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大風（八）
陰沉的天空中，細雨濛濛。
國際大飯店樓頂的眾人盯著遠處天空中那四團並不算耀眼，卻堪稱震撼人心的火光。
相視一番過後，俱是久久無言。
儘管在那架編號904的飛機朝著那邊轉向的時候，許多人的心裡就已經有了些許的猜測。
那支表現亮眼的國府防空部隊，似乎並沒有被日軍艦隊那堪稱恐怖的炮火打擊所消滅，所以那架飛機才會去那邊尋求庇護。
即便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各國的軍事觀察員們其實對那支國府防空部隊的期待值也並沒有多麼的高。
一方面，剛才日軍的炮擊來得迅速而果斷，再怎麼樣他們也應當是遭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損傷的，能剩下幾分實力還存疑。
另一方面，炮兵陣地，尤其是防空炮的陣地架設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從陣地的選址，到防空火炮的展開，射擊諸元的校正等等，都是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的。
沒人認為那支國府的防空部隊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完成從陣地轉移到新陣地構建這一系列的繁雜工作。
在他們的預想中，這一支「受損」的國府防空部隊最多也就是能夠構建出一塊防空區域，阻滯一下追擊的日軍戰鬥機，協助編號904的轟炸機脫離戰鬥而已。
然而剛才發生的事情，徹底將這些來自各國的軍事觀察員們的下巴給驚掉了一地。
在他們這些旁觀者的視角中，那四架日軍的戰鬥機，幾乎是同時炸開的。
按照他們的經驗來看，地面上的國府防空部隊陣地上至少得有四門高射火力在同時對空射擊才行。
比之前打那兩架日軍水上偵查飛機的時候，還多了兩門出來。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那一支國府防空部隊在剛才的日軍炮擊中，可能根本沒有遭受損傷。
而且他們還奇蹟般的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完成了新陣地的架設，然後又以這般驚人的命中率，一舉打下了日軍的四架戰鬥機。
他們用實際行動告訴了正在觀摩這場戰鬥的觀眾們，之前一次打下兩架日本飛機，並不是因為他們只能打下兩架日本飛機。
而是因為那時候天上只有兩架日本飛機。
那個戰績只不過是敵人數量的上限而已，並不是他們防空能力的上限。
撿起掉在地上的下巴後，各國觀察員們將目光轉向了東面戰場。
此時的東面戰場上，戰鬥進行的可以說是異常激烈，國府的戰鬥機編隊和日軍的戰鬥機編隊在天空中彼此間瘋狂的追咬、廝殺。
在地面高射火力的支援下，日軍的戰鬥機明顯占據了上風，一直都是在以有利態勢壓制著中國空軍的戰鬥機。
這本該是一場精彩至極的戰鬥，盤旋的飛機，爆炸的彈幕，咆哮的戰艦，場面之宏大，絕非輕易能見到的。
可是一想到剛才北面那驟然響起又消失的炮火聲，以及那架開始還狼狽逃竄，最後卻以一種平穩而囂張的姿態緩緩離開的轟炸機。
大家總感覺東面這裡似乎只是打的熱鬧而已，看是挺好看的，可就是提不起勁頭來。
不約而同的，軍事觀察員們再次將目光匯聚在了那名日方代表身上。
早在看到那四架戰鬥機凌空炸開的時候，他臉上的所有表情就被徹底的凍結住了。
到了現在，感受到天台上如刺刀般的目光後，他更是脊背發涼。
「儘快把這個情況通知海軍指揮部那邊。」
對著身旁的人小聲的下達了命令後，他帶著幾名手下，默默地站到了天台的最角落裡。
那日十四，天台觀戰，站著如嗎嘍。
看到日方代表的樣子，英法等國的軍事觀察員們的嘴角都有點壓不住的趨勢。
要知道這些年因為經濟大蕭條的緣故，歐洲列強在遠東地區的影響力急劇下降，而日本則是趁勢崛起，瘋狂的從他們口中奪食。
以至於現在的日本人都已經囂張到不把他們這些傳統列強給放在眼裡的地步，像是這一次和中國開戰，日本政府也只是溝通了美利堅，卻沒有諮詢他們這些老牌列強的意見。
一點面子都不給。
而現在，眼看到原本囂張得不可一世的日軍竟然接連吃癟，英法等國的軍事觀察員們心裡都是有了一種看樂子的感覺。
甚至於，他們還希望國府軍隊的表現能夠再好一些，能讓他們看到更多的樂子最好。
「叮里噹啷」
愛國女校東面臨近鐵路線這側，一條偏僻的街巷裡，銅製彈殼撞擊在一起的聲音聽起來意外的有些悅耳。
卡車上，站在一地彈殼裡的鄭樹森等人仰望著頭頂上那爆開的四團火光，心裡意外的沒有了之前那種激動不已的感覺。
就仿佛這一切發生得，是如此的理所應當。
「準備轉移陣地。」
簡單確認了一下攻擊效果後，路鋒便沒有再去理會天上的景象，而是對著開車的張楚下達了轉移的命令。
原本還想欣賞一下日軍飛機煙花的張楚立刻回過神來，發動汽車便是退出了這個街巷，朝著預定好的路線轉移。
鄭樹森和鄭饅頭則是飛快的將卡車的篷布給拉上，為路鋒遮擋風雨。
另外幾名卡車旁邊的步哨也是迅速的攀上卡車，一車人員很快就離開了這裡。
幾分鐘過後，張楚便將卡車開到了幾百米外的一處鐵路下的涵道里。這是他們提前就規劃好的規避日軍艦炮火力的地點。
坐在車斗里，路鋒看著涵道東面出口的方塊天空，心中暗暗思量著。
『剛才打下來兩架飛機，你們就轟了那麼久。這一次打下來四架飛機，你們可千萬別讓我失望才是啊！』
之前路鋒和周衛國在見識過日軍恐怖的艦炮火力後，後怕之餘也有了這麼一個釣魚的想法。
協助中國空軍防空只是這個計劃的一環，路鋒和周衛國的真正目的，是以防空火力為誘餌，引誘日軍的艦炮對著這一帶進行火力打擊。
就像是剛才對著八字橋那邊的轟炸一樣。
要知道，路鋒剛才開火的地區，周圍的愛國女校、粵東中學等地方可還都掌握在日軍的手裡。
雖然說日本人的碉堡修的挺結實，可真要對上他們自己的艦炮，那還是不太夠看的。
要不然邱團長也不會那麼悽慘了。
正所謂藝高人膽大，周衛國敢於提出這麼一個釣魚計劃，便是考慮到路鋒不同於常規防空部隊的機動能力。
只要反應及時，他們的作戰單元完全可以在日軍艦炮打擊到來之前，脫離轟炸區域。
這也是為什麼路鋒會同意的原因。
非必要的情況下，他還不至於把自己給擺到危險的境地裡面。
只不過.
「過去多久了？」
路鋒對著張楚問道。
「十一分鐘。」
張楚看了看手錶，回答道。
路鋒有些疑惑的看著外面的雨幕，按照周衛國的經驗和剛才的計算來看，日軍艦炮的反擊時間應該是在五分鐘左右。
怎麼現在都十一分鐘過去了，還沒聽到炮擊的聲音？
是因為受到了中國空軍的襲擾，火炮需要校正嗎？
還是說因為這裡是日軍占領的區域，對方有所顧忌，不敢動用艦炮進行轟炸？
這豈不是說，自己這個魚釣不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