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3章 百里悲泣血,菩薩白骨相
且說回空中戰場。
封聖級別的交鋒動靜太大了,根本瞞不住。
即便白榆已經把戰場拖至高空,交鋒的餘波還是會接連不斷的轟擊在地表上。
人煙稀少的地方不代表完全荒無人煙,哪怕是老城區也會有行人和住宿者,他們大多抬起頭,雖然看不到千米之上發生了什麼事,卻能親眼目睹到那股澎湃的力量波動帶來的影響。
武道為大夏所獨有的道,封聖之路走的是霸道路線,曰武聖。
在天竺之類的地方,特意將這一類的封聖者,稱之為破壞神。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天下第一的名頭,自從武道出現後就已經出現了。
而後無數人都在爭奪這個名聲。
武聖的封號大多都與之相關。
刀聖便是刀魁,天下第一的刀客;劍聖就是劍魁,天下第一的劍客……簡單明了的分級。
因為限定於封聖級別,也大大減少了宗師境界的高手互相爭奪天下第一名號而流血的事件發生。
雖然天下第一很好聽,而天下第二、第三、第四、第五XX……聽上去就沒那麼霸氣了。
大夏人對於魁首之爭並不敏感,是因為十強十凶榜單的推出,同時還有驕陽、皓月天驕制度,這在無形之間淡化了魁首名號的競爭烈度。
到了如今的時代,曾經的武道十魁已然是個附屬稱號一樣的存在了。
從武聖的封號就能看的出來——成名於兩百載前的霍秋水拿了刀聖封號,可當代的掌魁花濺淚的封號卻是花聖,武聖閣其他兩位封聖炎無極、陰九生的封號則是炎聖和影聖。
而很少有人知道或者去提及……炎無極是當代的力魁,體魄無雙,內力無窮;陰九生是當代的隱魁,神出鬼沒,詭譎難測。
大夏官方在有意無意間的減弱對武道十魁的關注度,沒人去關注了,自然它就作為傳統的一部分隱入了歷史之間。
這個時代中,迄今為止仍然對這個名號念念不忘的,大概也只有沽名這個老傢伙了。
或許也正是因為啖槍鬼的瘋狂行為,才讓所有人意識到十魁的名號並不是什麼好東西。
過去的江湖中,為了爭奪這個名號總會掀起血雨腥風,最快的時候,一個月就要換一次名頭,每一次名頭交替更換都會帶來仇恨的連鎖,為十年、二十年後的復仇戲碼埋下伏筆。
相較之下,把十魁的名號歸於封聖,再推出十強十凶的榜單,繼而推行天驕榜,再以神武司建造英雄樓來滿足各地宗師打響名聲的心思……這一套絲滑連招操作下來,十魁已經幾乎成了被遺忘的名號。
不患寡而患不均……所有人都知道天下第一掛在某位封聖的頭上,自然也不會想著去找死。
如今的武道十魁,它的空缺位置甚至沒有被填滿。
尤其是劍魁和槍魁,這兩個位於武聖十魁前三的名號,在長達百年以上的時間內無人繼承。
一方面是因為槍術的後起之秀已經被沽名殺到絕種,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劍魁的名號爭議太大,且百八十年來,再也沒有任何人能以劍道封聖。
陳不忍當初或許有機會以槍術入霸道成就武聖,但最終放棄了這條路,走上了求道求索的登天長梯,華麗轉身投身軍部成了一代兵聖,狠狠的放了武聖閣的鴿子。
總之……
這是一個武道頹勢的時代了。
武道需要磨礪對象,不能缺乏強大的對手,而霸道路線的封聖又完全集中於殺伐的路線,因而一直以來的公認最佳方式便是江湖養蠱。
在江湖空前繁盛的時代,一代代新人俊傑並起,豪傑層出不窮,固然可以靠著養蠱的方式來培育出一代代武聖,但到了現代化社會秩序被建立,這種野蠻生長的方式就行不通了。
沒人想要成為被拍死的前浪,所以會抗拒後生的崛起,甚至主動將後浪們殺到斷代,能夠做到惜才的豁達者從來都是少數,而刀口舔血一步步登頂魁首的江湖之人,外表或許風流,舉手投足或許氣度非凡,但肚子裡是否藏著一池的惡毒,那就無人知曉了,不過肯定埋葬了無數的屍體和骸骨。
啖槍鬼就是養蠱養出來的蠱王,江湖人的他並不信奉現代的這一套思維邏輯方式。
讓他放棄自己辛辛苦苦方才得到的這一切,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他用了那麼多年才熬到了槍魁的位置,即便有人想要取而代之,也得等他百年之後。
當一個人逐漸走上巔峰後,他就不知道該如何更進一步了,而是會開始思考如何守住已經得到的這一切。
沽名在日復一日中逐漸迷失了自我,就像是得了龍病的矮人,就像是被魔戒迷惑了心智的咕嚕。
在兩百多年的時間內,他沒有絲毫悔改,反而扭曲的越發嚴重,這甚至影響到了他的神智,扭曲了他的道。
道,是封聖的根本。
不論王道、求道、霸道……道之本身就是封聖的本質,而一個心智扭曲的武聖自然不可能孕育出什麼氣勢恢宏的武道來。
其外在表現便是沽名展現出的蓋世絕學。
這一招已經完全被扭曲了模樣,與其最初相去甚遠。
呈現於沽名背後的,是一座扭曲的佛像虛影。
因為沽名在十五歲之前都生活在寺廟中,十一歲就成了武僧,打熬筋骨,習得了一身不俗的武藝,而後犯下殺戒被逐出佛門,走上了闖蕩江湖的道路,他的根本在於佛門,自己返璞歸真後習得的槍術也完全脫胎於佛門的羅漢棍法。
沽名的蓋世絕學,最初名為『韋陀怒目』。
它的原理十分清晰明白,先是怒目震懾,繼而從高處落下萬鈞一擊。
施展之時,呈現出的武道也以護法韋陀菩薩的虛影展現,證明他曾經是佛門弟子。
但任何絕學都有被破解的可能性,他的這一招就在於使用時需要較長時間的蓄力和疊層。
韋陀怒目之前需要不斷積攢怒氣值方能釋放雷霆萬鈞的一擊,這就給了其他人起手破解他招式的可能性。
在尚未因為丟失槍魁之位而瘋魔前也想過無數手段彌補自身缺憾短板,卻始終做不到填補這方面的空缺。
槍術的短板被人看穿,那麼被針對到落馬就只是時間問題,哪怕他通過各種方式拖延了失敗的到來,最終還是會失敗的。
於是在他落敗的那一天……
大雨傾盆。
他跪在自家的祠堂佛像之前,苦思冥想,後來一道電光轟鳴炸響,他舉起長槍洞穿了佛陀的笑臉。
沽名成了啖槍鬼。
並且在漫長的百年時光中,磨滅了自尊心,扭曲了武道,將『韋陀怒目』轉化成了如今的模樣……
呈現於沽名背後的那尊佛像已經完全扭曲了樣貌,變成了一個枯坐的白骨,身上的袈裟僧衣殘破,暗紅色的煞氣血氣從白骨骷髏的身上不斷滿溢而出,血色化作一條條漆黑的毒蛇,口中滴落著恍若實質的鮮紅毒液,從骷髏的眼眶中鑽出,叼著一顆乾枯的眼珠,好似森羅血海中爬出的一頭魔王。
魔佛一念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拾起屠刀呢?
墮落異化的武聖絕學展現出的異象已經證明了其心智的扭曲,連佛陀都變成了魔王。
但,黑化強三倍,魔化強十倍。
韋陀怒目變成白骨菩薩……它不再需要不斷的蓄力疊層來加持護法偉力,而是出手的瞬間就是煞氣沖霄、血光滔天。
支撐它的是積攢了漫長時間的煞氣和血氣,是沽名殘殺無數人積攢下來的累累血債。
倘若這世道真的有因果報應,那麼他肯定得做幾百輩子的豬來償還業債。
啖槍餓鬼舔舐了一下嘴唇,他找不到自己會敗的理由。
對付一個小輩,他已經獅子搏兔,盡了全力。
白榆固然驚才絕艷,可惜所有招式和資料都在上一次和西陵王的倉促對決中掀開了底牌。
在確認了他已經沒有了防禦相柳槍的手段後,沽名便拋出了壓箱底的殺招,像是一個等不及要在桌子上收米的賭徒。
「殺!」
百里雲層染上鮮紅色澤,風兒尖嘯,悲鳴泣血。
生死一刻已經到來。
白榆面色鎮定如常的注視著啖槍餓鬼。
繼而右手探入虛空。
抽出了一桿漆黑魔槍。
三千魔槍融合,力量+3000。
這完全在啖槍鬼的意料之中。
他當然會提前堤防之前要了西陵王半個腰子的那一槍。
可這一招存在一個致命弱點,那就是攻擊的距離限制,它一旦命中就能一錘定音,可問題是能命中嗎?
相柳槍的兵器強度比黑魔槍更高,而啖槍鬼的槍術以快而出名。
怎麼對比,白榆都完全處於劣勢地位。
哪怕最終讓白榆走了狗屎運,擋住了這一槍,結果也是他要受到重創——這是境界上的差別。
大局已定。
優勢在我。
啖槍鬼冷笑一聲,正要砸向讓菩薩現出枯骨的蓋世一槍,卻見到白榆的手中突兀的多出了別的兵器。
那是一把通體漆黑的弓。
他將黑魔槍搭於弓弦之上,以槍為矢,張弓至滿月。
箭術?
沽名腦袋上飄起幾個問號……白榆居然會箭術,在太歲給的資料上並未提及這些。
不過會箭術又如何?
真以為自己能射中!
縱然是黑煞弓使的聖隕誅魔箭也殺不了我!
他有絕對的自信,就算是封聖弓使在這裡開弓搭箭,也無法命中!
絕學之所以是絕學,就是因為它一旦成型就沒了被破解的可能性,只能提前阻斷。
啖槍鬼砸向兵刃的同時,見到了白榆鬆開了弓弦。
兩人幾乎不分先後的放出了既分高下又決生死的一擊。
在白榆鬆開弓弦前,他開口說出了一個字。
「中。」
不是提前預判,不是暗中禱告,而是平淡的宣告。
於是就中了。
撲哧一聲……
啖槍鬼的後背上炸開一團血光。
白骨菩薩的虛影被漆黑的魔槍洞穿了眉心,白骨開裂,毒蛇嘶鳴。
成型的蓋世絕學熄火中止。
沽名瞪大了昏黃老眼,許久都不曾感受過如此劇烈的疼痛,它深入肺腑。
望著沒入自己胸膛的黑魔槍,雙眼瞳孔放大又收縮。
他咳出一口鮮血,踉蹌中後退。
完全不明白,這一箭,究竟是何時命中的?
自己走神了?
不,絕無可能!
「你,你究竟是用了什麼邪門歪道……」啖槍鬼發出憎惡的咆哮聲。
白榆聽著直翻白眼。
你他媽的還好意思說我邪門歪道。
真是給人氣笑了。
他平淡道:「就算是用了什麼邪門歪道,我又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已經敗了。」
「甚至馬上就要死了。」
「占著這麼多年的槍魁名號,結果還是沒能守得住。」
「我不久前才說過我會殺了你,不會花很久。」
「現在,你感覺如何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