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守珍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而後頓了一會兒後,緩緩開口說道:「你走後,我仔細想了想,這件事確實是我的錯。」
羅彪聽到舅舅認錯,當下愣了一下,自己舅舅這是真的長智商了,他正想說話,卻聽羅守珍接著說道:「我確實不應該拐彎抹角,而是應該直說的,老舅我想當大將軍,這樣殿下就會認為老舅我心直口快,是個實在人,說不定會更欣賞老舅我。」
聽完羅守珍的話後,羅彪呆了。
看來自己還真的是想多了,羅守珍這哪裡是有腦子裡,分明是瘋了……
「彪兒,你說,老舅說的對不對?」
「……對,至少比你之前寫的強不少。」
聽到羅彪的話後,讓羅守珍心情很好,趕忙說道:「你想想,殿下都給我寫了字帖,怎麼可能會因為這麼點小事不信任我呢,可惜我當時腦子沒轉過來,否則的話,這事可能真能成……」
「確實能成,你就那麼寫,也讓殿下不用多想,直接派人來把咱們全家拿了,一起壓回東京砍頭。」
「什麼意思?」
「就是那樣寫了,咱們就死定了,老舅,現在不要再有其他的幻想了,要認清現實,你在殿下那裡已經出事了,帶沒有帶上外甥我,還不清楚,現在你應該做的事情,是想辦法如何挽回你在殿下心中的印象。」
羅彪的話說完後,羅守珍臉色一變,冷冷的說道:「以後說話,別大喘氣,白高興一場,不過,我還是覺得沒你說的那麼嚴重。」
「伴君如伴虎,說話不小心,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咱們屁股下面都不乾淨,這你要承認吧,按你說的,你我就死定了。」
「甚至殿下都無需背負一個殺功的名聲,殿下確實對你很信任,很看重,那是因為,你替殿下在這邊和遼人打仗呢,打的也挺好,大宋需要你,可現在越來越不需要你了,這份器重還在,但不代表你可以為所欲為。」
「舅舅,我早些年就給你講過,找一個靠山,付大人雖然沒有倒,但他也不算是個靠山,你需要再找一個朝中的大臣,讓他幫你說話,說的話殿下又能聽得進去,現在看只能是尉遲江晚……」
一直安安靜靜聽著的羅守珍,聽到尉遲江晚的名字後,直接站了起來:「尉遲江晚什麼東西,羅彪,你剛剛說的,我聽著還姑且有些道理,可尉遲江晚這裡,老舅就要給你明說了,尉遲江晚是那種非常精明的人,你巴結他,給他錢,送他女人,沒用,一點用都沒有,殿下想殺你,他肯定一句話都不會幫你說,甚至還會遞過去一把刀。」
」還有以後,你要是再提尉遲江晚,你看我收拾不收拾你……」
羅守珍急眼了,羅彪頭扭過去,也不想再多說什麼了。
兩人又黑臉了。
正當這個時候,女子端著酒菜到了。
四個小菜,一壺酒。
她再桌子上擺弄酒菜的時候,笑著說道:「舅舅,是不是夫君又惹你生氣了,他這人就直的很,你別跟他一般見識,說話莽撞了一些,也是擔心舅舅啊。」
羅守珍尷尬的笑了笑:「我沒急,急了就動手了。」
女人擺好酒菜後,就倒上了三杯酒,而後坐在了羅彪的身旁。
羅守珍多看她一眼,這是不準備走了。
難道羅彪怕自己打他,就把他老婆喊來,讓我收斂著點。
「舅舅,公公很早就戰死了,是舅舅將夫君撫養長大,傳授武藝,兵策,也讓我夫君有今天這個地位,外甥媳婦敬你一杯……」
羅守珍羅彪叔侄聽完之後,都是默默嘆了一口氣。
羅守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她的一句話就讓二人想到了往昔,降了些火氣。
外甥媳婦坐在一旁,讓羅守珍心中有些顧及,本不想再說上請罪奏章的事情,可轉念一想,即便自己不說,就羅彪那張破嘴也早就給自己抖出去了,當下他從懷中掏出了自己寫的稿子。
這也是羅守珍的一種習慣,給殿下寫奏章前,先寫稿子,改到滿意之後,在抄寫上去。
「這想著,既然讓殿下心生不快,就趕緊請罪,你看看我寫的這東西行不行。」
羅守珍說著就遞給了羅彪。
羅彪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而後接過這草稿紙。
羅彪將紙張朝著妻子的方向遞了遞,而後兩人一起來看羅守珍剛寫出來的奏章。
這讓羅守珍心中多是不快,可想著外甥媳婦也是一個明白事理的人,也不是外人,當下就忍了下來。
羅彪緊張,女人也緊張,他們這一家子可是跟羅守珍緊緊捆綁到了一起,他要是倒了,他們也完了。
夫妻兩人看著羅守珍寫的奏章,不一會兒,兩個人的眉頭都已經皺起來了。
「老舅,你這麼寫,你自己覺得合適嗎?」
「很合適啊,我寫的非常誠懇啊。」
「舅舅,你知道外甥媳婦看到這句話,是怎麼想的嗎?」
羅守珍看了一眼女人,而後又看了看羅彪,發現了不對勁,不應該吧,自己真的是非常誠懇寫的這封奏章啊。
他抱著試探性的態度問道:「難道哪裡不對嗎?」
「舅舅,如果殿下看到了你寫的這些話,他並不會認為你是實心實意的請罪,反而會認為你是在埋怨殿下不公,還有後面這句,臣只是太思念東京的親人而已……」
女人輕聲說著,羅守珍細心聽著,一杯酒,一杯酒的喝了下去,連喝三杯之後,他將酒杯放在桌子上。
「那我把這句刪了就可以把。」
「不止,您看這句,無怨無悔……」
羅守珍有些急了,這怎麼也有問題,自己之前給鐵喜寫奏章,一直都是這風格啊,那個時候可從來沒有出現過問題。
」這句有什麼問題,你一介女流懂什麼,我一直都這麼給殿下寫奏章的。「羅守珍說話急了一些,語氣也沖了一些。
聽著羅守珍的話,一直笑著的羅彪立刻放下酒杯,他怒視自己的老叔,說道:「老舅,你別狗咬呂洞賓,女流怎麼了,不說別的,光人家認識的字就比你多多少籮筐,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羅彪的突然爆發,讓羅守珍愣了一下,他有些怔愣的看著羅彪,羅彪這是在訓斥他?
他就是這麼和我說話的。
反了!。
不過羅守珍還沒有反應過來發脾氣的時候,就聽到女人看著羅彪冷冷的說道:「夫君,你怎麼如此無禮,舅舅是長輩,我是晚輩,他訓斥一兩句,也是應該,你這般跟舅舅說話,傳了出去,豈不是做外甥媳婦的不知禮數,舅舅莫要生氣,是,是外甥媳婦失禮了。」
女人的這番話讓羅守珍的火氣起來,又下去了。
而羅彪聽完老婆的話後,也是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麼。
經過這個小插曲,讓羅守珍也多少注意了一些。
羅彪畢竟長大了,又是在他夫人面前,自己多少要給羅彪點面子。
「那,那我這句話有什麼問題?」
羅彪將紙張放在了桌子上。
而後看了一眼正想解釋的妻子,擺了擺手,隨後自己說道:「老舅,你這根本就不應該寫這封奏章,前面邀功,後面請罪,這是什麼啊,就是邀功不成,要來威脅了,殿下怎麼看,付大人怎麼看,百官又怎麼看,這是取死之道啊。」
女人沒有說話,只是自顧的為羅守珍,羅彪二人倒酒……
羅守珍聽著也是蒙蒙的。
難道自己的功勞是白打的嗎?難道這些年的出生入死,都抵不上一次說錯話嗎?
自從尉遲江晚在朝堂之上如魚得水,那個時候的羅守珍就覺得憑藉自己的能力想在東京分一杯羹很難了。
那種看不到前路的窒息感,讓羅守珍清楚的認識到了自己的短板,也確實讓他清醒了一些。
而接下來,他到了北方,朝廷決定要收復幽雲十六州的時候,便讓他主導了這次長達數年的戰爭,他也看清自己的路,自己這輩子就是打仗的料,那就好好打仗。
數年間,收復幽雲十六州,為大宋新拓疆土,為大宋從高麗獲得好處,並且與大宋的太子殿下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
這個時候的羅守珍很風光,這些年順風順水,漸漸將多年前自己心中的敬畏給忘完了。
他早就有了這個討要封賞的想法。
朱盡忠的死,讓他認定是一個機會。
殿下手上沒人了。
不就輪到自己了嗎?
回到東京,成為大將軍,光宗耀祖就在今朝。
他義無反顧的寫下了第一封奏章。
看著殿下的回批,聽著羅彪的話,他心裏面已經承認自己錯了,急了一些。
就想著彌補一二,才有了這個請罪的奏章。
可聽著羅彪的話,自己寫這個奏章竟然也是錯的……
「那,那你認為該如何,難不成什麼也不做……」
羅彪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夫人,你先下去吧,我跟舅舅說一些事情。」
女人點了點頭,而後便起身出了房間。
等到女人走後,羅彪便開口說道:「舅舅,現在只能自污,你給劉大人寫封信,讓他彈劾你,說你與高麗大興府叛軍暗中勾結,收其金銀財寶,暗中扶持等諸多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