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給自己選條路

  蘇清絕上了青硯樓。

  青淵正在樓頂天台之上閉目入定,見她前來並未睜眼,只道了一字:「坐」

  蘇清絕上前盤腿坐在蒲團上,聲音如常:「師尊」

  「一體雙魂,你離山可是因此?」

  他開門見山,直接道出自己極力隱瞞一事,立時讓蘇清絕心下一緊,心思急轉,未及回話。

  自與諦江的一番交談,青淵怎不知她在避忌什麼,安撫道:「你亦是無辜之人,為師不會傷及,你且寬心。」

  他以為師自稱可是還認她這個徒弟?

  蘇清絕視線落在了眼前人的身上,面容俊逸,青衣飄飄,無形的威嚴裹在他的周身,好在那一雙冷清的目閉著,消減了幾分威勢,她微微鬆了松心神:「師尊怎會知曉?」

  「上和城外有修士化元歸虛,勢震群山數座,為師恰路此地,遇諦江一行。」

  化元歸虛,那是仙道尊者才有的大能,蘇清絕心下又是一驚。

  姜氏一行已塵埃落定,師尊自是從諦江那裡得知,可這一體雙魂,他又如何知曉?

  當日自己墜入迷霧之中,事事不明,實屬無奈。

  「那日我被困一方白霧迷濛之地,待醒來已是方才,不知發生何事,師尊可否解惑?」

  青淵指間一動,一個青玉色的匣子忽然出現在了眼前:「境匣能為你解惑一二」

  鏡匣乃極品空間靈器,匣中有世外之境,境中景因念而化,既能容物,亦能容人,原是濯君回所有。

  青淵方才已經表明態度,但蘇清絕仍舊有些猶疑,忽又自嘲起來,如今自己身在青硯門中,不信又能如何?

  她抬手朝境匣伸去,待要碰上,手指一頓:「師尊出門可有見過郁琉師兄?」

  自那日與他提及地宮一事,地宮與姜氏有關,江玉瑤為姜氏人,曾為同門師兄妹,他不會無動於衷,定會尋查一番,如今已經歸來,他……。

  青淵因何事出門並未告知門內,她如是說的用意已經分外明顯。

  穿針引線,撥弄風雨,手段不可謂不厲害,而這深重的心思與她的年紀著實不符。

  「不曾」

  蘇清絕眼睫微顫,姜瑾琅的聲音猶如在耳,若金郁琉身死,阿元更是不會放過她。

  青淵復又道:「你引為師去地宮,可是予他一份助力?」

  蘇清絕微垂眼眸:「姜寒舟與我有恩,他亦與我有恩,勞煩師尊了。」

  此舉無異於慨他人之慷,解自己之私,不過因姜玉瑤與金郁琉的干係,青淵並未責備。

  「泗水一方道地宮在絕漠城,為師尋找一番未果,其蹤跡難尋,想必他亦未曾找到。」

  如此,最好。

  蘇清絕手指點上境匣,眼前景致陡然一變。

  陰風肆虐,血月當空,被紅光籠罩的林中,寒枝虬結,影落山丘,張牙舞爪。

  蘇清絕走近幾步,忽見那聳起的山丘赫然由屍骸堆積,山丘之下,一紅衣魅影正手執鐵鍬「哼哧哼哧」挖著坑,聽不真切的呢喃瓮聲瓮氣,陰惻寒膽。

  境中景因念所化沒錯,但此情此景也太過駭然了些,師尊這是在想甚?

  蘇清絕靜立片刻,復又走了幾步,出聲道:「姑娘好。」

  那紅衣魅影立時停了動作,直起腰身轉頭朝她看來。

  四目相對間皆是一怔。

  蘇清絕停了腳步:「你怎在此?」

  這話問的奇怪,她自然是被他們抓來了,屍鬼仙一撇嘴,手下未停:「你是何人?」

  她不會無故出現在青硯門,想起自己這張臉此人未曾見過,蘇清絕思索片刻,道:「我乃神石轉世之人。」

  屍鬼仙身形一僵,側首又將人打量一遍:「這是,易了容?」

  蘇清絕微微一頓,聲音忽然變了:「不錯。」

  這聲音……

  「哐當」

  屍鬼仙立時扔了手中的鐵鍬,妖冶的面容有些扭曲:「不是你擄我來的?」

  蘇清絕:「……」

  屍鬼仙似是意識到什麼忽又斂了神色,上前幾步,離人近了一些,嬌媚一笑:「我助你找姜玉清,我們何時走?」

  這變臉速度如此之快,仿佛之前摔鏟子,露憤恨的人不是她一般。

  蘇清絕看著她,目色平靜:「那日發生了何事?」

  屍鬼仙長眉一皺,想起當日之景仍舊有些後怕,若非自己還有用,此人怎會留她?

  「仙道尊者化元歸虛,你布下結界護下一行人,我因被波及昏了過去,醒來便在此地。」

  竟是自己?蘇清絕微微一頓,仙道尊者的修為豈是她能敵的?能敵自己又怎會遁走?這……怕是阿元所為,阿元,她竟出現了。

  屍鬼仙不知前事,不知眼前人已非那擁有神威之人,神色難掩忌憚,話里卻是大義凜然:「姜氏對姑娘所做之事真是天理難容,我定助姑娘報得此仇。」

  報仇,阿元定是恨極了吧,蘇清絕不動聲色道:「你且說如何做?」

  「血祭」屍鬼仙一撫青絲,笑得頗為魅惑:「姑娘來歷不凡,姜氏竟敢以邪術囚你,讓你受盡磨難,怎能輕易放過?」

  阿元之殤的確也只有血祭才能消除一二 ,不過蘇清絕並未忘記眼前人的身份:「你是姜玉清的人。」

  「自姜氏兩分,姜氏人心不齊,泗水亦然,何況」屍鬼仙笑意冷了幾分:「泗水一方早就沒有姜氏人了!」

  事情出乎意料,蘇清絕當即道:「這是何故?」

  屍鬼仙側身仰首朝血月看去,月色詭異,平白讓人想起往事來。

  見她沉默,蘇清絕也未追問,心緒已經幾轉開來。

  如她所言,泗水一方早已無姜氏人,那姜玉清又是誰?魔……魔族一向針對姜氏,這……這一切可是魔族所為?若是魔族所為又欲拿阿元作甚?

  正心驚間,卻聽她道:「二十年前神石轉世成功,姜玉清為防旁人覬覦對泗水姜氏痛下殺手,自那場殺戮中活下來的沒有幾個,此因何其荒謬,而今得知泗水一方與魔族有關,她當年所行才是合理。」

  能對姜氏痛下殺手,那姜玉清分明是魔族,疑雲之中又生疑雲,蘇清絕心下有些煩郁。

  「你怎知曉?」

  那人一直頂著姜玉清的名號可見這身份還有用處,斬草需除根,當年的惡行她怎會讓旁人知曉?

  「我就是那活下來的人」屍鬼仙轉身看她,面上笑意不減,目里卻無一分一毫:「你身負神威,又與我目的一致,我豈有不助你之理?」

  借刀殺人,確實妙哉,蘇清絕心下瞭然:「關於神石,你都知道什麼?」

  屍鬼仙是泗水一方的人,知道的自然比姜瑾琅多一些,既然想與她同舟而行,自然無隱瞞的道理。

  「我所知與姜玉清影子說的有出入」屍鬼仙思索片刻,道:「神石是姜寒舟尋得,用以解除血咒,姜照風為了讓神石順利轉世,借丹藥來調理姜氏人的身子,過去數年,神石攜神火印記轉世成功,但因撫養一事,姜晁儉與姜照風出現分歧,兩方決裂。

  姜晁儉將人藏匿起來,姜照風尋覓五年,終於在一座偏僻的村子找到那一家四口。

  婦人自知他們的目的,求得姜照風放了女童,女童被傳送走後,幾人慾離開,姜晁儉忽然出現,兩方廝殺一番,姜照風身死,姜玉清遁走。

  姜晁儉帶身負神火印記的男童回了上和姜氏,也就是如今的姜瑾瑜。」話語一頓,看她一眼,道:「兩方費盡心機,卻未曾料到神石轉世之人另有他人。」

  此事與姜瑾琅所言出入不大,但有一事卻是讓人詫異,救她?她那冷心至此的娘親會救她?

  蘇清絕嘴角微彎:「你聽何人說起?」

  這抹笑在詭異的夜色里分外瘮人,比那堆屍骸害怕多了,屍鬼仙順了順手臂上乍起的寒毛:「姜瑾瑜親眼所見。」

  蘇清絕目色一暗,反問道:「姜瑾瑜?」

  「不錯」屍鬼仙解惑道:「姜玉清滅泗水一方,此仇不共戴天,姜瑾瑜乃神石轉世之人,身負神威,當年自姜玉清魔爪活下來的人自然就找上他了。」

  姜瑾瑜再如何當年也不過是一個孩童,又養於上和姜氏,怎會與他們來往?

  蘇清絕奇怪道:「何故不說於姜氏?」

  「疑心難除,難保上和姜氏不會認為他們是姜玉清派來的,與其相比,隔了父母血親之仇的姜瑾瑜更為可靠,自焚寂結界起,姜瑾瑜一直在尋你。」

  說罷,屍鬼仙瞥她一眼,血濃於水,二人一母同胞,即便時隔十五年也會有血脈的羈絆。

  熟料此人攜了前世的記憶,自然不是姜氏人,不過……眼前人舉止言談頗為沉穩,與那日肆意輕狂之人相差甚遠。

  控制一個身負血海深仇的孩童的確更容易一些,何況對他們而言,這個孩童不是常人,至於找她,想必也是因此,蘇清絕面色淡淡:「既如此,他又怎會與姜玉清聯手?」

  屍鬼仙瞥她一眼,對眼前人的城府有些鄙夷:「姜瑾瑜雖為神石轉世之人,但仍舊受制於血咒,眾人以為是血咒導致神力無法施展便一心為他尋解除的秘法,姜玉清自然也是,但因你的出現改變了局勢,秘術,當他不再是神石轉世之人,即便是找到又怎會落在他的頭上?

  姜瑾琅心繫一只妖,想擺脫與皇室的聯姻,自不會讓給他,姜玉清正藉此挑撥離間,他也將計就計,只待秘術出現,搶了便是」

  話音一頓,她輕飄飄的一嘆:「我便說無相門沒有破除血咒的秘術吧,非是不信,讓人白整一趟。」

  姜瑾琅,姜瑾瑜,姜玉清,三方博弈,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幾方苦心經營,卻被自己的突然出現打亂了,不過這最後得利者卻是姜瑾琅,至於後事她也能猜出一二,心下思量一陣,蘇清絕道:「你怎確信無相門沒有秘術?」

  屍鬼仙修御屍鬼術,姜瑀之曾道此為無相門功法衍生的邪術,這二者可有干係?

  屍鬼仙嬌嗔一聲:「我曾拜入無相門,若是有,我一早就解了血咒,還用得著修這等邪術?」

  蘇清絕微微驚訝:「你曾拜入過無相門?」

  「不錯。」屍鬼仙忽然目光流轉,盯著她道:「你這師門可是與無相門相熟?」

  「是有一些。」

  「果然。」屍鬼仙憤憤道:「他讓我挖坑埋屍就是替無相門出頭的吧!」

  蘇清絕瞥了眼那堆積的屍山,這怕是沒個十天半個月埋不完了。

  「你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

  屍鬼仙神色一暗,別了目光:「無相門沒有解血咒的法子,血仇非報不可,我偷練邪術,叛出了無相門。」

  無相門乃名門正派,此事有損門風,自不會容她。

  蘇清絕無意聽她舊事,只繼續追問:「他們何故不信你?」

  「我一早便告知姜瑾瑜,但姜瑾琅一番謀劃後又指向了無相門,直到知曉那符紙不過是保命符,不是什麼秘術,幾人才打消了念頭,但之後鎮魂鈴問世,這又將視線重新落到了無相門身上,唉,真是沒完沒了了。」

  神器鎮魂鈴,其來歷或多或少與當年導致鴻都一亂的魔頭有關。

  相傳自神族隕落,天河流盡,八荒裂土,大地哀鳴,數年不絕,而荒土之上可供人與妖的棲息的地方少之又少,忽一日有鈴音傳來,其聲厚重,震徹雲端,長鳴無絕。

  漸漸的,四散分離的大地便在這鈴聲之中聚合,後生靈澤,適才有了如今的五域二十一島。

  其後數千年,人妖走上修行之路,發現神域秘境,自秘境中尋得一形似鍾鈴的神器,此器能鎮人之神魂,妖之妖元,魔之魔元,得三族忌憚,後被沉入無妄之海。

  時隔數千年,有人自無妄之海將它帶回,這人便是無相門的人。

  而那自神域秘境尋到鎮魂鈴的人恰與導致鴻都一亂的魔頭同出商氏一族,姜氏因鴻都一亂被下血咒,千年不得解,今鎮魂鈴出世,難免不會去追查一番。

  異瞳,鎮魂鈴,轉世之大能,樁樁件件將金郁琉的身世指向了商氏一族,蘇清絕自與青淵一番長談後便隱隱猜測濯君回也是那一族的人,他雖不是異瞳,但姜玉瑤何故能修至仙道尊者?想必是他給解了血咒。

  橫及千年的恩怨,捋起來著實讓人頭疼。

  屍鬼仙見她沉吟不語,勾唇一笑:「我已將知道的盡數說於你,你可說說泗水一方與魔族的干係?」

  蘇清絕摁下心中燥悶,平靜回她:「姜寒舟被困地宮,地宮是魔族的地盤,後見影子一事,猜測姜氏暗地與魔族有關,直到姜瑾琅派人暗自潛入地宮,才知姜氏已經今非昔比,而今日得知滅門一事,此事許是自一開始就是魔族所為,至於意圖,尚且不知。」

  「好,好,好,好得很!」屍鬼仙銀牙一咬,神色怨毒:「想對我姜氏趕盡殺絕,做他的春秋大夢。」

  話音一停,轉了話鋒,拉攏道:「你也受魔族毒害,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姑娘以為呢?」

  阿元留下她是為解當年一事,兩人目的大致相同,蘇清絕自沒有拒絕的道理,說起一事來:「十五年前,我入地宮時,家中並無異常,那傳送靈器也是家母借好玩的玩意兒來讓我把玩,如此可見姜玉清二人早已至此,何故不直接帶走姜瑾瑜?

  便如你所言,是因姜晁儉的出現,但事發當晚,整個村子被大火一息焚盡,且無怨氣徘徊,於常理不該如此。

  無相門弟子道此為魔族噬魂珠所為,布噬魂陣非一朝一夕能夠完成,你覺得這其中因果又是如何?」

  屍鬼仙秀眉擰作一團:「你的意思是說,當年一事是陷阱?」

  「如今的姜瑾瑜與幼時的性子相差甚遠。」蘇清絕指間一動,一琉璃瓶出現在了她的掌心。

  琉璃透明,裡面裝著點點星光,看著煞是好看,在去上和城之前,她曾去了一趟舊地, 此物恰是自那裡所得。

  「當年的村莊經大火焚燒殆盡,到如今仍是一片焦土,寸草不生,只有一處地方生長著一些新綠低矮的靈植與周遭了無生機的荒蕪格格不入,奇怪之餘我挖開泥土,卻見地下竟有這些星末,你可識得?」

  屍鬼仙湊上前,打量片刻,神色忽然一變:「這,這,這似是神砂。」

  蘇清絕目色一閃,道:「何為神砂?」

  「世人皆知靈砂可畫符布陣,這神砂也是。」屍鬼仙猶疑片刻,道:「神砂,神砂乃神物,蘊含神力,以神砂畫符布陣可引天地之力,後被心術不正之人施作邪術,比之奪舍、縛魂之術,被仙門不容。

  此物……此物久失於世,怎會出現在那等偏僻的地方?」話音一頓,頓時恍然:「此地有神石轉世之人!」

  她抬眸看向那人,驚愕道:「姜瑾瑜不似從前,他,他是被奪舍之人?不對,奪舍逆倫常,他有靈珠,且已經是大梵天境的修士,這……」

  神砂,蘇清絕五指一收,握緊瓶身:「我與你能否同仇敵愾,取決於你能否查明此因。」

  這可是有些難為人了,屍鬼仙神色有些遲疑:「當日姜瑾瑜並未暈死過去,如今被你擄來,回去他必對我起疑。」

  蘇清絕一頓,頓時反應過來:「是他說於你後來之人有假?」

  「不錯。」屍鬼仙苦了一張臉:「一出苦肉計罷了,那姜瑾琅果真狡猾的很。」

  這幾人心思彎彎繞繞,明明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蘇清絕收了瓶子:「姜瑾琅已經對他的身份起疑,你可與她暗中來往。」

  「與她?」屍鬼仙轉過身,輕蔑道:「與妖有染之人難成大事。」

  人妖相戀自古不被看好,世間的輕視與敵意根深蒂固,蘇清絕不置可否道:「你三思。」

  屍鬼仙沉默片刻,自己被困在這裡不知日月,後事難料,此人是出去的唯一契機,她復又回身:「我應你,你放我出去。」

  蘇清絕一指那山丘:「師尊罰你,事情未完,他不會放你出去。」

  屍鬼仙側首一瞥那山丘,銀牙一咬,這些可是她辛辛苦苦煉成的屍鬼,無異於自己的左膀右臂,豈能有失?

  「沒了他們我將寸步難行,如何去查此事?我發誓,報了仇定好好安葬入土,你替我說情一二,如何?」

  泗水一方的實力簡直可怖,手無縛雞之力談何報仇?而只有當自己修為強大起來,才有資格言說,於蘇清絕而言又何曾不是如此?

  她抬頭看天:「師尊?」

  「惡果自食,清絕無需多言。」

  蘇清絕垂首便見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你先埋。」

  屍鬼仙手指顫了顫,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對她笑了笑:「我埋,埋完記得來放我出去。」

  她笑得頗為勉強,蘇清絕也愛莫能助,於是出了境匣。

  「阿元是神物,不能同人而語,無相門擅神魂一事,此事為師會出面,無需擔心。

  你如今已是青硯門的弟子,凡事師門會為你做主,你不必一人承擔。」青淵眼帘微啟:「青羽自知將你弄丟,自行罰跪三日,你往後莫讓她擔心才是。」

  蘇清絕眼睫一顫,心底的酸澀漸漸蔓延開來,凡事涉及己身,她尚可一力擔下,殃及旁人卻是萬分不願。

  沉默片刻,輕道:「我曾在地宮中殺了很多人與妖,為了提升修為更是練了魔功,如此,師尊還能容下我?」

  「世間窮凶極惡之人唯行惡而不自知者,清絕並非如此。」

  青淵目色平和,看著低首之人,她長於兇險惡劣的地宮之中,能知恩圖報已實屬不易,至於性子疏離淡漠,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前路無法定,後路皆由你,清絕,擇善從之,善莫大焉,此乃為師之教,你可記下?」

  蘇清絕垂眸不語,五指卻已死死攥緊。

  自幽都出來,所遇之人與妖脾性不一,但皆有情有義,如此才叫自己不安,這不安常常要將人溺斃,讓人掙脫不得出,時時刻刻都在將自己推至比之掩月門一流的邪魔歪道中。

  但陳府一事,那人的行徑卻是讓人無比厭惡,她怎能與這種人為伍?

  既然兩方都是糾葛,只有避而遠之,不想世事無常,她會再次回來青硯門。

  青淵依舊認她這個徒弟,說凡事有師門扛,說前事身不由己,說後路可以自擇,說擇善從之,善莫大焉。

  曾幾何時,有人在她耳邊不厭其煩得說了兩年,但自它不在之後,那初定的心又開始左右搖擺起來。

  她從來不是優柔寡斷之人,偏生與有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遇,即便這些是因阿元,但所受之恩惠卻是無比真切。

  後路皆由自己嗎?

  蘇清絕盯著青玉石,良久,十指微松,她抬了頭:「清絕定銘記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