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江晚查抄出的白銀三分之一留在應天府的庫房之中,其餘的全部送回了東京,而萬畝良田,在尉遲江晚上報完後,鐵喜下旨,將其全部以極低的價格賣給當地百姓,至於鋪子酒樓等則全部由當地官府處置。
劉儀作為尉遲江晚的先鋒,每日第一個領著人去官員家中丈量其土地,查驗商產。
韓胄也派了兩千軍士幫忙。
應天府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在推行新稅制的時候,尉遲江晚難免得罪很多已經告老還鄉的老大人,他們有的開始絕食抗旨,上血書。
這讓樞密院的幾人看到後,彼此無言。
東京城新稅制推行的過程中,頂多就是一些出工不出力,遮遮掩掩的小手段,但也沒有出過什麼大事,可這老臣的血書讓章康覺得,應天府的尉遲江晚一定做了出格的事情。
當下拿著血書,準備親自給東宮的太子殿下送去。
在路上碰到了愁眉苦臉的孫躍。
高麗的李子奇廢掉的事情,中午的時候就在朝廷傳開了。
章康當然也清楚。
二人碰面之時,章康寬慰了幾句孫躍,便直接去了東宮。
實際上章康想錯了,孫躍之所以愁眉苦臉,和李子奇沒什麼關係,而是因為鐵喜親自見了大興府的國主。
這讓孫躍感覺自己很廢物,不管是尉遲江晚還是高麗的周曉,都讓高麗送來了銀子,偏偏到了他這裡,還要鐵喜親自見到大興府國主,才能拿到銀子。
以後在鐵喜心裡,自己比起他們,必定落了一籌。
鐵喜剛剛送走孫躍,心裏面還在想著大興府上次將高麗國庫的銀子全部送來,這次還能給大宋送多少銀子後,一名小太監進殿中通報,章康求見。
鐵喜看了一眼張愛。
「殿下,今日沒有要見章大人。」
「沒事,讓他進來吧。」
章康手中捧著幾封剛送來的血書奏章到了東宮中。
見禮之後。
鐵喜便開口詢問道:「章大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章康失言惹怒鐵喜的的事情雖然過去很久了,但皇室小心眼,記仇的毛病誰不知道。
章康雖然沒有受到任何懲罰,但從鐵喜說話的語氣也能聽出來,他對章康沒什麼好感。
章康沒有感到意外,他捧著奏章:「殿下,這是應天府新送來的奏章,臣看到之後,立即給殿下送來。」
張愛此時授意,走了下來,剛剛接過奏章,朝著鐵喜走去的時候。
章康接著說道:「殿下,這些全部都是現居住在應天府的眾位老臣的血書……」
張愛馬上就要走到書案前,聽到章康的話後,立即停止了腳步,而後翻動了奏章,確實都是血……
他轉過頭來看著章康,怒聲道:「章康,這血書污穢之物怎麼承與殿下面前,你當真膽大包天……」
鐵喜聽完之後,也是眉頭一皺。
血書。
章康被張愛一句話頓時說的有些慌了,他拿著這東西過來,可是要告訴鐵喜應天府現在的情況,可沒有藉此打擊新政的想法,但看到張愛和鐵喜的表情,他明白了過來,即便自己沒有那個意思,在鐵喜看來,自己也是有了那個意思。
「這些人都多大了……」
「殿下,最年輕的也有七十四了……」章康忐忑的說道。
「那麼大把年紀,出了那麼多的血,我若不看豈不是對不起他們這麼大把年紀,呈上來,我看一看。」
「殿下,不可吧……」
「呈上來。」鐵喜臉色微變。
張愛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只能端著這幾封奏章,放到了書案之前,而後仔細一想,趕忙走到了鐵喜的身後,拿起一封奏章,撫著身子,給鐵喜打開了一封。
看完這一封后,鐵喜便示意他放下,而後看著下面的章康開口說道:「這血書字體工整,布局規範,應該是提前放了一碗血,氣定神閒的用毛筆來寫的,你要是沒有記錯,這些忠臣,七老八十了,放一碗血,還能不能活啊,就算能活,可放了這麼多的血,居然連手都不抖一下……」
鐵喜緩緩說道,章康聽的卻是心驚膽戰,自己怎麼沒有想到。
「血是真的,那這血是誰的就不得而知了,看來,我還是要差人去看看這幾位老臣,看看他們是不是失血過多而身體疲軟,看看他們的身上是不是有著傷口,這個人選誰呢,不如章康你去吧。」
「順便接任那邊空缺的位置,正好你也反對新政,只怕這會兒腦子就一直在想怎麼給我添堵,既然如此,咱們也別多見了。」
「給你一日的時間,準備出發吧……」
鐵喜還覺得不夠表達自己的憤怒,他站起身,將書案前的血書全部丟了下去,丟到了章康的腳下。
「帶著這些你自認為能夠給我難堪的血書,去應天府,做好這輩子都別回來……」
章康頓時大驚失色,鐵喜的意思分明是準備讓他到那邊當個地方官員,對於一個尚有抱負之心的臣子來說,這比殺了他,還要痛苦。
章康跪倒在地,高喊道:「殿下,臣沒有這個意思啊,殿下……」
「那你是什麼意思,我不信你看不出來這裡面的破綻,不就是拿著這些血書,來壓我嗎?」鐵喜冷冷的說道。
好心情一下子就沒了。
章康又沒犯錯,殺又殺不得,眼不見心不煩,打發他離開東京,最為合乎情理。
「不,殿下,臣只是想讓殿下看一看,絕無想以此脅迫殿下的意思……」
鐵喜冷笑連連,又豈會聽章康在此說話。
自己那日在朝會中的言外之意,按照自己對王志忠的了解,他一定會告訴其他人,既然如此,章康怎麼還敢拿著這事情,對自己說三道四,難道是真的覺得,自己不敢殺重臣嗎。
鐵喜滿臉的不耐煩,呵斥章康離開。
章康還想再說什麼,當看到鐵喜的臉色後,便再也不敢多說什麼了,
現在是去應天府,若是自己再多說什麼,太子殿下恐怕真的可能動了殺心。
章康無法,只能退出了東宮了。
實際上付子嬰,王志忠二人在樞密院班房坐班的時間有限,一直都在外面,樞密院中的不少事務都是由章康一人處理。
來此之前,章康還是有一攤子事要忙呢。
他失魂落魄的從東宮走了出來。
他剛剛到了樞密院之中,天空中便轟隆隆響起了雷聲。
章康深吸一口氣,收攏心情,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處理著屬於他的公務。
章康的臉色很是難看,下面的官員也不明所以,不敢與之閒聊。
這去東宮送一份奏章,回來之後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當這些官員看到被章康隨手放在桌子上的奏章後,心中也就明白的差不多了。
這是惹怒殿下了……
半個時辰後,在外辦事的付子嬰回到了樞密院值班房……
幾名官員便一窩蜂的跑了過來,也將那幾封血奏拿給了付子嬰看,並且對付子嬰說,章康帶著這些血書去見了殿下,回來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付子嬰聽完之後,也是一驚。
這換成誰去送,都沒事,可換成了章康去送,就是天大的事情。
章康怎麼偏偏這時候失了智呢?
付子嬰嘆了一口氣,而後走到了章康的身前。
「殿下怎麼說?」付子嬰緩緩開口問道。
章康抬起頭看了一眼付子嬰,而後嘆了一口氣:「殿下,殿下要讓我去應天府,殿下還說,讓我一輩子都別回來了……」
付子嬰本以為章康只是被訓斥一番,卻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嚴重的結果。
而後,拿著血奏的付子嬰,轉身便走。
章康趕忙站起身來:「付大人,現在殿下正在生氣,你莫要前去,免得惹禍上身。」
」我自有章程……」說完之後,付子嬰便走了出去。
他拿著奏疏朝著東宮走去,可到了半路上,他又停下了,自己去了又能如何,本來章康安排到了應天府,算是個不錯的歸宿,自己去了之後,只會讓鐵喜更加生氣,罷官砍頭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王志忠腦子轉的快,對於鐵喜了解的也多,跟他商量商量,或許事情還有轉機……
想到於此,付子嬰趕忙出宮,找王志忠。
實際上,這個時候章康離京,對於剛剛穩定下來的朝堂環境並不是一件好事情,付子嬰於公於私都要求情,也要挽留。
付子嬰也有自知之明啊,自己要是去求情,就憑著自己這性子,只會弄巧成拙……
東宮中。
鐵喜閉著眼睛,沉默的靠在椅子上。
章康確實有些能力,按照常理來說,現在將其發配到地方上去,確實有些可惜。
大宋朝也不缺有能力的人,走了一個章康,還有一個王康,李康……
過了許久,鐵喜睜開了眼睛,還是嘆了一口氣,周啟山被送進大牢還可以說是為了保他,等新政落實之後,仍可以啟用。
可章康卻是被自己盛怒之下,趕到應天府的,以後就不會再有起用的可能了,因為那樣做,就是在打自己的臉。
看著鐵喜的模樣,張愛心中也清楚個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