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心裡清楚,自己做的事情只是一個後手,若是尉遲江晚一切順利的話,根本用不到他做什麼。
劉志也明白,弄倒了孔德邈,對他沒什麼好處。
密探存在的意義就是皇帝的手套,專門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因此得罪的也都是那些有權有勢的人,若是在自己的手中廢除了孔德邈,就等於徹底和大宋士林翻臉,日後朝廷中大部分的官員都會將他看作仇人。
會想盡辦法弄死他。
畢竟,他們沒膽子去記恨皇帝。
這也是一向明哲保身的王志忠會忍不住插足這譚渾水的原因。
密探代表著皇帝的意志,一旦進入其中,就代表孔德邈死定了。
這也不算什麼,問題是,鐵喜的名聲肯定會受影響,不知道在後世會留下什麼惡評。
皇帝可以為了結果,不要自己的名聲,可臣子不行。
這是他們的職責所在,也是為了在百年之後,能給自己留下一個好名聲。
劉志並未受到喬山影響多長時間,在喬山走了之後,又有其他官員來他這裡了。
喬山離開劉志的酒樓後,便直接前往了官驛。
官驛此時早就被密探正式接管了。
門口站著四名身材高大,挎著長刀的護衛。
這也代表著鐵喜對尉遲江晚的寵信,畢竟這些密探過去都曾是太子親軍。
喬山到了官驛之後,便將自己的拜帖遞了進去。
尉遲江晚正在喝茶,等待孔德邈登門拜訪,潘軍拿著拜帖找到了尉遲江晚。
順便將喬山去了劉志處,兩人撕破臉皮的事情告訴了尉遲江晚。
這讓尉遲江晚有些哭笑不得。
尉遲江晚看完拜帖之後,輕笑一聲:「對喬大人說,本官今日有要事不便見他。」
說著尉遲江晚便將拜帖又遞給了潘軍。
潘軍道了一聲是,便轉身出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又被尉遲江晚喊著,他思考再三,覺得自己這麼說不太好,便改口說道:「不要說的那麼明顯,就說本官感染風寒,身體不適不便見客。」
潘軍聽完之後,便應聲下去。
尉遲江晚認識喬山,因為這人算是王志忠的鐵桿派,平日在朝廷里沒少針對他。
喬山今年剛剛五十,做事正派,一絲不苟,別說他尉遲江晚了,就連付子嬰都被他懟過。
此人與王志忠的私人關係非常好,是兒女親家,如今這個刺史的位置,也是王志忠推薦才得到的。
當然,尉遲江晚忌憚的不是王志忠,而是喬山的性格,。
這人典型是屬狼的,只要你得罪了他,他就會一直盯著你犯錯,沒什麼可怕的,就是太噁心了。
喬山在官驛外焦急的等待著,而後卻看到了手拿拜帖的潘軍走了出來。
「喬大人,今日真不巧,尉遲大人感染了風寒,身體不適,今日實在不能見客。」
喬山聽完潘軍的話,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拜帖。
「是嗎?這風寒是不是本官啊,罷了,既然尉遲大人不願見下官,便勞煩給尉遲大人轉遞一句話。」
「本官馬上就會去見孔德邈,會讓尉遲大人得償所願,所以希望尉遲大人不要衝動形式。」
「是,喬大人,您的話我一定轉達。」
喬山聽完之後,便收回了自己的拜帖,怒氣衝天的登上馬車,前往了孔府。
垂拱殿中。
鐵喜看著羅彪,馬寶義等人的奏章,嘆了口氣。
這些奏章都是說羅守珍被誅殺的事情。
密探的書信也在昨日到了京師。
羅守珍已經死了。
張愛在一旁候著,等著鐵喜的吩咐。
鐵喜抿著嘴唇,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羅守珍是個好將軍,為大宋開疆擴土,立功無數,他真的不捨得殺他,可他沒有辦法。
大宋疆域遼闊,文武百官無數,每個人都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是難以避免的,只要不犯國法,鐵喜也不會過多的詢問。
水至清則無魚,這是皇祖父早就教過他的道理。
但誰敢說,第一個說出這句話的人,心裡沒有一種無力感呢?
鐵喜不想讓羅守珍死,在他的想法中,大越就是羅守珍的最後一戰,打完之後,自己就會給羅守珍國公的待遇,然後不管是放在東京,還是別的地方,讓他好好養老。
可羅守珍連這麼點時間都等不起。
當然,鐵喜也不否認,羅守珍最後的瘋狂過有很大原因是他造成的,但他現在想來,也沒有後悔,羅守珍需要一個人壓著,這個人目前來看,也只能是韓胄,否則誰知道羅守珍以後會不會幹出更瘋狂的事情。
鐵喜看完諸多地奏章之後,便轉頭看向了張愛。
「張大伴,你說羅守珍的爵位,朕要不要留下來。」
「陛下,這種事,奴婢不敢多言。」
聽完張愛的話後,鐵喜搖了搖頭,現在的張愛在自己面前也不敢放開說話了,這皇帝還當真是……孤家寡人。
「朕要你把想法說出來,最後拍板的是朕,和你沒有關係。」
張愛聽完鐵喜的話後,想了想,才開口說道:「是,陛下,雖然現在羅守珍已死,但大越的變故,知道的人不少,朝廷的官員們遲早會有一日知道大越發生的事情,若是陛下保留了羅守珍的爵位,只怕對武將們起不到什麼震懾效果。」
鐵喜點了點頭:「那就不保留了。」
張愛聽完之後趕忙恭敬應是。
「過些時日在辦這件事情,現在的問題在孔府。」
「是,陛下。」
「王志忠什麼反應。」
「陛下,自從王大人的公子去了曲阜之後,就再也沒有什麼事情了。」
「希望王志忠能看明白朕的警告。」
「不過他應該能明白,否則也不會派出自己的兒子去了。」
張愛聞言輕笑:「陛下英明,尉遲大人肯定能感受到陛下的重視。」
鐵喜並不是真的想動孔德邈,他只是利用劉志,給王志忠和尉遲江晚傳遞一個意思。
王志忠不是付子嬰,本來就沒那個能力徹底穩定朝堂,自己的女婿在被拿下,必然會被尉遲江晚壓一頭,這種局面他不想出現。
但是,他也不希望尉遲江晚繼續為皇室繼續背鍋了。
尉遲江晚這些年為他做事,一直沒得到什麼好名聲,反而在士林中已經落到人人喊打的程度。
他確實有些心疼。
加上羅守珍的事情,讓鐵喜心裏面不好受,所以,他現在一直在想,怎麼將尉遲江晚的名聲扭轉過來。
孔府的田地實在是太多了,佃農也太多了,他們不做表率,其他大家世祖就更不好動手拿捏了。
鐵喜的想法很簡單,這件事情表面是尉遲江晚做的,可出手的人必須是王志忠。
這個朝堂里,不能只有尉遲江晚一個人背鍋。
…………
喬山和劉志翻臉,拜訪了尉遲江晚,卻連人都沒有見到,可到了孔德邈府,卻受到了高規格的接待。
孔德邈親自將他迎進了大堂。
大堂之中,喬山見到了王書文。
此時的孔府的院子裡都亂作一團。
一箱一箱的黃白之物,數百人都在整理,並且從各地返回的下人,還不斷的往孔府運送金銀等物。
院子邊上,幾張長桌,並排一起。
二十餘個帳房先生,不斷地打著算盤,核算財產之後,記錄在冊。
孔德邈屈服了。
喬山在路過前院的時候,看著地上幾十箱的金銀珠寶,幾乎要驚呆了。
他的心情忽然變得特別複雜。
喬山雖然也是高門大戶,但喬府的財富並沒有很多,因此喬山小時候是過過苦日子的。
這也培養出了他嫉惡如仇的性子。
他為官之後,無論時候,都站在公正的一方,他面前,沒有關係,背景這一說,只要你不占理,你就是皇室宗親,他也不會給面子。
本來他對孔德邈一直十分憧憬,聖人之後,應該是視金錢如糞土的高潔之士。
可現在看到那麼多的金銀,他發現,他錯了。
心裡的落差太大,以至於到了大堂坐下的喬山,臉色都還有些不正常。
孔德邈絲毫沒有發現喬山的變化。
王書文卻察覺到了對方的一些異樣,但即便在聰明,王書文也不可能猜透喬山的真實想法,只當是在尉遲江晚,在劉志的面前吃了憋,心情不好。
寒暄之後,喬山才開口問道:「這些黃金白銀,一共有多少……」
「還沒有完全點清,不過白銀應該不會少於七十萬,黃金也不會少於七萬。」
「萬?」喬山愣住了。
「自然是萬了。」
喬山身子晃了一下。
「七十萬白銀,七萬黃金,你們……」
「上千年的積累,這點金銀對孔府來說,如同九牛一毛……」
喬山聽完之後,失神地點了點頭,王書文的意思說白了,就是告訴他一件事,孔府,比之前整個大宋更要富有。
』現在他們在幹什麼?」
「分家。」
「不過如何分,還是要讓尉遲大人等人決定,我們只需將這些帳冊給他們。」
喬山聽完王書文的話後,陷入沉默,半晌後,他轉過頭看向了孔德邈,心裡下意識的浮現一個想法:「難怪皇帝要搞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