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原本是打算開熘的,結果文帝直接拍著桌子吼道:「去,把那小子給我帶過來!」
「諾。→」
太監退下後,文帝就直嘆氣,不住的來回踱步,對秦浩道:「你說子成為什麼就不能明白我的苦心呢?雍王該殺,可不該由他動手啊!」
秦浩雖然一直在榮縣,但對都城的情況還是有所了解的,雍王反叛不到半年就被凌不疑剿滅,雍王父子全族被押送回都城受審。
而凌不疑之所以要殺雍王則是因為當年霍家滅門桉,雍王是參與者之一。
作為文帝最寵愛的義子,在外人看來,凌不疑的行為就是文帝的行為,這難免會讓各地藩王心寒,畢竟雍王當年也是一員悍將,為文帝立下過汗馬功勞。
這種事情秦浩原本是不太願意摻和的,不過誰讓他跟凌不疑關係還不錯呢,於是低聲勸慰道。
「雍王乃是謀逆之罪,又殺了大將軍何勇,全族上下只剩下何昭君及其幼弟,死有餘辜,若是如此陛下都網開一面,若是其餘藩王紛紛效彷,又當如何?」
文帝其實壓根就沒想懲罰凌不疑,也就借坡下驢:「嗯,秦愛卿所言甚是。」
沒多久凌不疑就來了,見到秦浩微微有些詫異,文帝一拍桌子怒道:「給我跪下!」
凌不疑倒是很聽話,直接跪了下來。
文帝氣呼呼的走到凌不疑面前:「你怎麼就這麼不愛惜自己的羽毛啊,雍王怎麼說都是王爺,你以後讓其他人怎麼看你?」
凌不疑面無表情的道:「一人做事一人當,陛下要殺要剮,臣絕無怨言。」
文帝一口氣差點沒被噎死,只能給秦浩使眼色,讓他解圍。
秦浩暗自白眼,就凌不疑這貨的性格,要是換個皇帝,早就被拉出去砍了。
「陛下,子成也是替何大將軍不平,此情可憫,還請陛下從輕發落。」
文帝看看秦浩又看看凌不疑,不由嘆了口氣,看看人家這兒子。
「嗯,子瀚說得有道理,便饒了你這次,若是再有下次,看朕如何收拾你,滾下去!」
「諾。」凌不疑依舊是面無表情,一躬身就退了出去。
秦浩一看自己的任務也完成了,也趕緊開熘。
出去的時候,凌不疑忽然對秦浩說了句:「謝了。」
秦浩擺擺手:「陛下壓根就沒想懲罰你,不然我就是說破天都沒用。」
「我知道,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凌不疑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有所轉暖。
秦浩搖搖頭,表示不用客氣,然後氣氛就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中。
一直走到皇宮門口,凌不疑忽然問了一句:「聽說你生了個男孩?」
秦浩笑了笑:「嗯,半歲了,很鬧騰,可能長大了會很調皮。」
「成親之後是一種什麼感覺?」凌不疑又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秦浩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後說道:「有了牽掛,不管走到哪裡,身後始終有一盞燈在為你亮著。」
凌不疑陷入沉思,良久才幽幽的道:「看來我的確不適合成親。」
說完凌不疑就跨上戰馬,揚鞭而去。
秦浩回到家的時候,萬妻妻剛好來看程少商,神經大條的萬妻妻好奇的想要扒開程少商的上衣,看看這麼大的小傢伙是怎麼從她肚子裡鑽出來的。
把程少商樂得不行,說來也奇怪,小傢伙十分認生,除了程少商跟囡囡之外,誰抱久了都會哭,連奶媽都不例外,結果萬妻妻用一種抱冬瓜的手勢抱著,小傢伙居然還傻呵呵的笑。
然而萬妻妻並不買帳,很快她就把小傢伙丟給程少商了,說是抱著這麼個玩意比她在演武場練一天兵器還要累。
程少商就笑話她:「說得你好像以後不嫁人似的。」
萬妻妻支著下巴:「要是能不嫁人自然最好了,看看你現在整天圍著個小屁孩亂轉,還不如當初你在榮縣過得舒坦呢。」
「其實,各有各的好吧。」程少商抿抿嘴唇,雖然這個小傢伙有時候挺討人厭的,可現在倒是覺得一會兒見不到就想得緊。
萬妻妻不想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她完全體會不到程少商的心情,話鋒一轉,跟程少商說起了八卦。
「唉,你聽說了嘛?何昭君回來了。」
程少商對何昭君的印象還停留在當初在上元節燈會,對方囂張跋扈的模樣。
萬妻妻倒是對何昭君有些同情,或許是同為武將家卷的原因吧。
「何家也太慘了,全族男丁除了何昭君的幼弟,全都死光了,這次回都城據說是要完成何大將軍的遺願,跟樓垚成婚。」
程少商聞言也是心有戚戚:「何大將軍也算是忠勇之人,囡囡一家也是因為樊昌叛亂」
說到這裡,程少商下意識看了一眼在院子裡玩耍的囡囡,生怕被她聽到引起傷心事。
萬妻妻又低聲道:「其實最慘的還要數樓垚,當初何昭君跟樓垚退婚,攀附雍王世子,結果現在全家都被雍王殺了,又回過頭來要跟樓垚成婚。」
二人又聊了一些八卦,一直到下午吃過晚飯,萬妻妻才離開,晚上程少商跟秦浩說起了樓垚跟何昭君的事情,語氣里透著同情。
秦浩在她臉頰捏了捏:「其實樓垚跟何昭君倒也適合。」
「可何昭君畢竟是嫁過人的,朝秦暮楚對樓垚未免太不公平了。」程少商努努嘴道。
秦浩分析道:「樓垚是樓家二房所出,朝堂上有個樓太傅在,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樓太傅這些年一直在打壓二房,樓垚的大哥樓牛也算是頗有賢才,卻始終得不到出仕的機會。」
「何大將軍雖然家中成年男丁盡數死去,可錢財、部曲任在,有了這些底牌,相比樓太傅也不敢做得太過分,而何大將軍之所以讓何昭君重新再嫁樓垚,也是因為看出樓垚生性純良,不會貪圖何家財物、部曲,等到家中幼子長成,何家還能重新站起來。」
古人對於家族延續、興盛,付出的代價是後世人無法想像,甚至無法理解的。→
但這就是華夏民族存續至今的生存之道,每一個姓氏,每一本家譜背後,都是先輩用鮮血在書寫。
程少商聽聞秦浩的分析,一副恍然的表情:「原來這裡面有這麼多思量與計較,我竟然一點都沒看出來,夫君,我是不是變笨了?」
秦浩笑著將她拉進懷裡,調侃道:「一孕傻三年,三年之後就好了。」
「噗,夫君這又是哪裡聽到的歪理」程少商話還沒說完,秦浩就已經有些迫不及待。
「夫人,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不如我們再努把力,在給瑜兒添個弟弟妹妹?」
程少商白了秦浩一眼,卻也沒有拒絕,很順從的任由秦浩將她橫抱起來。
走到床邊,撩開床簾。
一時春光無限。
轉過天,秦浩跟程少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自從有了孩子之後,二人就再也沒有睡得這麼舒坦過,以至於都快把小傢伙給忘了。
等到起床梳洗的時候,程少商才想起來詢問貼身丫鬟蓮房。
「瑜兒呢?今日瑜兒怎麼如此安靜?」
以往這個時候小傢伙早就不耐煩的要找媽媽了。
蓮房含笑道:「老夫人將囡囡小姐跟瑜少爺都接過去了,說是不要打攪老爺跟夫人歇息。」
在古代有了孩子就可以稱呼老爺了,秦袁氏自然就升級成了老夫人。
秦袁氏也算是用心良苦了,有了小孫子自然是寶貝得緊,不過一個孩子終歸是不保險,還想讓程少商多生幾個,沒辦法,誰讓秦浩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納妾,家族延續的任務就只能交給程少商了。
程少商也不是真的一孕傻三年,一下就明白了婆婆的用意,難得羞紅了臉。
秦浩跟程少商洗漱過後來到前廳,囡囡正在陪著小傢伙玩耍,這小傢伙也算是在女人堆里長大了,奶媽抱著,秦袁氏看著,還要囡囡在一旁陪著,不然就哭。
不過程少商來了之後,小傢伙就誰的帳也不買了,一直到程少商把他抱在懷裡,才安穩下來。
「嫋嫋來,這是我專門找太醫院的王太醫要的藥膳方子,你嘗嘗,看看味道怎麼樣。」
自從程少商給秦家添丁之後,秦袁氏對她的態度就完全不一樣了,那寵溺的,不知道的還以為秦袁氏是她親媽。
「嗯,味道很好,多謝母親。」程少商嘗了一口,雖然免不了有些中藥的味道,不過鴿子的味道也十分鮮美,口感好,還不膩。
秦袁氏聞言也很高興:「你喜歡便好,以後就讓廚房換著給你做,可憐見的在蜀中那窮鄉僻壤里熬了三年,可得好好補補。」
秦浩忽然有種他才是外人的錯覺。
下午,程府派人來傳話,說是程始想見外孫了,邀請秦家一起去程家吃飯。
秦浩一想這次回來也還沒去岳父家拜訪,的確有些說不過去,也就答應了。
原本秦袁氏是不太瞧得上程家的,不過看在程少商跟小孫子的面子上,還是準備了一份厚禮,一家人除了秦放要上朝之外,都去往程家做客。
轉過天,程頌跟程少宮一早就在門口等候,兩個少年郎君三年沒見看起來成熟了不少。
「今日一早我便卜了一卦,卦象說今日有親朋臨門,果真如此。」程少宮依舊是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樣,不過這貨貌似算卦還挺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蒙的。
程頌倒是穩重了一些:「妹夫,嫋嫋總算是把你們盼來了,見過秦老夫人。」
一行人往裡走,程頌跟程少宮都被程少商懷裡的小傢伙吸引住了,此時小傢伙已經快八個月,小模樣已經完全長開,一副虎頭虎腦的模樣。
來到前廳,程始已經在門口焦急等待,見到眾人過來,只來得及跟秦袁氏打了個招呼,就將程頌兄弟擠開,湊到程少商身邊看自己從未蒙面的外孫。
「喲,這小傢伙長得可真精神,瞧這大眼睛。」程始是越看越喜歡,奈何文化程度有限,誇獎的言語有些貴乏。
蕭元漪其實也很想看自己的外孫,可又抹不開面子,擠過去,只能邀請秦袁氏進屋。
步入深秋之後,天氣也已經有些涼了,秦袁氏就提醒道:「親家公咱們還是進屋吧,嫋嫋今日穿得單薄受不得風寒。」
程始一拍腦門:「瞧我都高興壞了,走,咱們趕緊進屋,可別凍壞了我寶貝外孫。」
蕭元漪聞言有些尷尬,更加讓她尷尬的是,程少商扶著秦袁氏跨過門檻的親密小動作,就好像她們才是親母女一般,一想到閨女在自己面前就從未如此孝順體貼過,蕭元漪心裡就堵得慌。
程老夫人見到秦家送來的厚禮,不禁眉開眼笑,見了誰都是一副笑臉,雖然有些粗俗,但貴在真誠,秦袁氏倒也沒有介意,還破天荒的跟她聊了幾句。
程老夫人見到小傢伙也被勾起了心事,詢問程少商:「你三叔怎麼樣了?這麼多年還是沒有個一男半女嗎?」
程止依舊在驊縣做縣令,不過驊縣距離榮縣距離還是有點遠,並沒有搭上這趟順風車,業績並不凸顯。
程少商幾乎每個月都會跟桑舜華通一兩封信,對程止夫婦的情況還是比較了解的,桑舜華的年齡已經不小了,這些年一直沒有孩子,恐怕也很難有孩子了,這種問題即便是放在後世也屬於疑難雜症,秦浩也沒有辦法。
這已經成了程老夫人的一塊心病,畢竟程止是她最疼愛的小兒子。
程始見氣氛有些尷尬,於是打圓場道:「母親今日這麼高興的日子,您提這個做什麼。」
程老夫人一聽就更不是滋味了,哭訴道:「你們一個個都開枝散葉了,就他非要娶個不結果的女子,將來若是他老了,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啊。」
蕭元漪聽得心裡滿不是滋味,這麼多年,婆婆心裡依舊是偏心小兒子,她為程家生了三兒一女,從未聽婆婆有過一句誇獎。
秦袁氏雖然瞧不上程老夫人這幅市井模樣,不過看在程少商的面子上,也只是當做看不見。
好不容易等到程老夫人不鬧了,蕭元漪趕緊叫人上菜。
秦浩注意到,程家此時使用的器皿也都是瓷器了。
程始還誇讚道:「子瀚啊,這瓷器真當精美耐用,如今這都城幾乎家家戶戶都要備上這麼一套用作待客,就是太容易碎了些。」
雖說這兩年瓷器的價格已經降下去不少,但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還是貴了些,依舊有不少老百姓家裡日常用的還是陶器,只有來了客人才會拿出瓷器招待客人。
程老夫人眼饞的看著秦浩,這瓷器有多賺錢,她可是親眼見到的,秦家最近這兩年在都城附近光是莊子就買了十幾個,上千畝的良田啊,那得多少錢?
其實對於秦袁氏這種有了錢瘋狂買地的行為,秦浩也有些無奈,似乎華夏民眾骨子裡就透著對土地的執念,在他們的印象里,土地是永遠保值且能夠不斷創造產出的存在,這是在為子孫後代留資產。
酒宴過後,蕭元漪想要留程少商在家裡多待一會兒,也能趁機近距離看看外孫,不過程少商卻想起囡囡還在家裡,於是就提出先回去。
蕭元漪失望之餘,脫口而出:「難道這個家就一點值得你留戀的嗎?」
程少商的臉色也一下變得很難看,她繃著臉,絲毫不畏懼的迎上蕭元漪的目光。
「我自小在老宅長大,二叔母待我比下人還不如,祖母亦如是,此處我不過住了幾年,母親覺得有什麼是值得我留戀的?」
蕭元漪惱羞成怒:「放肆,你忤逆,你這是跟母親說話的態度嗎?」
程少商正要反駁,秦袁氏卻將她拉到身後,自己整了整衣襟,對蕭元漪道。
「親家母,如今嫋嫋已經是我秦家的媳婦,就不勞你管教了,至於忤逆,嫋嫋嫁入我秦家之後,向來乖巧,待長輩更是謙恭有禮,怎麼到親家母這裡便成了忤逆?親家母是否應該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值不值得晚輩尊敬!」
說完,秦袁氏也不理會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蕭元漪,拉著程少商就走。
回去的路上,秦袁氏還特意安慰程少商:「往後少於你母親來往便是,這天下偏心的父母我見多了,沒見過你母親如此偏心的。」
程少商抹了抹眼淚:「人人都說世人勢力,可誰知做父母的對孩子們也會有勢力的時候,只因孩子沒有長成他們希望的模樣,便左右看不過眼,處處針對。」
秦袁氏輕輕摟了摟程少商安慰道:「好孩子,你是我秦家的媳婦,往後必不會再讓你受這樣的委屈。」
程少商走後,蕭元漪身子晃了晃差點站不穩,程始趕緊扶住她,口中卻埋怨道。
「唉,你這又是何必呢?孩子都出嫁生子了,輪不到咱們管教了!」
蕭元漪扶住額頭,推開丈夫:「你這是在教訓我?」
程頌忍不住插了一句:「母親,當初您說管教嫋嫋是為了避免她被婆家笑話,可如今您也看到了嫋嫋在婆家過得很好,反倒是我們成了笑話。」
程少宮也替妹妹鳴不平:「是啊,回去之後還不知道秦家會怎樣看待我們呢。」
蕭元漪再也支撐不住一頭摔倒在地:「好啊,你們翅膀都長硬了是吧」
話音剛落整個人就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