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之前就奇怪,這付大人怎麼冷不丁的和你們唐家有了交情,合著就是你家子侄仗勢欺人,然後被你教訓了一頓,又正好被付大人遇到了,咋就這麼巧,你故意演的戲吧。」
唐宏濤臉上一陣青紅。
其他的人,也都是一臉錯愕。
合著還能這樣?
「你也別跟老夫解釋,老夫懶得聽,老夫只想把這個事情給解決掉,你們解決不掉,老夫也不活了,你們自己看著辦……」
劉承風的這番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多耽擱一日,自己好大孫的前途就灰暗一分。
所以,劉承風說的也不是嚇他們的。
他真的不打算活了。
唐宏濤的臉色十分難看,其他的人也是顫顫巍巍,可那是上百萬兩的生意,讓他們將到嘴的肉吐出來,誰都不願意。
可是,劉承風已經瘋了。
「都不說話是吧,那老夫說,據老夫所知,交子鋪一共出去了六十萬兩白銀對吧,正好你們每家十萬,文書作廢,銀子就當花錢買平安了。」
劉承風的這話一說完,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紛紛站起身來。
「劉老爺子啊,這,這不行啊,那可都是我們家辛辛苦苦攢下來的錢啊,您不能一句話,就讓我們送出去十萬兩白銀啊。」
「對啊,劉老爺子,錢可不是大風颳來的啊,不行不行。」
「劉老爺子,您沒出過一兩銀子,現在讓我們,這不合適吧……」
「老夫不是跟你們商量的,而是通知你們,聽懂了嗎。」
「朝廷開了海禁,你們不支持就算了,還在後面使絆子,你們有幾條命啊?」
「劉老爺子,白紙黑字,天經地義,沒什麼好說的,倘若您非要這麼做的話,我們也只能告到朝廷了。」唐宏濤看著劉承風開口說道。
「去告,老夫給你機會,現在就寫信給你們家裡,讓他們去告,不過吶,你們是沒有哪個機會看到結果了,來人!」
劉承風怒喝一聲。
幾名下人直接進入了大堂。
「去後院將那些小傢伙都領過來,然後把大門封死,柴火也堆起來,老夫今日就陪他們一起上路!」
下人早就聽過劉承風的安排,聽到這話便直接朝外走去。
這些人聽著劉承風的話,知道後者是來真的了,再也不敢嘴硬了,紛紛跪下去,表示同意劉承風的條件。
他們不敢賭劉承風是不是嚇唬他們。
若只有他們自己前來,還真不怕劉承風,死就死了。
可現在,劉承風把他們的嫡長子,嫡長孫都騙過了過來,真打算同歸於盡,不管劉承風的條件有多苛刻,他們也只能屈服。
當然,劉承風也知道,事情到這裡還不算結束。
這些人答應之後,劉承風立刻讓他們簽字畫押,而後派人將字據交給朱啟明。
隨後,劉承風又親自寫了一封請罪的奏章,送到東京,將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說清楚,主動請朝廷降罪。
當然,劉承風也不傻,不該說的一個字也沒說,比如自己是怎麼逼迫這些人簽字畫押的……
…………
此時,朱啟明正在和姜超喝酒。
護衛前來稟報,並且將唐宏濤等人簽的字據交給了朱啟明。
朱啟明看完之後,輕笑一聲:」劉老爺子還是有手段,這麼快就把事情辦成了。「
姜超聽完之後,嘆了口氣說道:「唐家他們雖然是士林大族,但手裡沒有權力,劉老爺子想整他們,他們沒機會反抗。」
這幾日的時間,朱啟明也將交子鋪的事情告訴了姜超。
「即便如此,短短几天辦成這件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這事劉老爺子上心了。」朱啟明喝了口酒說道:「姜公公打算何時回京啊。」
「這段時間一直忙忙碌碌的,都沒有去拜會過付大人,回京之前,我還是要去一趟蘇州。」姜超開口說道。
「聽說,付大人回到老家之後,一直大門緊閉,謝絕拜訪,姜公公不怕去了吃個閉門羹?」
「已經讓人通知過了,付大人也同意了,話說,這付大人真是……在朝中的時候,事事注意,如今賦閒在家,還是如此,別人都是衣錦還鄉,偏偏他,嘿……」
朱啟明笑著點了點頭,他這段時間也去過幾次蘇州,不過並沒有冒昧的登門拜訪,只是路過時看一眼便離開了。
付子嬰的老宅,不過一個小小的院子,與尋常百姓沒什麼不同,十分寒酸。
鐵喜其實早就通知過蘇州縣令為付子嬰修繕房舍,整修祖祠,蘇州縣令得到旨意之後,不敢有絲毫的懈怠,直接強買了付子嬰老宅周邊上百家百姓的房子,然後在那片地上建了新宅子,可以說是整個蘇州城最豪華的宅子。
沒想到,付子嬰回到蘇州之後,卻並沒有住進那間宅子裡,而是從百姓手裡買下了一個小小的宅子。
付子嬰回來的時候,不少百姓都找到了付子嬰告狀,這也讓付子嬰得知,蘇州縣令為了給他修建宅子,做了多少惡事,為此付子嬰專門寫了信給王志忠,讓他處理蘇州縣令。
蘇州縣令委屈的差點想吊死在縣衙里了。
當然,朝廷也知道蘇州縣令的為難之處,自然不可能按照付子嬰要求的將蘇州縣令的官給罷了。
可是,付子嬰的面子也要給,樞密院幾個人琢磨了一下,最後給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主意,將新宅子賣掉,而後官府又出了一些銀子,湊齊十萬兩,發給那些被強買地契的百姓。
…………
付子嬰回到蘇州之後,很多的官員都來拜訪,不過這些人都沒能見過付子嬰一面。
付子嬰誰的面子都不給。
當官的時候,他不結黨營私,如今賦閒了,也不覺得自己和尋常百姓有什麼不同。
他的兒子付玉也在蘇州做官。
老子英雄兒好漢的故事終究是少數,付玉就是典型的尋常書生,多次科舉都落了榜,頭腦也比較木訥。
付子嬰走的時候,鐵喜想要付玉安排一個位置,卻被付子嬰用付玉能力不足的理由推辭,回到蘇州之後,就去縣衙做了個師爺,平日只需要寫寫字,記記東西便可以了。
實際上,因為付子嬰的緣故,只要付玉不是個傻子,東京怎麼都有他的一席之地,可付玉有自知之明,付子嬰又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主,兩人便一起回了老家。
對於姜超來說,付子嬰不管之前有多少權勢,都和他沒有關係。
他是太監,是皇帝手下的人,就算付子嬰是宰相,和他也沒任何交際,他去拜訪付子嬰,純粹是出於對付子嬰這個人的欣賞而已。
付子嬰回到蘇州也一年了。
鐵喜雖然說過付子嬰可以隨時給他寫信上奏,可付子嬰卻一封信件沒有給他寫過,即便,朝中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他也沒有發表過自己的任何想法。
這時候,鐵喜和付子嬰的情況和之前完全倒了過來。
付子嬰不搭理鐵喜。
鐵喜卻經常用著學生的名義給老師寫信,雷打不動的每月一封,基本都是詢問付子嬰的身體情況,還有日常瑣事習慣不習慣。
即便如此,付子嬰也沒有給鐵喜回上一封信。
付子嬰這麼做的理由也很簡單,在其位,謀其政,如今他都回家了,還高談闊論,與皇帝拉近關係,那他還算君子嗎?
他現在的任務,就是老老實實當一名普通百姓,任何插手朝政的行為,都是對皇帝,對王志忠,對自己的不尊重。
對於執掌大權數十年的付子嬰來說,現在的生活他已經很滿足了。
實際上,歷朝歷代的託孤重臣,有個下場好的?
安然無恙,風風光光回到老家,已經足夠幸運,他不敢奢求其他。
…………
朱啟明得到劉老爺子府的答覆後,沒有耽誤太長的時間,告別姜超後,便立即返回了福建,拿著這些人的字據安撫那些商人。
朱啟明的想法裡,最遲明年,大宋就要完成第一次的遠航商貿。
水師不少戰船雖然還是老式的戰船,但只是走一趟南洋還是可以的。
新型的戰船,水師至今為止也就補充了兩艘,他現在才理解,鐵喜為什麼給他的規劃是十年起步。
造船這個東西,想急都急不了。
如今,沿海各地籌備了諸多的船司,原有的船司也進行了好幾次擴建。
即便如此,想要讓生產力上去,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幸運的是,他還年輕,有足夠多的時間去完成這件事。
姜超到了蘇州後,也見到了付子嬰。
此時的付子嬰再也沒有穿過錦繡綢緞,永遠都是一身粗布衣服,他在小院子中種了各種蔬菜。
他的身邊也只有兩個跟著他幾十年的老僕,朝廷安排的人都已經離開了。。
鐵喜在付子嬰的待遇問題上全部開了綠燈,賦閒在家的付子嬰,照樣每月拿著朝廷的俸祿,但付子嬰也從未想過混吃等死,享受生活,每個月的俸銀都是御史親自送過來,準點準時,可付子嬰拿到這銀子後,都直接分給了窮苦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