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本君帶了酒?」
方自芥子境出來,傾九淵五指修長的手便伸了過來。
境中發生的事皆在所掌之人眼中,方才不好駁千雲承的好意,蘇清絕接了原也是想給他,見他討要,自乾坤袋中取出玉瓶放在了攤開的掌心。
「我送他們一程。」
傾九淵抬手拋了拋,隨即動作一頓,看她道:「你可是生了悶氣?」
「並未。」蘇清絕伸手:「芥子境給我。」
傾九淵收了酒,芥子境出現在了手上,卻未給她。
「宋南辭隱藏之深,直到今日依舊不知真面目,事涉過往恩怨,卻將同門捲入其中,蘇清絕,你在生我的氣,還是自己的氣?」
被一語中的,蘇清絕目色一沉,垂手側身,看向一邊。
若宋南辭單單只是因身份的原因被傾九淵與思無邪的威脅起了殺心,且只貪圖神力之威,這事兒倒好應對,可偏生不是如此。
自溪瀾傳信過來道出風雪樓與宋南辭有關,兩人深感不妙。
風雪樓的千金榜不止懸賞殺人,還有尋人尋物,買賣消息的營生。
識海所見,當年傾九淵入世尋人,後上蛇山尋找酒引,側目天衍宗濯君回所行之事,以及到去東海星湖尋石晶,其中多多少少有風雪樓穿針引線的緣故。
如若宋南辭與風雪樓有關,那這一切的一切豈不是都在他的股掌之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今日一遇,見同門涉險只覺後怕,後怕之餘,便窩了火氣,自從幽都山出來,這一路上自己似乎都在撥開過往的雲霧,而每每自以為柳暗花明之時疑雲又接踵而至,直叫人困守其中,掙脫不得,後又連累他人至此。
平復幾息,出言道:「沒有怪你,還得多謝那日你告知師兄風雪樓一事讓我有所戒備。」
當日傾九淵滅掩月門時,曾在門中見過幾幅畫像,恰巧被堯晟認出是身負神火之人。
說來奇怪,此事乃風雪樓人上門親談,並未上榜懸賞,而借兩門的恩怨各取所需,事後尋查一二,得知秘境暗殺一事,便將此事告知了千雲承。
今次林青羽與千雲承來風雪樓,有其中緣由不假,可於他卻是無心之舉,那時不知血陣,只當自己是得罪了人,不過是尋常的懸賞。
以善舉推人,真是盲目愚蠢,傾九淵摩挲著手中的芥子境,面上冷了幾分。
旁人都叫她擇善而從,隨心而動,但若以善舉規戒何談隨心而動?而經歷那些過往,難為她能長成如今的模樣。
他牽過她的手,將芥子境放於她的手中:「關心則亂,不過既有同門之情,何必自擾?蘇清絕,有我陪你一起,你想護的東西我幫你護,你想守的東西我幫你守,擔心做甚?」
此人衷腸話總是張口就來,托他口福,蘇清絕已經習以為常,不過此情此景,倒叫人心暖幾分,她看了眼手中的六形玉石,起了玩笑的心思:「你活了千百年,所遇傾心之人,這些話沒少說吧?」
「無人入得本君眼,又怎會有傾心人?春風一度,不過平復慾火罷了。」傾九淵順勢覆上她的手,帶人收了結界,接著道:「你難道介懷此事?」
蘇清絕沒想到話鋒竟偏到這事兒去了,不過聽他如是說可見魔族男女之事多是隨意,便是春風一度,過後也是了無痕跡,絲毫不入識海,她抽出手來,如是道:「介懷不假,不過也是情理之中。」
涉及心意一事,她一向不甚回應,傾九淵未想她會回答,且回答還是介意,他看著空落落的手,追問道:「如何才不至介懷?」
蘇清絕眉眼一低,復又抬眸:「傾九淵,人族有言,執手當生白頭意,死生契闊共偕老,你若無唯一人心爾的決心,便不要輕易招惹人族。」
眸色沉靜幽深,語調不見起伏,卻叫傾九淵生出一縷異樣的心緒來:「你指人族還是指你?」
蘇清絕神色一凝:「我的眼裡更容不得沙礎。」
「這有何難?」傾九淵勾了唇,復又牽起她的手,聲音透著悅色:「蘇清絕,你能主動對我說出自己的心意,這還是頭一次,真是不容易。」
蘇清絕露出一抹淺笑:「人心非玄鐵而成,你事事為我,我有感念。」話語一頓,握了握他的手:「待我回來,你我一道進去風雪樓。」
若宋南辭真與風雪樓有關,樓中必能尋到關於他的蛛絲馬跡,等知曉今日之事後必定會有所動作,是以需趁早入內探查,但樓內的人不少,一人進去恐有不測。
可一路行來,傾九淵幾乎不見此人展露舒顏,且對自己的接觸唯恐迴避不及,哪裡有過今日的回應?
心防難消,但眼前人終是給自己開了一條路,他收緊五指,:「我有說在原地等你?」
蘇清絕一頓,反問道:「你要與我一起?」
「自然。」
他眉眼含笑,面上盡顯悅色,蘇清絕嘴角微勾:「那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