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哪個皇帝,願意見到一個形象狼狽的人天天出現在自己面前。
即便是張愛,也始終保持著姿態,頭髮永遠整整齊齊的,衣服連一道褶皺都沒有。
姜超現在這模樣,顯然在他心裡,已經沒把自己當成內宮的太監了。
實際上,姜超第一次沒有搭理自己時,也有些不習慣,可他事情太多了,實在沒那麼多功夫,加上在海上時,也沒有那個條件,時間長了,他習慣了自己現在的姿態,反而還有些喜歡上了這種不修邊幅,和其他男人一樣的狀態。
尉遲江晚稍稍愣神,姜超便讀懂了他心中的想法。
「才多久不見,尉遲大人就不認識我了嗎?」
尉遲江晚輕聲笑道:「怎會,只不過姜公公出去一圈沒瘦就算了,竟然還胖了些,讓本官有些詫異。」
「走的地方多,自然也會品嘗當地的美食,加上大多時候又在馬車上,不胖才奇怪,怎麼,尉遲大人,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怎會,姜公公請。」
姜超點了點頭,大步朝著前面走去。
他沒有出海之前,經常來尉遲江晚的家,可從新大陸回來後,便也在也沒有來過。
兩個人到了大堂,下人很快奉上茶水。
「這麼晚了,不打擾尉遲大人吧。」
「姜公公來這裡,怎麼能叫打擾呢。」
「那尉遲大人自然也不介意讓我蹭頓便餐了?」
尉遲江晚聽完姜超的話後,哈哈大笑,立即站起身走出了大堂,讓人安排飯菜。
這個時間點,府內在開火做菜,等吃上就很晚了,所以尉遲江晚是安排人出去到還沒關門的酒樓去定菜。
大晚上的,整個東京,也就幾個青樓還開著……
姜超也不會想到,自己一個太監,竟然有朝一日能夠吃上青樓的飯菜。
安排好後,尉遲江晚又轉過頭高聲詢問姜超:「姜公公,喝一點嗎?」
「尉遲大人想喝,我自然奉陪。」
「那咱們少喝一些。」隨後,尉遲江晚便重新走進了大堂,也沒有坐在主位,而是坐在了姜超的面前。
「姜公公,是從哪裡回來啊。」
「可以說是從蘇州回來,也可以說是從曲阜回來。」
「額,哈哈……」
「姜公公在蘇州可見過付大人。」
姜超輕聲笑道:「當然見了,我與付大人還算想聊甚歡,而且我這次回來,還要幫付大人一個忙呢。」
聽到這裡,尉遲江晚心中一動,忽然聯想到了孫躍剛剛找自己說的有關付子嬰的話。
「你幫付大人,怎麼,讓他乘船跟著你一起去那個新大陸。」尉遲江晚笑著問道。
姜超也沒有絲毫的隱瞞,開誠布公的說道:「尉遲大人沒見到,付大人簡直把自己變成了一隻雞,他家便是那雞圈,根本不踏出去一步。付大人回去,那是衣錦還鄉,又不是坐牢,陛下也是想讓付大人休息,不是讓付大人等死的。」
「我當時便對付大人說,讓他出去走走,看看大宋的大好河山。他雖然動心了,可心中對自己的身份還是有些顧及,我便想著回京之後,對陛下說一些,讓陛下也勸勸付大人。」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姜超說完之後,看向尉遲江晚詢問道:「你覺得陛下會同意嗎?」
尉遲江晚點了點頭:「出去看看也是好的,可付大人再怎麼說,身份也和其他人不同,若是你說出來,只會讓陛下為難的,這種事情,只有付大人自己提才合適。」
姜超明白尉遲江晚的話,也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多少有些太天真。
可是……
他看到付子嬰為大宋奉獻了一輩子,結果到最後的時候,卻被困在那麼一間小小的院子裡,實在心中難忍。
「而且,據我所知,付大人已經自己給陛下寫信說了這些情況,陛下派遣了劉磊帶人前去保護他。」
姜超聽完之後,趕忙問道:「當真?」
尉遲江晚輕笑一聲:「當真。「
姜超聽完之後,心裏面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跟付子嬰說的話,確實說到了對方的心坎上。
姜超端起茶水,輕抿一口,隨後道:「尉遲大人,現在還看那些求仙問道和天象之書嗎?」
「很久沒看了。」
姜超正欲再說的時候,出去拿菜的人已經回來了。
尉遲江晚便帶著姜超去用飯。
姜超今日奔波了一天,都沒有吃東西,確實很餓了。
一口氣吃了兩碗白飯,等到姜超吃的差不多的時候。
兩個人才開始飲酒,期間說到興起,勾肩搭背,放聲大笑……
姜超也將自己出海見到的奇事都告訴了尉遲江晚,等到尉遲江晚聽到,大海是個圓的,弄不好咱們大宋就在一個球上的時候,尉遲江晚只是笑的更是大聲。
他口中雖然沒有反駁,可心裏面卻是不信,這大宋要是圓的,他還能安穩的踏在土地上?
這不是扯淡嗎?
不過,尉遲江晚確實對姜超所說的那片新大陸有了些許的興趣。
大海的那一邊,竟然有一塊那麼遼闊的大地……
兩個人一杯杯酒水下去,漸漸的忘記了時間,過了午夜,一副要喝整夜的模樣。
現在早就已經入秋了,到了晚上,寒意越來越重,孫躍在後門等著,抱著胳膊瑟瑟發抖。
尉遲府的下人不斷地往返告訴孫躍,大堂那邊的情況。
等到過了子時的時候,下人開始勸告孫躍,尉遲大人正跟宮裡面的人喝酒呢,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喝完,不如孫大人先回去休息。
孫躍想也不想的拒絕了…………
尉遲江晚,姜超兩個人本來是要少飲酒,多聊天的,可喝了幾杯後,就都上頭了。
沒一會兒,兩個人都是酩酊大醉。
直接趴在桌子上就睡著了。
下人也不敢叫醒兩人。
他們這一覺到了天亮。
孫躍就在寒風中站了整夜。
不過漫長的等待終究是有結果的。
在姜超離開後,孫躍便見到了尉遲江晚,從尉遲江晚得口中得知了皇帝陛下派遣自己外甥女婿去蘇州做的事情後,才鬆了一口氣…………
片刻後,兩個人又一同進宮,參加朝會,雖然昨夜已經睡了一會兒,可尉遲江晚還是感覺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
孫躍則是不斷的打噴嚏,流鼻涕。
尉遲江晚看著孫躍狼狽的樣子,當下好心地提醒道:「孫大人,不如你先回去休息,這樣很容易君前失禮啊。」
孫躍在後門等了尉遲江晚一夜,這讓尉遲江晚的心中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孫躍聽完尉遲江晚的話後,擺了擺手,無所謂的說道:「尉遲大人不必擔心,小小風寒而已,等這股勁兒過去,就什麼都好了。」
自己的腦袋還有些昏沉,再加上孫躍自信的語氣,尉遲江晚也沒有在勸他。
隨著太監喊進的聲音傳了過來。
官員們就開始列班準備,而後便開始進入了大殿。
列隊完成後。
鐵喜帶著張愛,走了進來。
百官行禮之後。
張愛張開手中的聖旨。
羅守珍剛愎自用,不聽勸告,險些釀成惡果,其外甥羅彪,苦勸無果後,大義滅親,朝廷決定廢除羅守珍之爵位,但因羅守珍之前對抗遼國,收復幽雲十六州,累有戰功,對其家眷,網開一面,不予嚴懲。
旨意宣讀完後,整個大殿中的百官一片譁然。
張愛警告了好幾次,大殿才漸漸安靜下來。
張愛點點頭,正準備滿意的回稟鐵喜時……
」咳咳。」
「哈秋。」
「咳咳。「
一陣動靜又想起來。
張愛轉過頭,目光立刻孫躍身上。
一直坐在龍椅之上的鐵喜,也看向了孫躍。
孫躍發現這麼多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當下尷尬的低下頭去。
腦袋剛垂下去,又是不受控制的一個噴嚏。
鼻涕噴到了前面晁錯的身上,後者倒是沒又發現。
這個時候的孫躍知道,若是自己繼續這樣下去,這個朝會就沒有辦法進行下去了。
當下,他便出列,捂著口鼻道:「陛下,昨夜臣偶感風寒,實不能堅持,請允許臣先行告退。」
鐵喜點了點頭:「那孫大人便先退下吧。」
「謝陛下。」
孫躍說著又是一陣咳嗽,而後也顧不得多少文人的體面了,小跑著離開了大殿。
出了大殿的孫躍,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自己打腫臉充胖子幹什麼?
今日之後,自己必定會成為朝堂的笑料。
鐵喜等孫躍離開後,就看向了尉遲江晚。
鐵喜本來以為尉遲江晚能看懂他的意思,站出來解場。
沒想到後者垂著眼皮,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神。
鐵喜腦中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傢伙昨夜肯定又和那兩個高麗女子瘋狂了一夜,不然怎麼會困成這個樣子?
羅守珍的事情,實際上一個月前便有風聲傳出,不過因為有心人的控制,這個風聲也沒傳多久。
前幾日,風聲又傳了出來。
這次就沒有人控制了,沒到半個月的功夫,別說官員,就連百姓都知道了。
兩種流言,讓所有人爭論不休,直到今天,鐵喜才給了所有人蓋棺定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