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行人多,一同入城太過引人注意,眾人分散開來,一刻鐘後於城裡最高處的宮殿碰面。
林青羽三人並未分開,而是逕自御劍落至一處參天古木的樹冠上。
樹高千丈、樹冠蔥蔥蘢蘢,干雲蔽日,而立於邊可俯視四野,目觀千宇,極目可見層台累榭,碧瓦飛甍,有宮殿數十座,高垣睥睨,連亘數百里,中有樓,有堂,有坊,不可勝數。
南嫣兒看得已有些出神。
「五域之上何曾見過如此雄奇之景。」千雲承長嘯一聲,道:「此境怕是與神宮金殿相比也不遑多讓。」
林青羽收回視線,蹲身打量腳下的樹葉,只見那樹葉身大如席,形似蓮葉,周身有晶瑩的螢光。
「這棵樹才是奇景,你見過如此高聳的樹?如此大的葉?且這座城池也是環樹修建。」
千雲承碰了碰面前的枝葉,思索片刻道:「這似乎是神樹棲日。」
「棲日?」南嫣兒看向枝葉:「那是何物?」
千雲承道:「傳說神樹棲日,為日月兩儀之母,其變化萬端,蓋無常形,可分形為百身,亦能結九千歲之果,其果分陰陽,化神族之子民,後以固此身,上抵神宮下入神民,通達其語。」
這古樹本就給人雄奇厚重之感,聽此解惑,幾人也覺只有神樹才能顯其姿,只是若如是一想,三人如今又身處哪裡?
「師姐師兄」
突然一道明艷的聲音自身後響起,這聲音無比熟悉讓兩人一路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林青羽撲身過去一把抱住她:「方才便覺是你,還真沒錯,清絕啊,師姐我找你找得好苦。」
來人正是與林青羽二人兵分兩路的蘇清絕。
話說那夜一行人下山,因司央與拾花是妖,加之蘇清絕對天衍宗心存芥蒂,眾人分兩路而行,林青羽與千雲承一道趕往四明山,蘇清絕則由拾花帶路前往東南邊陲。
夜落八荒,月枕星河,一柄飛劍與游雲追逐,在夜幕之上留下一道長長的白練,遙遙看去猶如登月宮的白玉長階。
皓月朗朗,清輝夜凝,距離月宮咫尺之間,忽戛然而止。
立於飛劍之上的蘇清絕皺了皺眉頭,一道青影自身後飛出飄飄然落在了沉睡的兩人身邊。
青影似霧似雲,卻猶如實質一般將一大一小提至半空抖了起來,高空萬丈,寒風凜冽,這一不小心鬆了手,怕是要屍骨無存了。
抖了一陣,絲毫不見二人有醒來的跡象,青影又將他們放了回去,一頓揉捏敲打做罷依然不見起色。
蘇清絕輕哂一聲,收了青影,指尖訣印一變,飛劍繼續前行。
此行三人原本都能御空而行,腳程不知比御劍快了多少,但壞就壞在臨行前蘇清絕找千雲承要了幾壺靈酒,這一路小酌惹得兩隻妖頻頻側目,未免掃了興便分了一些,都道是斗量的主兒這一飲頓時顯了形兒,兩隻妖直接從半空掉了下去。
蘇清絕頗為鄙夷的將妖撈起,御劍載著二人,時不時的提溜起來醒醒酒,不想一日過去這方不見絲毫轉醒之意倒是等來一人轉醒。
不過此人醒來不明前事,見到這番景象指不定會將他們踹下去。
碎了一聲,她尋了處山頭落下,點了一盞燈,自乾坤袋裡取出筆墨奮筆疾書。
蘇清絕醒來時身子依舊是執筆的姿勢,而停筆處正淡淡暈開著一滴墨色。
她的視線在紙上落了一瞬便抬了眼,正對上一高一矮兩個身影,一時間瞳孔劇顫,手中的筆應聲而斷。
自被雷劈暈直至醒來,她只覺過了一瞬,方一睜眼便對上了兩具無頭人身,此等陰森詭異之景讓人識海一空,一時未有動作。
靜默片刻,蘇清絕內視一番,靈珠內端坐的小人靈台處已經出現了第二道靈識印記,如此,自己已經成功,那眼前之景便不是心淵所呈現的。
蘇清絕目色一凝,仔細打量。
對面之人一長一幼,年長者無首,著一秋衫,年幼者以紙做首,著一冬袍,這二人裝扮一時讓人看不出年月來。
蘇清絕呼了一口氣,扔了斷筆執燈驅走暗影,抬手將年幼之人面上的紙取了下來,紙上橫七豎八的寫了幾個字,字跡與方才的別無二致,看了一陣後她將紙收了起來。
能將司央醉三字寫得如此張牙舞爪,看來阿元與自己都不善筆墨,不過他怎是這副面貌?莫不是妖修之道越修還越小了?
蘇清絕打量兩眼復又抬手揭下另一張,紙上無字,紙下的樣貌卻有些熟悉,但此妖何故出現?
她坐直了身子,重拾紙張放於燈下細細辨別,待識得阿元所寫時,目色一沉,起身收了劍鞘。
山風頓時呼嘯而過,山河為之一暗,周遭只剩衣衫的獵獵作響聲。
地宮金郁琉,寥寥五個字一時激起數個念頭將未知之事一併連起。
金郁琉已經出現在了地宮,而與周璃有關的拾花也出現在了自己面前,雖未知全貌,但此行是地宮無異。
身陷地宮十三年,一朝脫身,她何曾想過有重回的一日?
猶豫只一瞬間,未經反應桃木劍已經出現在了手中,蘇清絕適才發覺自己的退避之意竟比預想中的還要強烈,不由自嘲一笑,側目而視,背後沉沉的暗影攜著過往侵襲而來,陰冷而刺骨。
靜立良久,她轉身一擲木劍,飛身而起,身後青影攜人緊跟而上,劍光劃破長夜,一路向南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