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紅臉和白臉

  羅守珍倒台,羅彪也會受到影響,其麾下諸多能征善戰的將領,也會受到波及,這對於大宋來說,不是好事。

  韓胄心中明白,所以此刻聽著眾人恭維的話,腦袋也十分冷靜。

  雖然韓胄是這樣想的,可也不是鐵喜升他為梁國公得主要原因,壓制羅守珍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韓胄確實勞苦功高。

  朱盡忠和韓琦去世之後,韓胄憑藉著一己之力,讓武將們在朝堂上仍有一席之地,而不至於在付子嬰和王志忠大權在握的時代中,讓武將再次淪為被人嘲笑的地位。

  這可以說是韓胄在武將陣營最大的功績了。

  韓胄心裡和明鏡似的,可受封梁國公這種大事,他想要低調,其他人也不會同意,於是韓胄在眾人的擁簇中,將慶祝的日子定在下月初一,到時候大擺三天宴席款待眾位同僚。

  張愛回到了皇宮之中後,沒有第一時間返回垂拱殿復命,而是直接去找了童言,詢問盧俊的事情,結果卻沒找到,被告知,童言臥病在床不宜露面。

  張愛聽完之後,就知道事情辦砸了。

  張愛便毫不猶豫去了童言的住處。

  童言此刻正躺在床上,裹著棉被,臉色蒼白,渾身冒著虛汗,顯然是真的重病了。

  張愛站在童言的床邊,目不轉睛地看著躺在床上已經燒迷糊的童言,臉色十分難看。

  「你出去。」

  「是。」趴在床邊給童言餵藥小太監聽完張愛的話後,趕忙起身應道,而後迅速離開了房間。

  小太監離開後,張愛看著躺在床上病入膏肓的童言,冷冷的說道:「童言,你要是在裝下去,這輩子就不用起來了。」

  躺在床上的童言聽到這句話,一直緊縮的身子忽然就攤開了。

  幾秒之後,童言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張愛,聲音虛弱:「張,張公公,您什麼時候來的,奴婢這就起來迎接張公公。」

  張愛看著童言的表演,冷冷一笑:「不用,起不來的話就躺著吧,但該說的話,還是老老實實告訴我。」

  「盧俊的事情,是什麼情況,你一五一十說清楚。」

  童言聽到這句話後,很努力的坐起半身:「張公公,娘娘和大皇子都不願意讓盧俊離開。咱是做下人的,主子們不願意,奴婢怎麼敢強逼。」

  「張公公,奴婢願意去洗洗涮涮,但這個事情,奴婢是真的沒有辦法。」

  童言面色蒼白的說道。

  他已經很多年沒體會過絕望的感覺了。

  但這一次,他是真害怕了。

  這場病,一半裝,一半是真的被大皇子嚇到了。

  他是真從大皇子身上感到了殺意。

  而且,他跟張愛不一樣,張愛陪伴在皇帝陛下面前,只要陛下不開口,沒人敢動張愛。

  他,就僅僅只是一個下人而已。

  張愛聽完童言的話後,面色微冷。

  陳巧巧出身卑微,在宮中一直膽小甚微,不願意得罪人,更何況童言還是一個頗有權勢的太監,可這次為了盧俊,她都親自出面了,那就只能證明,盧俊此人確實所圖不小,連後宮嬪妃都蒙蔽了。

  自己沒有看錯人。

  為了後宮得安穩,也為了大宋的未來,這種隱患,他絕不可能視若無睹。

  張愛決定自己出面。

  張愛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垂拱殿復命。

  這個時候的鐵喜剛剛處理完了今日的奏章,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陛下,奴婢回來了。「張愛躡輕輕走到鐵喜身邊,一邊說,一邊幫鐵喜整理桌子:「梁國公說了,希望陛下能允許他入宮面聖,謝恩。」

  鐵喜聽到這話,眼睛也沒有睜開,只是淡淡的說道:「若是大宋能征善戰的武將,都能與梁國公一樣,知進退,朕也不會這麼累。」

  鐵喜雖然讓張愛對韓胄說,不用那麼急迫的入宮面聖謝恩,這是恩待,可不代表臣子就能坦然接受。

  若是羅守珍的話,一定坦然受之,弄不好,現在就已經在家大辦流水宴,讓全天下都知道他是國公了。

  韓胄卻十分冷靜,還是按規矩辦事。

  早早的謝恩,這是一個態度。

  「是啊,陛下,羅將軍那邊,陛下可以讓羅彪將軍與他書信聯繫,羅守珍聽不進外人的話,但外甥的話多少還能聽進去的。」張愛輕聲說道。

  張愛也知道,陛下對羅守珍那是又愛又恨,打仗的時候,是愛,一旦戰事消停片刻,羅守珍的性格又會讓陛下對他恨得牙痒痒。

  「他誰的話也聽不進去。」說話間,鐵喜睜開了眼睛,語氣中頗為無奈。

  張愛聽完之後,也嘆了口氣,作為皇帝最親密的人,張愛知道自己的定位,該說的話,他會說,可不該他接的話,絕對一句都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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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這種做法,鐵喜也很是滿意。

  滿朝文武,能讓鐵喜說心裡話的,也只有張愛了。

  張愛收拾好了桌子,便改了一個話題。

  「陛下,您太累了,等尉遲大人回來後,不妨讓尉遲大人替陛下忙碌幾天,陛下正好可以歇息幾天,去遊山玩水,放鬆放鬆。」

  鐵喜聽到這話搖了搖頭說道:「這些年怕是沒有放鬆的機會。」

  南宮的那位還活著呢。

  自己貿然離開,不是給那位留機會嗎?

  當然,他不是怕董妃,對方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可這件事只要鬧出來了,大宋內部就免不了又是一番動盪,完全不值得。

  張愛也知道皇帝陛下心中的顧慮,可還是繼續說道:「陛下,您出巡的時候,京城文武百官和禁軍們都是跟著的,不會出什麼事。」

  鐵喜聽完之後,只是淡淡的笑道:「沒必要,朕現在也沒出去遊玩的想法,過些年再說吧。」

  身為君主,克制欲望也是他必學的一課。

  這麼多年,鐵喜一直都在東京,從沒出去過,所以當真出巡遊山玩水一番,說不心動肯定是假的。

  可是,如今的大宋權力全掌握在他一人手上,他若學不會克制自己,大宋的未來可就真不好說了。

  看到皇帝陛下再一次的拒絕,張愛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

  當然,張愛再這個時候想讓皇帝出去放鬆一下,也是有著自己的私心的。

  他也累的不行……

  …………

  鐵喜用過午膳後,便回到了垂拱殿,接見了大宋新任國公,梁國公,韓胄。

  韓胄穿著嶄新的國公服飾,步履軒昂。

  韓胄到了垂拱殿之後,便行禮謝恩。

  鐵喜臉上洋溢著柔和的笑容。

  「梁國公,起身吧,咱們君臣二人之間,不用如此客氣。」

  「謝陛下。」韓胄說著站起身來。

  皇帝雖然說的很客氣,可韓胄心裡卻清楚,在新稅制剛剛開展的時候,當時還小的皇帝陛下就打算讓朱盡忠當那隻雞,要不是朱盡忠機靈,朱家指不定會變成什麼樣呢。

  皇帝陛下可以和臣子客氣,可你要是真覺得自己是什麼東西了,那就離死不遠了。

  韓胄雖然是武將,但其身邊也跟著一群頗有才學的幕僚。

  這些人時常會幫韓胄分析朝廷,分析皇帝,也會告訴韓胄應該如何表現才是最好的。

  在這些人的影響下,韓胄一直以來都沒犯過什麼大錯。

  「來人,給梁國公賜座。」

  張愛聽到之後,親自走下玉階,給韓胄搬來了一張椅子。

  曾幾何時,御前賜座,只有付子嬰受過此等殊榮。

  「謝陛下。」韓胄恭敬說完,而後便坐下身去。

  」梁國公,今日你來謝恩,你我君臣二人正好也很久沒有獨處過了,朕有事情想要詢問與你,你要給朕說實話。」

  「陛下請問,臣一定知無不言,不敢有所隱瞞。」韓胄趕忙說道。

  「大越之戰,進展迅速,這是朕始料未及之事,現在我大宋已經拿下了大越大半領土,大越的偽朝在南方爭權奪利,已無實力與我大宋天兵正面對抗。」

  「戰事這一兩年就要結束了,到時候論功行賞時,羅守珍應該做何賞。」

  鐵喜緩聲說完之後,便一直看著韓胄,想通過韓胄的表情觀察他的心裡想法。

  韓胄臉上沒有任何波動。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為將者,為國征戰乃是本份,勝該賞,敗該罰,無論如何定罪,或是獎賞,都是陛下的一念之間決定的事,臣不敢逾越多言。「

  鐵喜聽完之後,笑著搖了搖頭。

  這韓胄和他打馬虎眼呢。

  「朕也不瞞梁國公,羅守珍告訴朕,他想要國公之位,朕呢,也在左右為難,只是想要徵求一下樑國公的意見,按照論功行賞,羅守珍自然當得起國公之位,可羅守珍為人驕縱,在東京時鬧的局面你也清楚。」

  說到這裡,鐵喜停止了言語。

  韓胄也一下子猜到了陛下的心思,當下便開口說道:「陛下,羅將軍確實驕縱,若是給了高爵,只怕對他不利,臣提議,可暫緩受爵,等到大越徹底平定之後,羅守珍回到京師之後,在由朝廷商議為好。」

  鐵喜暗示韓胄阻攔自己給羅守珍授爵,就是想讓韓胄和自己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到時候自己再將爵位給羅守珍,後者定然對他感激不盡,也更能聽得進去自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