想起來,然後努力一段時間,接著繼續享受。
纏膜頓了許久後,鐵喜忽然開口說道:「姜超現在在哪裡?」
「陛下,姜公公現在應該在成都府。」
「尉遲江晚呢。」
「這兩日就準備回京了。」
鐵喜聞言點了點頭:「朕曾對尉遲江晚說過,陣仗不用太大,更不要叨擾百姓,可他好像並沒有按照朕說的去做。」
對於江南和成都府的事情,鐵喜都是清清楚楚的。
「陛下,尉遲大人,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天子南巡,不可能和尋常百姓一樣說走就走,沿途的守衛,還有其他事情,說一點不打擾百姓是不可能的。」孫家碗輕聲說道。
鐵喜知道孫家碗說的也是實情。
即便自己再怎麼強調不能擾民,可下面的人,也不能什麼事情都不做。
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辦到的十七年剛剛。
別說皇帝了,就算東京城的要員出去辦事,也會給當地百姓帶去不少麻煩。
「朕不是怪他,只是多少有些無奈……」鐵喜嘆了口氣說道。
「陛下仁慈,乃百姓之幸……」孫家碗開口說道。
…………
這次南巡,鐵喜不打算帶著趙姝一起去,因此,這段時間來趙姝這裡的次數就比較多。
一直陪著趙佑寧玩鬧的小太監們遠遠的就看到了鐵喜,早早的跪倒在地上。
趙佑寧看著周圍的玩伴們突然跪下,臉上充滿了不解:「幹什麼幹什麼,我讓你們跪了嗎,你們就跪,趕緊起來陪我玩!」
小太監們誰都不敢吭聲。
鐵喜走近了,正好聽到趙佑寧的話,微微蹙眉。
趙姝收到了消息,朝著鐵喜這邊走來。
看到皇后過來了,鐵喜到底什麼都沒說,轉頭看向趙姝。
他雖然沒有開口訓斥,但是心裡將這件事記下了。
皇后的兒子。
就是未來的太子,就是大宋朝除了鐵喜之外,最重要的人。
這種背景之下,趙佑寧雖然還是一個孩子,但也早早養成了霸道的習慣。
「趙佑寧……」
聽到有人叫自己,趙佑寧轉過頭來,抬起頭正看到自己的父皇,一張小臉頓時露出笑容。
「父皇,抱抱……」
趙姝也到了跟前,鐵喜不想讓趙姝看到自己的不悅,和往常一樣將趙佑寧抱起來:「這段時間有沒有乖乖聽母后的話。」
「聽了,母后今天都說我可乖了。」趙佑寧笑著說道。
聽完兒子的話後,鐵喜轉過頭看向了趙姝:「身子怎麼樣了。」
「和前些天沒什麼不同。」
趙姝輕聲說道。
她又懷了鐵喜的孩子,這次身體顯然比第一次好多了。
鐵喜點了點頭,而後簡單的說了兩句話後,鐵喜便抱著趙佑寧,跟趙姝一起走進身後的宮殿。
鐵喜在皇后這裡用了餐,又休息了一陣。
這期間,鐵喜一直在悄悄觀察趙佑寧,越看越心裡越搖頭。
趙佑寧和趙晨完全不同。
趙晨雖然有小心思,但為人和善,也可能是因為早就清楚他不可能接近那個位置,所以心態很好,不爭不搶,什麼時候都顯得十分客氣,甚至可以說卑微,這一點鐵喜早就發覺到了。
趙佑寧不一樣,霸道,任性,無論對任何人,永遠都是居高臨下的姿態。
看著這些,鐵喜心裏面生出了一絲擔憂。
鐵喜和皇后分開後,表情就沉了下去。
孫家碗跟在鐵喜的身後,他早早就看出皇帝陛下的情緒有些不對,可他們卻不知道鐵喜為什麼會突然這樣,所以也不敢隨便詢問。
鐵喜回到垂拱殿中,心裏面還想的這些事。
人的性格雖然是後天養成的,但也小時候什麼樣,長大基本不會改變。
趙佑寧小小年紀就這般霸道,成年之後,豈不是更加的狂妄,看來,自己還是需要多注意下趙佑寧的教育。
他是大宋未來的皇帝,若是廢了,對整個大宋的影響都會非常大。
皇帝不僅僅需要有能力,更需要有一顆仁心。
…………
深夜。
高麗的天氣已經有些寒冷了。
瑞王府不遠處,上百人穿著黑衣,在夜色的掩護下,悄悄的靠近瑞王府。
高麗對於兵器的管制很是嚴,因此這些人手中都不是什么正規武器,而是鐮刀錘子等等干農活的工具。
帶頭的是高麗的士族,其中一人更是姓王,自稱王敏的侄子。
這些人在高麗已經籌劃數年,才聚集起這麼一批人呢。
領頭的中年男子名為王洪偉,臉色慘白,穿著一身粗布衣服,在他身邊圍繞著幾名少年。
這些少年郎和壯漢全部都是高麗原先士族的後代,因為屬於旁系,所以宋軍清洗高麗的時候,沒有波及到他們。
可是,他們雖然躲過了大清洗,但生活卻和過去不能同日而語。
不但身份從士族變成了平民,就連生活條件,也從過去的吃喝不愁,變成了一個普通靠種地才能餬口的農戶。
這個時候,一個自稱是王敏叔叔的高麗王室倖存者出現在了他們視野里。
王洪偉的出現,讓不少人的心思再次活躍起來。
這裡是高麗的土地,他們是高麗的士族,他們應當在這片土地上享有特權。
於是,一群人聚集在一起開始謀劃。
計劃非常簡單,便是劫持趙煜。
王洪偉等人看來,只要他們可以劫持到趙煜,就能讓大宋的官兵不敢輕動,隨後他們可以藉此機會聯繫各地殘存下來的士族,共同起兵,反攻大宋。
高麗的土地,屬於高麗人。
倘若復國成功,他們便都是從龍之臣。
一行人到了瑞王府附近的一處巷口停下,所有人目光聚集在王洪偉身上。
王洪偉深吸一口氣,挺直腰板,說到:「大宋殺我國民,搶我土地,毀我宗廟,我王洪偉對天發誓,定要光復我高麗,今日便用大宋瑞王趙煜的頭顱祭旗,高麗的勇士們,跟我一起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