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秘境經此雷劫已不復之前的瑰麗奇幻之景,凡所經處塵霧瀰漫,焦土遍野,蕭疏荒涼,見者哀絕。
一行人落腳一片焦林之中,面色沉沉,彼時司央已經醒來,對發生之事詫異非常,問起昏死之由,只道是沉沉睡了過去,並無所覺,如此眾人又將視線落於蘇清絕身上。
如今情形,幾人只得通過二人來尋找蛛絲馬跡。
蘇清絕見眾人望來,隱下玉琉光一事,只道:「陣法欲剝我心火,神魂離散時我便暈了過去,後事如何無從得知。」
如此可見那陣法果然邪門,楚昭和對縮在一塊的三人道:「秘境隕落事關重大,拿這三人見各宗門弟子,再且商議如何渡此劫難。」
金郁琉出言接道:「今秘境隕落,為解東域之劫一則恢復秘境靈氣浮於空,二則遷秘境入深林海域,三則撤離百姓落東域。」
秘境隕落,應對之法無外乎這三條出路,但這天下誰又能有一息恢復秘境靈氣與遷移其勢的神威?這第三條怕是唯一的出路。
但秘境被毀,即便落於東域,事後影響也無法估量,何況東域生機不在,百姓流離失所亦是劫難。
眾人憂慮之際,司央出聲道:「師兄覺得哪條路可走?」
絕境當前,沒有人比此人的話更具說服力,畢竟眼前人不是常人。
楚昭和與林青羽也反應過來,此人是濯君回的轉世,想必有法子應對。
金郁琉沉吟片刻,道:「有前人曾在秘境布萬象天引陣法,若陣法同啟,秘境所受牽引之力將四分坐落群山海域無人之境,今秘境生機斷絕,陣法無力為系,為避此劫,需以靈氣來運轉。」
他話語一頓,看向幾人道:「陣法有陣眼無數,靈氣所需之多,你我之力微薄,需人前往,今入境之人過百,我需眾人一縷靈識為其指路,事關東域安危,青羽修為大成若有不從者可略施威勢。」
他神色自如,聲音清越,還是往常溫潤的模樣,其話音卻讓眾人詫異不已。
這萬象天引陣法乃是濯君回所為,此人後世入魔,青硯門雖知其清白,若讓旁人相信卻有難度。
幾人略一思索,楚昭和點頭道:「東域坐落仙門有二十一座,來秘境之人不會想親眼目睹師門被毀,而其中亦有仙門之首的天衍宗,若其出面,此事事半功倍。」
司央道:「我與大荒宗交涉此事。」
妖族大荒宗素來超脫世外,鮮少與人來往,凡事可商,卻不能以令命之,今有司央出面再好不過。
三人的交談讓情形漸漸明晰,林青羽一指三人道:「風雪樓來了幾人?」
幾人的交談並未避開三人,秘境隕落,與風雪樓脫不開干係,他們遲早會成為眾矢之的,見有法子應對,自然不會推脫,只是尚有疑慮。
風十三道:「萬象天引陣法乃濯君回所為,其後入魔,此陣利弊尚不可知,且你是何人?怎知陣法之事?」
林青羽一挑眉頭:「此事因風雪樓而起,你反倒詰問起我等來了?你等可是忘了那人所言?若非他喚醒我師妹,你風雪樓一眾都死不足惜。」
金郁琉的衣著與青硯門不同,幾人行事卻隱隱以他為首,何況他能破除蘇清絕身上的異象,復又對萬象天引陣法所知甚詳,其來歷不得不讓人起疑。
風五直言道:「他既能喚醒你師妹那是常人嗎?如此了解萬象天引陣法的是常人嗎?都道是濯君回入魔後萬象天引陣逆行倒施,成了引魔氣的邪術,此人既非你同門,不定事事皆他所為。」風五話語一頓,驚駭道:「你們該不是一夥的吧,啊……」
話音未落,一簇火苗逕自落在了他身上,灼人的火焰頓時將人裹起,頓時慘叫聲連連。
風十三見狀忙求情道:「道友手下留情,陣法需人維繫,劫難當前,他一人尚能出一份力」。
風十四連忙附和:「還請道友手下留情。」
此話不無道理,林青羽等人卻未出聲,金郁琉側身看向不遠處的人:「清絕,無妨。」
蘇清絕指尖微動,那全身的火焰頓時凝成一簇火苗飛入她的指間。
火勢一去,風五劇咳連連,眼淚與鼻涕橫流,風十三風十四見人還活著暗暗鬆了口氣,同時也在心裡咒罵了他一聲。
風十三道:「道友見諒,事關東域安危,我風雪樓雖做殺人的營生但也絕不會行危害天下蒼生之舉,若真如道友所言,此事我等定義不容辭。」
司央冷笑一聲,道:「此事並非與你三人商量,作此罪孽,你等該求此劫能順遂無恙。」
「你三個別不識抬舉。」林青羽瞥了三人一眼,繼而道:「我先去尋天衍宗。」
話音一落,一道鐘聲響起,此聲乃秘境關閉訊鍾,突然徹響神域秘境,聯繫到今秘境有異,現下響起怕是有別的意思。
楚昭和道:「此鍾由三宗合力才能敲響,必為召集之意。」
金郁琉略一沉吟,道:「去山底。」
鐘鳴三聲,餘音不絕,數道劍光自四面八方而來,聚於山腳一處遼闊之地。
天色陰沉,灰雪如席,眾人面色不一,各門聚首低聲交談。
三人到時,人群忽然靜了一靜。
林青羽並未刻意隱藏修為,各門不乏入極道尊巔峰之境的人,這來自上位者的靈識威壓不可小覷。
凡所入神域秘境者,其上以極道尊者為界,此人修為至仙道尊者必是入境後才破了境,但破境所需時日甚長,能短短半日者豈非等閒之輩?
眾人不由將視線落在了一行人身上。
這一看,不少人覺察出那容色絕世之人是妖,妖竟拜入了人族的宗門?復又是一驚。
姚祟方一見到來人便朝人掠了過去,快速道:「有宗門道此次劫難乃青硯門所為,你等小心為上。」
三人心下頓時一沉,便聽一人道:「凡所來者,歸還玉簡。」
一人逕自迎前,觀之衣上銀紋織雲成陣,此乃天衍宗弟子。
三人交出玉簡,來人復又道:「請隨我來。」
幾人相覷一眼,跟上來人穿過眾人來到一行人面前。
仙門以三宗為首,其界限分明。
眼前著荼白道袍,衣秀雲紋,綴星辰的為天衍宗弟子。
著月白道袍,衣上凝紋聚山川,繪江河的為衡陽宗弟子。
著紫荷色道袍,衣繪山林之草木的為洛神宗弟子,與兩宗不同的是此宗門盡數為女子。
幾方見了禮,程鴻儒開門見山道:「方才已有道友說於你等,你且先將事情一一道來。」
衡陽宗的祁辰夜接話道:「還道來做甚,現下該是逼問如何解此困境的法子。」
楚昭和冷冷看那人一眼,道:「事涉我門清譽何故不言?敢問是何人如此誣陷我門?」
程鴻儒一指幾人:「穹蒼門,天武門皆有人看見雷落之處有你青硯門下的弟子。」
三人轉身看去,便見五人自人群中走出,一女子道:「千真萬確,那女子正是身著與幾人一樣的衣衫。」
另一人道:「我門也瞧見了,那女子模樣平平,身法詭異。」
林青羽噗嗤一笑,道:「她是不是面色蒼白如紙,身形纖長瘦削,性子又寡言少語?」
「不錯」那人道:「該是你門弟子吧?」
林青羽挑眉,道:「自然,著了我門青硯袍的人自然是我門下人,然你等雖身著兩門道袍,其身卻為風雪樓的人又該如何說?」
話至未落,其聲音一沉,一道靈識微壓頓時落在五人身上。
五人不料被一語道破身份,心下皆是一驚,一人當即不顧身上重壓,反駁道:「千金榜人人可揭之,在場的諸位誰人未揭過榜?」
「不錯」一人立即附和道:「於道友而言揭榜既為風雪樓之人,那在場的諸位皆為風雪樓的人。」
司央一瞥那人:「道友真是煽風點火的一把好手,小心引火自焚。」
那人卻更來勁了:「我如實道來,怎是煽風點火?道友莫要錯怪我了。」
天衍宗的褚惜諾出言道:「多說無益,道友不妨請她出來說道此事。」
「讓老子看看是哪個狗娘養的拆老子台。」
忽而一道怒罵聲起,眾人只見自半空落下一團巨大的白影,白影激起焦土無數,周身之人皆退後一步。
待焦土散去,三人模樣顯露出來,風五一看那幾人,頓時怒道:「你等可閉嘴吧,十三。」
風五排行高於幾人,聽他如此,五人神色不一,相覷一眼,未再出言。
風十三去了周身的白巾,朝眾人行了一禮,道:「我等確實是風雪樓的人,來此前接了一樁營生,這營生為一人而來。
因此人身負大能,尋常人靠近不得,為防有變,那託事之人曾交予我等一方陣法。
我等以陣法困之,不想此陣竟招來天雷,觸怒神威,降下雷劫,我等為了活命棄陣而逃,後自知釀下大禍特前來獻策,還望各仙門弟子念及當前東域安危,前事暫擱,出手相助,我等定感激涕零,至於青硯門一事,我樓恐受牽連適才嫁禍給了此門。」
來神域秘境的都是仙門弟子,即使平日裡有與別門別派結仇結怨,但大局當前,事關十七城百姓安危,沒有一人不想趕緊渡此劫難的,而今一聽罪魁禍首就在眼前,又怎能不惹群情激憤。
「獻策?」祈宸夜登時長劍在手:「我先砍了你幾個畜牲不如的東西。」說著就要動手。
溫殊晏抬手一攔:「事已至此,殺了三人秘境也不能恢復如初,先尋渡劫之策。」
祈宸夜狠狠看了三人一眼,收了長劍。
「不錯」程鴻儒上前一步:「你且說來。」
風十三躬身道:「秘境中有陣法,今境內生機斷絕,陣法無力為系,為避此劫,可以你我靈氣來運轉陣法,陣法有陣眼無數,需人前往,我需各仙門弟子一縷靈識為其指路,事關東域安危,望請從急。」
神域秘境在世數千年從未有人聽說過陣法一事,且事涉五靈大陸,沒有人敢輕易做此決斷,眾人一時無人應聲。
片刻後,程鴻儒出言問道:「怎知此計可成?」
「可成。」風十三道:「以我風雪樓一樓擔保。」
話雖如是說,但此劫本就因風雪樓而起,洛神宗的顏卿卿道:「秘境隕落,想必東域群山各宗門護山大陣已經開啟,十七城百姓也已在撤離,此計可成無事,若有異常,又該如何?」
風五見幾方拉鋸,不禁急道:「誒,你等還有此閒話的功夫?此陣定能成,老子以性命擔保。」
衡陽宗溫殊晏道:「如此,你且說天怒之語如何來?陣法何人所給?何故引發雷劫?陣中人在何處?且所獻之計的陣法你等是如何知曉?此陣若成,這一方秘境又會如何?」
連連數問問得人啞口無言,風十三頓時招架不住。
「老子方才便道直說,你偏偏不聽是吧,罷了。」風五將他推開,道:「我樓此行乃是有人懸賞的營生,說是有神火降世,為得周全給了一方陣法,誰想那陣法邪門的很,喚來了天雷,你要說為何如此我等也是不知,而那陣法中人嘛沒死,但也不記當時的事兒,至於秘境的陣法乃萬象天引陣法,為前人所布,本欲借神域秘境的靈氣來鎮壓五靈大陸的魔氣,這不人被害死了。
你要說我如何知曉,老,咳,我乃濯君回的的弟子,老,我是看在師尊的面子上才道出此法,你等不信便等東域成一片焦土吧。」
話畢,他抱臂而視,看著上首處的眾人。
神火,濯君回,此事竟涉及了兩個不得了的人物。
世間身負神力之人久不出世,眾人知曉的也只有姜氏的姜錦琅,但此人為封幽都魔氣,修為已失,而今又有身負神火之人臨世怎不叫人驚訝。
此驚訝之餘,神域秘境的天象由來已不奇怪,但因此樓心懷不軌導致神域秘境和東域之劫,難辭其咎。
而眾所周知五靈大陸有萬象天引陣法,乃濯君回耗費心力所布,但因一朝入魔門被世人視為了邪陣。
此人名諱曾徹響五域,即便過去三百年,今忽而聽聞,眾人心頭也不禁一震,復又看向那人。
濯君回那等人物,其弟子怎如此舉止言談怎如此粗鄙?
司央冷聲道:「殺了吧。」
林青羽亦磨牙道:「師姐,給他一條噬心蟲。」
楚昭和點頭,道:「待事畢。」
青淵乃三人師尊,為濯君回的弟子,此人如此大言不慚的與他平起平坐是該殺了,然變故突然,幾人未料到竟成如此局面,當下只能冷眼旁觀。
若說濯君回一事,不止關乎青硯門,也事關天衍宗,程鴻儒當即沉了目色:「據我所知,長明仙尊座下只有三人,且都已是仙道尊者,你是何人?」
風五嘿笑道:「我為其外門弟子第四人,你等不知也是應該。」
祁辰夜卻是眼含肅殺:「前有魔族動亂四起,我仙門傷亡不計其數,今有神域秘境遭此劫難,涉及東域,許是魔族所為也不可知,而濯君回當年滅十三門派入魔,為了誅殺他,我三宗折了多少同門你等可知曉?你今日來此敢道自己為其弟子可是想早些死?」
三百年前小荒山一戰離眾人雖遠,但其慘烈比近日更甚,當日自那場大火中活命的不過兩人。
而三月前的魔族動亂,活命的人數也未過半,今來此秘境中人不乏有同門身死之人,此話一出,眾人面色皆是變了。
「不錯,此事定是魔族在作祟,我等不要輕易上當。」
「這風雪樓沒少做害人的營生,許是一早與魔族有染。」
「對,他既是魔頭弟子,這風雪樓不定是魔族的爪牙,那人面之下定是魔心,不若抓起來看看。」
風五本欲借濯君回的名頭來說服眾人,不想未起作用反而引得群情激憤,眾人慾殺之而夠快,他大叫一聲,道:「當年之事全憑活下來的人告知,但真相如何你等可有追查?老子也非他弟子,但也聽聞此人是被人設計謀害。」
一宗門人道:「當年之事活下來的兩人皆為天衍宗的宗主,你莫不是在質疑其所言?」
「就是,當今天衍宗宗主乃是濯君回的大徒弟,他所言豈會有假?倒是你等以獻計為由欲對這秘境做什麼?」
「既是魔,定是行圖謀不軌之事,需得抓起來盤問一番。」
「如此看來,這魔族不僅是傾九淵要出世,這魔頭濯君回怕也沒有死,可是要一同出世了。」
「……」
見火迅速燒了過來,風十三有些傻眼,他不禁踹了風五一腳:「我便說此事不能提了罷,遲早被你害死。」
風五一推他,道:「老子不是想快一些啊,萬象天引陣為他所布,既然入魔,此陣該是引魔氣的罷,那為何過去三百年依舊安然無事?以他的大能既能布下萬象天引陣,那滅了人世不是輕而易舉?你等不信,老子是信了。」
祁辰夜目色如刀,聲音錚錚:「狡辯之詞,我一眾仙門為防萬象天引陣法有異而布下結界以防萬一,且九幽之境修復天裂亦是我等仙門為之,你難道不知此事?」
風五自然知曉此事,頓時悻悻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