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百道迅速將付子嬰的命令傳達下去。
可惜,已經晚了。
張道清此刻正在趕往桂州的路上。
劉志剛從火車上下來,往前十里地,便是桂州城。
胡百道從東京帶來的下人,此刻也將桂州城裡的各個官員和從大越返回的公公們通知到。
久七是宮中的一名大太監,當初盧俊入宮的事,也有他的一份力,因此被張愛發配到了大越。
如今,張愛死了。
羅彪在越城已經穩住了大軍。
皇帝也就想起了這個被張愛調去大越的太監,就直接讓他來了桂州城,幫他暗中盯著點這裡的官員,以免前線的軍需出什麼差錯。
胡百道派來的這名下人是胡府的老人了,叫林楠,跟著胡百道已經十多年了,善於讒言觀色。
他看著久七臉色,心中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久七把玩著手裡的夜明珠,似笑非笑。
「我們這些不整之人,一輩子沒什麼念想,也就只剩下這些黃白之物……」
「可惜,喜歡是真的喜歡,但和小命相比,這些就不怎麼重要了。」
「你家大人的心意啊,我領了,但東西,就算了,不敢收,也沒那個本事收……」
「你把東西帶回去吧,我現在就出門,去見付大人……」
林楠聽著久七的話,臉上立刻堆滿笑容:「公公莫非是不喜歡這些珍珠寶石?若是如此,我家大人說了,會再送一批給公公,而且,公公不看看盒子裡還有什麼嗎?」
他說著,半彎下身,將面前的盒子推開,裡面裝的滿滿的,全是金葉子。
久七看了很久。
喜歡是真的喜歡,但還是那句話,不敢。
他是宮裡面的人,他很清楚,前些時日,密探就已經將胡百道的所作所為呈了上去,現在收了這些東西,就是把自己的腦袋送到刀子下面。
張愛死了。
他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回到東京後,只要他想要,這些要多少有多少,犯不到在這裡冒著殺頭的危險留下。
「該說的話已經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把你家大人的東西收拾好,走吧……」久七說完,起身離開了大堂。
「公公,公公……」
林楠現在真的有些慌了,這太監完全不給自家大人一點面子,是什麼原因?
難道要出事了?
久七懶得管這個人,收拾妥當後,便乘坐馬車前往官驛。
官驛門口遇到了也剛剛趕到的江南。
江南今年剛剛四十五,雖然是太監,但身形壯碩,從外表看上去,和很多大宋的武將都差不多了。
江南是大越之戰剛開始時就被派過來的太監,有監軍之責。
「江公公,你來了……」
「久公公倒是巧了……」
兩個人見面之後,互相笑著行禮。
久七一臉笑意,也不著急進去,只是淡淡的說道:「胡百道真是個有意思的人,派人請我來拜見付大人的時候,還送了好幾箱子金銀財寶……江公公那邊呢?是否也是如此。」
「哈哈哈,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監軍,可不值得胡大人看重,倒是久公公,令人羨慕,那麼多財寶,後半輩子算是有著落了。」
「你指的是在閻王那有著落嗎?」
兩個太監說話的時候絲毫沒有遮掩,完全不怕被人聽到。
簡單聊了數句後,兩個人便一同進入官驛之中。
王家的人雖然收到了胡百道的邀請,可卻並沒有前來,只是讓家中一名子弟前來問候付子嬰。
王家很清楚,他們的身份和官員結交是忌諱,雖然他們真的很想結識一下付子嬰,但還是忍住了。
江南,與久七兩人到了官驛之後,便直接到了大堂。
此時的付子嬰與胡百道關於朝廷旨意的談話也結束了,胡百道為了討好付子嬰,一直都在開口誇讚付子嬰。
付子嬰偶爾迎合兩聲,但擺明了不太想和胡百道多牽扯。
正在這時,久七和江南到了。
胡百道趕忙站起身迎接。
江南走在最前面,直接越過了胡百道,到了付子嬰的跟前,躬身行禮道:「見過付大人,看到付大人氣色依舊硬朗,我就安心了……」
一點不給胡百道面子,讓胡百道的表情有些僵硬,但還是把心裡的怒火壓下去了。
「江公公掛念了,老夫的身體恢復的還算尚可……」
「那就好,付大人此番來到桂州,一定要多呆一段時間,到時候就讓我帶著付大人去看看這裡的風土人情……」
「恭敬不如從命……」
聽著兩個人的對話,胡百道有些尷尬,他看向久七,微笑示意。
久七也帶著微笑,緩緩點頭,這讓胡百道立刻安下心來,他看來,對方一定是收了他的銀子,現在算是一個陣營的夥伴了。
胡百道還在笑,卻不知道林楠抱著那些財寶,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有回到官驛,而是直接跑了。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智慧,他們是最會生存的一批人。
胡百道剛來的時候,久七很是熱情,可現在,卻字裡行間說著,不敢……
為什麼不敢?
不就是因為收了就會被殺頭嗎?
久七是宮裡的人,他定然知道了什麼消息。
他是胡百道的親信,若是胡百道出事的話,他也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當下,林楠就下定了決心,帶著所有財寶跑路。
他的目標是大越。
那裡在打仗,很亂,他正好可以憑藉手中的銀子,重新開始。
哪怕明知道會遇到危險,他也只能咬牙認了。
總比留在這裡和胡百道一起死的好。
…………
江南,久七兩個人到了之後,胡百道便帶著眾人坐落用席。
好菜,好酒。
可在付子嬰的眼中,跟著胡百道這樣的人坐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種羞辱,即便滿桌好酒好菜,也嘗不出半點味道。
久七,江南是皇帝的人,他們對付子嬰這個鐵喜的老師,十分尊敬。
兩個人都是筷子不動,嘴巴動,從落座之後,就一直詢問著付子嬰這一路上的見聞趣事,需不需要什麼幫助。
胡百道就更尷尬了,付子嬰對他愛答不理,但對兩個太監,就顯得十分熱情了。
當然付子嬰之所以會熱情,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是說給兩個太監的,而是說給東京的皇帝聽的。
眾人吃菜聊天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混亂的動靜,讓眾人都忍不住看過去。
胡百道還在好奇,便看到數名密探朝著自己走來。
領頭的人正是劉志。
胡百道立刻安心了,劉志和尉遲江晚這邊的官員打好關係,他胡百道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兩個人非常熟悉。
不過,胡百道還是忍不住有些緊張。
好端端的,密探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是來抓人的?
抓誰啊?
久七?
江南?
總不會是付子嬰吧?
腦袋裡一萬個念頭在轉的胡百道,下意識的看向桌前的其他三人。
三個人的表情都很平靜,目光甚至有意無意落向他。
到了這個時候,胡百道終於驚了。
不可能!
他什麼事都沒做,怎麼會是來抓他的呢!
他身後站的可是尉遲江晚,真有什麼消息,尉遲江晚不可能不告訴他!
胡百道看了一眼久七:「久公公,這些人就是朝廷的密探?」
「胡大人眼神不錯,正是他們……」
「我沒看錯的話,領頭的那個,是劉志……」
「好像是吧。」
「他們來桂州有什麼事情啊?」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他們來的是官驛,胡大人現在不是官驛的主人嗎,去問問不就知道了。」久七笑著說道。
付子嬰聽著久七跟胡百道的對話,聽出了些東西。
江南卻像是沒看到那邊的動靜一眼,看向付子嬰說道:「付大人,您繼續說吧,肯定不是找咱們的,不用理他們。」
「江公公倒是有底氣。」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嘛,不過,今天官驛怕是不安生了,付大人要不今晚來我府上先住一夜?」
聽到江南跟付子嬰的對話,胡百道更加驚慌了。
莫非真的是來抓自己的。
他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啊。
莫非,莫非尉遲江晚出事了,連累了他?
混帳!
他早就該和尉遲江晚劃清界限。
胡百道深吸一口氣,看向久七。
「公公可有什麼消息?」
「倒是有點,不過現在也無所謂了,胡大人,您這一路,風光,真風光,不過福享完了,現在吃點苦也沒什麼吧。」
久七的話,就是直接告訴胡百道答案了。
胡百道臉色難看,瞪著久七,咬牙切齒的說道:「別忘了,你可……」
「飯可以亂吃,可話卻不能亂講,你確實是送了,但我可沒收……」
「怎麼可能,若是沒收,我府里的林…………」說到這裡,胡百道沒聲了,他猜到了什麼。
這個時候,劉志也來到了眾人面前,他一眼就看到了付子嬰,愣了愣,付子嬰怎麼在這裡?
不過,他現在也沒多餘的功夫和付子嬰打招呼。
他看向胡百道,冷冷的說道:「胡大人,請起吧……」
胡百道看向劉志。
「劉大人,什麼風把您吹來了?也不提前告訴本官一聲,本官一定去城外親自迎接劉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