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姐姐,你看湖中央,可是你要找的樹?」
夜幕之下,一女子站在水岸邊上指著一棵樹回頭道。
一人影自林中閃出落在了她的身邊,只見湖中心有一棵彎了腰身的樹,樹冠無葉,枝叉交錯垂於一側,樹上紫花盛開,遠看可見紫氣環繞。
來者正是尋找朝陽古木的紫檀,她看了眼便搖頭道:「我要找的是有白霧籠罩的樹。」
「那檀姐姐可知那是什麼樹?」
與紫檀交談之人卻是林輕語,她看著那紫氣盈盈的潭中樹,有靈氣環繞,此樹定當不凡。
「無葉之樹,以花為冠,腰身微恭,似若迎仙客。」紫檀誒了一聲,道:「這應是紫漿玉樹。」
「紫漿玉樹?」林輕語驚訝道:「那是什麼?」
「玉樹釀瓊漿,其色降紫,飲之淨靈識,提修為。」紫檀解道:「傳聞去往秘境的路上有輕恭玉樹,待以瓊漿,又稱迎仙客。」
「檀姐姐見識不俗啊,」林輕語道,「我卻從未聽說過。」
紫檀有些氣苦道:「若不是為找那顆樹我怎會識它?」
林輕語安撫道:「檀姐姐別著急,我去瞧瞧看,你先歇著。」
紫檀目露柔色,叮囑道:「你且小心一些。」
玉樹與兩人隔了一方碧潭,暮色漸深,碧潭幽暗,不知會不會有危機。
林輕語身姿如燕,飛身掠過湖面,衣擺上的微風驚起層層漣漪,徐徐向四面擴去。
「誒,這般心善的可人兒真是沒救錯,也不知是哪個心腸歹毒之人傷她至此。」紫檀一面呢喃一面席地而坐。
「你救了她?」
忽而一道艷麗的聲音自身後傳來,紫檀頓時一驚,忙站起身來朝後看去。
暗林幽靜,不見人影,她微一抬眸,一人坐於不遠處的樹冠之上,其面容在月色之下非外瘮人。
冤家路窄,紫檀當即退後一步:「你怎在此?你在跟蹤我?還是想搶我的畫?」
一連三問盡現不安,蘇清絕看她一眼,道:「此人是掩月門的人,被我所傷。」
紫檀面露尬色,轉而神色一變:「掩月門?那個修採補之術的掩月門?」
蘇清絕微微頷首。
「誒,但她言道師從太初門。」紫檀狐疑道:「你莫不是在騙我?」
「……」
這一門的人怎都喜歡打著太初門的名號?李星舒是此人也是。
蘇清絕暗碎自己多管閒事,逕自闔了眼。
她難道是在此地修行?紫檀看她一眼,復又轉身看向湖中央,此人修為強橫沒有騙人的道理,反倒是林輕語,掩月門臭名在外,她來此時可聽了不少。
心下微一計較,她輕咳一聲,出聲道:「道友才是替天行道的心善可人兒,你放心,我雖救了她但也能再打傷她,你且等著。」
「……」
蘇清絕睜眼之際,便見紫影一閃,飄過湖面落在了湖中央。
湖心距離林子有些距離,夜色蒙蒙,人影看不真切,忽見幾道劍光一閃而過,她看了片刻便閉了眼。
此妖忌憚她,如是說不過是想快些脫身,又怎會折返?
「道友好,在下子虛門師小魚受人之託為其傳話。」
一道清越的聲音忽而傳來,蘇清絕睜了眼,岸邊一身著月色衣衫面容俊秀的男子正抬頭看著她。
蘇清絕奇怪道:「何人?」
師小魚側身一指湖中央:「一位紫色衣衫的姑娘謝你之言,道有大禮贈予,讓你先等上一等。」
說話之人應是紫檀,不過,蘇清絕道:「你在湖中央?」
師小魚微微一笑,道:「在下在此垂釣,先後來了兩位女子,匆匆留下一言便離開了。」
脫身之詞蘇清絕並未放在心上,她點頭道:「有勞。」
師小魚見話已帶到便頷首告辭。
靜修靜修,不過半刻鐘的功夫便來了三個人,此地著實不宜修行,蘇清絕御劍而起去尋別的地方。
一夜無話,待谷中的夜色漸漸退去,深林中的雲霧也被削得越來越淡,如薄紗一般一絲一縷的纏繞在樹木之間時,大地忽然發出了低沉的嗚咽,搖顫著周圍的一切,而天際被撕開一道巨大的豁口,將整個峽谷又裹在了一片夜色中。
須臾間,眾人眼前一亮,峰低山緩,空谷流水,青陽落影,哪裡還有幻境之中的奇幻之景。
蘇清絕自一塊石頭上起身御劍朝山下飛去,未及山腳,三道鐘聲響徹山谷。
奇怪間同數道劍光一起去了一線天的平地之上,人影林立,有幾處卻空了一空。
司央姿容天成,但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氣卻讓一眾修士望而卻步,蘇清絕猶豫了陣還是去了別處。
「道友好。」
方一落地,一道聲音自身側傳來,蘇清絕側首而視,此處為偏角,各門派弟子三五結隊,那形單影隻之人一眼就能瞧見。
若未記錯,此人是子虛門的師小魚,若只聽名諱不見其人只覺是位女子,不過他生得白淨俊秀,謙謙如玉倒是人如其名。
「道友好」蘇清絕亦回了一聲。
師小魚朝她走近:「道友也是一人?」
「和師兄」蘇清絕側過身子:「你一人?」
師小魚點頭道:「師門弟子不多。」
此行門派弟子不論多與少,只要能取得玉簡,蘇清絕道:「可尋得玉簡?」
師小魚眉眼一彎,手裡出現了一根玉簡:「可巧,夜裡釣上來了一條大蛇,此玉簡自蛇身上得來。」
蘇清絕只聽過釣魚的,怎還有自水裡釣出蛇的,奇怪道:「水裡有蛇?」
師小魚收了玉簡,比劃了番:「那蛇這般大的眼。」
他雙手握拳,那大小似饅頭一般,可見是條巨蛇,蘇清絕素來厭惡長蛇一族,只點了點頭,道:「何時離開?」
「方才三聲鐘聲是急招之令,許是出了變故,有掩月門弟子已被喚走。」
師小魚正說話間一道聲音落在了眾人耳里:「子虛門師小魚何在?」
師小魚微微一頓,看向半空:「在此」
話音方落,一人影閃身而至,宋辰彥看了蘇清絕一眼,抬手對師小魚請道:「有一事請教,請道友移步。」
師小魚看著投過來的數道目光,眨了下眼道:「在下在境中只抓了條蛇。」
宋辰彥卻未收勢,只道:「與此無關,請道友隨我來。」
身在太初門,再推拒就有些不識相了,師小魚對蘇清絕道了聲告辭後隨人御劍而去。
掩月門,師小魚,蘇清絕看著那兩道身影兀自有了不好的預感。
方才被請走之人已是眾矢之的,司央自然看見了此人,他走了過來:「你與他認識?」
「一面之緣」蘇清絕看向他:「出了什麼事?」
「尚且不知」司央垂眸:「你二人在境中做了何事?」
蘇清絕如是道:「他曾替一人帶話與我。」話語一頓,忽而想到紫檀所贈大禮一事,無奈道:「興許會殃及你我。」
司央目色一頓,復又看她:「何事?」
蘇清絕將所遇之事告知,司央聞言微一挑眉:「之前怎不見你多管閒事?」
「……」
蘇清絕抿了唇。
司央抱臂道:「如實告知即可,興許並未要她性命。」
重傷與要命是兩回事兒,紫檀也未說過會要林輕語的命,蘇清絕點了點頭。
未過多久,宋辰彥回來了,今次並未喚人而是逕自落到了兩人面前,他嘆了口氣,道:「請」
蘇清絕也未出言,跟著人走了。
出乎意料的司央跟了上來,宋辰彥知曉二人是同門也未阻攔,三人一道朝太初門的大殿去了。
殿上有十數人之多,觀其衣著竟有四個門派,除了蘇清絕知曉的三門外還有一門,其衣著與紫檀別無二致。
紫檀為妖,且將妖氣盡數隱藏,而初見時便是與樂坊的女子面容一致,再見之時也已換了一副模樣,若無千珊珠,自己也認不出她。
大殿之上寂靜無聲,直到林輕語視線看來:「是你!!!」
蘇清絕見她毫髮無損,心下一面奇怪一面道:「道友好。」
林輕語狠狠瞪她一眼,執掌對上首位的人道:「青硯門與我門素來不合,一定是她夥同紫檀盜走朝陽古木嫁禍我掩月門,還請仙尊明察。」
「……」
蘇清絕眨了下眼,紫檀說過她來此地是為尋一物卻未說是何物,但能驚動一門之主,想來這朝陽古木不簡單。
「這是何物?」
「以根為境,以枝葉為幻景,朝陽古木乃這方幻境的基石誰人不知?」林輕語冷眼而視:「少裝糊塗,說,你與那女子是何關係?」
作為主人的太初門尚未置一詞便被林輕語一番搶言,這咄咄逼人的模樣頓時讓眾人皺了眉。
太初門門主裴靖開口了:「小友不必驚慌,尋你前來只因朝陽古木有失,聽師小友道你三人曾有一面之緣,你且細細道來。」
蘇清絕執掌施了一禮:「入境時林道友欲奪玉簡被我所傷,機緣巧合遇到我一直尋找的人,而那人太初門下入境的弟子也曾見過,便是此人。」她抬手一指,繼而道:「她為我解疑之後,我二人分開,又自一處湖岸相遇,我見她與林道友同行便出言提醒此人為掩月門弟子,她似是不知,聞後亦對掩月門頗具微詞,便道要替天行道,讓我且等上一等,不過」蘇清絕話音一頓,看向林輕語:「我見林道友中氣十足,不似重傷,看來這份大禮還有待商榷。」
林輕語頓時怒了:「我便奇怪她怎突然變了嘴臉,原是你所為。」
如此,殿上眾人適才知曉事情的全貌。
裴靖道:「那女子是何來歷小友可知曉?」
蘇清絕如是道:「我與她兩面之緣,初時被她逃脫,再見便是今日,其來歷不知。」
林輕語冷笑一聲:「她是你所尋之人你會不知她來歷?」
蘇清絕神色平靜:「不知」
司央上前施了一禮,道:「事涉門中小師妹,晚輩聽至半響仍未解全貌,請仙尊明示。」
裴靖座下之人開口道:「朝陽古木被去半身,而罪魁禍首的面容與掩月門林輕語一致,門下弟子一路追去在古木四周尋得此人。」
司央抬眸道:「來此之人入門皆有靈識玉牌,可有異常?」
「這正是奇怪之處」那人一指另一門道:「你等所見之人為辭塵門弟子,她只覺睡了過去並無此間經歷。」
拾花目色一移,落在林輕語身上:「你亦是如此?」
林輕語對上那雙攝人的眸,面容頓時柔和下來,她點頭道:「千真萬確。」
司央卻道:「你與她同行一路,察覺端倪,施術於她,後藉此事脫身也無可知。」
林輕語見他輕描淡寫就將矛頭指向了自己,頓時急了眼:「你,這,我沒有。」
一直未出言的莫子寒冷笑一聲道:「你莫要血口噴人,誰人會這等術法?」
一道清越的聲音忽而接了進來:「道友方才說與所尋之人有兩面之緣,初見之時她可是這般樣貌?」
蘇清絕看向師小魚:「與她面容並不一樣,之前為坊間舞樂之人。」
此話一出眾人心下皆是一驚。
原本只當是一場平平無奇的偷盜,不想詢問後行下事端的人卻不記自己所行之事,如今又是如此,莫不是這些人都被操控了不成?
事情頓時變得匪夷所思起來,一時無人出聲。
那下首位的人道:「小友再見之時不覺奇怪?」
蘇清絕搖頭道:「世有易容之術,為何奇怪?」
「面容不一,小友又是如何認出此人的?」
蘇清絕如實道:「我有一物見她會有異常。」
還有如此稀奇之物?眾人朝她看去,只聽那人問道:「是何物?」
蘇清絕伸手攤開手掌:「此物為千珊珠遇她會微微發燙。」
林輕語聞言當即接話:「既如此,你這珠子此時可有異常?」
蘇清絕看她一眼,道:「這異常困惑我許久,今再遇此人,她道千珊珠為千珊貝妖死後執念所化,一旦遇與執念有關之人會有異常,而方才經他化去珠內執念,往後不會再有。」
莫子寒卻道:「千珊珠眾人都知曉罷,誰聽過執念一事?你可是在故意包庇?」
這掩月門真是挖空心思咬著自己不放,蘇清絕平平看他一眼:「是她所言,你若奇怪去尋便是。」
師小魚忽而言道:「這似乎是幻妖。」
眾人朝他看去,有人驚訝道:「傳聞身居東海里的幻妖?」
師小魚點頭道:「世有幻妖,無體無狀,常寄生靈之體行之,而朝陽古木有為妖重塑軀體之效,許是幻妖所為。」
此事過於匪夷所思,讓人難以相信,但現在諸事不明,只有這一條線索。
裴靖道:「小友可有法子尋其蹤跡?」
「得仙尊高看」師小魚看了蘇清絕一眼,道:「我只聽道友說起千珊珠一事忽覺與傳聞中的東海幻妖略有相像,傳聞真假不知,並無應對之法。」
如他所言,傳聞尚不可知,若大肆追查會引來更多的猜忌,此事因辭塵門而起,太初門作為主人亦有不察之失,而林輕語卻是此事的殃及者,她雙目含淚,委屈道:「事情原委已經明了,還請仙尊追拿那幻妖還我和掩月門一個清白。」
妖寄身生靈而行,若非親近之人能自言行間察覺端倪,旁人根本無從發覺又何談將她找出來?
太初門與掩月門一向不對付,立於大殿之上的眾人又怎不知她的深意?這是讓太初門騎虎難下。
「還你什麼清白?」司央冷聲道:「你且說說大殿之上誰誣你清白?倒是你平白誣我師妹,此事又如何說?」
面容絕世之人便是咄咄逼人時都讓旁人覺得賞心悅目,何況此話道出了在場數人的心聲。
林輕語張了張口,一時不知如何反駁。
並沒有人一口咬定是她盜走的半截古木,且言談至此反倒是替自己正了清白。
此時一道人影自殿外而來:「掌門師兄,一線天的幻境復原了!」
朝陽古木與結界息息相關,這去了半身竟還能恢復如初?
裴靖聞言逕自隨人出了大殿,下首處的長者出言道:「諸位稍安勿躁。」
一波三折,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讓數人如釋重負,尤其涉事的兩門,幻境一事事關神域秘境,牽扯東域宗門十六座,若曉此事還不知會被如何戳脊梁骨。
「多謝師兄相護。」
方才掩月門咄咄逼人,他能出言維護不至讓自己勢單力薄,蘇清絕看在眼裡,如今形勢稍緩當即出言道謝。
「我護的是青硯門」司央卻未看她。
話雖不中聽,但蘇清絕也是門下的一人,無論如何都是承了師門之情,她點頭應聲。
師小魚繞過幾人走到了兩人身側:「千珊貝妖自消失後千珊珠亦不可多得,道友可借一觀?」
他眉目清雋,眸色明亮,周身氣華澄淨,莫名讓人生出幾分好感之意。
且若非此人見識廣博,今日涉事的宗門怕是百口莫辯,蘇清絕遞出千珊珠:「多謝道友。」
「不必客氣,喚我小魚便成」師小魚接過珠子看了看,復又道:「此物少有,我甚喜歡,不知如何能讓道友割愛?」
蘇清絕盯著那顆珠子,微默一陣,道:「無價之物,不可易之。」
她一向漫不經心,甚少如此鄭重其事,司央微一側目,也是,事關玉琉光,她總是要上心一些。
「不過十六萬的靈石」
「……」
方念及了此人的好頓時煙消雲散,蘇清絕抿了唇。
師小魚看了二人一眼,也未奪人所愛,微微一笑歸還了珠子。
「人不同思,所好不同,既如是,道友便收好了。」
蘇清絕抬手接過:「我叫蘇清絕,師從青硯門,你直呼名諱即可。」
「不鬥穠華,清微澹遠,自冽冽不絕爾。」師小魚笑道:「清絕人如其名。」
誇讚之意若對於她的真容而言倒無不可,但落於易容上便過於牽強,然蘇清絕面色波瀾不驚,平平點了下頭。
司央看她一眼:「你可知其意?」
蘇清絕側眼看他:「你不知?」
「……」
此人一向能對不解之語和絕境之地安之若素,也不知是自大狂妄還是冷情冷性?司央輕哂一聲也未戳破。
因濯君回之故,青淵雖是孤兒但其五常與四藝不會太差,其門下弟子亦得他一手教養,而蘇清絕半路入門,因所經歷有些格格不入,同門六人,除過司央就屬她最為扎眼,她又怎會不知?
然有些事過去了便也就錯過了,她雖未接觸多少文墨,但言及好壞也能分辨出來,得師小魚稱讚,誠然道:「君子如玉,你的名也甚好。」
二人之贊語簡直天壤之別,司央別開眼來。
「旁人都道俗氣,你竟是第一個如是說的人。」師小魚眉眼一彎,眼眸澄亮:「不過此魚非美玉之意,乃湖畔之魚。」
司央回首低眉,卻見蘇清絕眨了下眼,面不改色道:「亦是好聽。」
如此安然自若,讓司央自愧不如。
師小魚朗朗一笑,笑意入眼,目色漾漾。
這方私語一片祥和,然大殿之上的其他人卻有些惴惴不安。
眾人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便有人來傳信道:「幻境所失已經復原,朝陽古木丟失一事暫且作罷,此事太初門亦有失察之舉,蒙諸位見恕,大會將止,請諸位移步山前。」
妖盜有道,這幻妖倒心腸不壞,不過被掩月門咬著不放卻不是什麼美事,這大禮若儘是一些禍事,不如不要,蘇清絕如是想便跟著出了殿門。
一線天的幻境因朝陽古木被盜比其他二境早先一步關閉,但境中玉簡十數已盡被人拿走,這場變故倒沒有多大影響。
青硯門一行於山前匯合,一同交了太初門的玉牌,問及所得玉簡,唯有千雲承一人沒有取得,而與他同行的林青羽面色亦不太好看,眾人不及詢問,便自太初門那裡得知了緣由。
千雲承在幻境裡殺了人,且還是掩月門的人,來此角逐之人自入幻境前便已被告知了規矩,明知不能為而為之,這是有多大的仇怨?一時間青硯門下的弟子成了眾矢之的。
冤有頭,債有主,太初門將得失之名道來,此次大會就已落幕,至於個人恩怨,已與大會無關。
「誒,錯手殺之,非我本意啊師兄。」千雲承對上幾人的視線,忙閃身到木玄斛身邊,雙目瞄向一人。
「掩月門人心思惡毒,死了便是死了。」
楚昭和素來嚴厲,眼尾一掃便讓他別開了眼,不過說出的話卻讓他兀自轉了回來:「師姐不氣?」
木玄斛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師尊之言你敢違背?定是此人行了惡事,非殺不可。」
「師兄所言極是。」千雲承頓時變了模樣,看著木玄斛滿眼熱淚盈眶。
「師兄上次斷了人一條腿,今次取了一人性命,下次又如何?」司央雖知此行必定會與掩月門結下新仇,卻未想過一向人畜無害的四師兄會殺了人,此仇結大了。
千雲承側首過來,雙眼一彎:「小師弟意下如何?」
司央平靜道:「斬草需除根」
「不愧是我看著長大的。」千雲承身形一動來到司央身邊抬手就是一拍。
「……」
這一番旁若無人的交談讓蘇清絕微微一默,轉而對身側之人道:「師兄師姐們平日裡很和善。」
師小魚微微一笑,道:「嗯,一目了然。」
「……」
罷了,越描越黑,蘇清絕復又看向林青羽,自幾人碰面,她甚少出言,不似平常想,起林青語所言,道:「師姐可是有事?」
林青羽嘴角一揚:「小師妹突然在意起旁人的看法來,師姐我正擔心這些將他嚇跑了可怎生好?」
「道友過慮了。」師小魚視線看來:「不過,蒲草已至,切莫沾履。」
林青羽眉頭一挑,意味深長道:「道友是個妙人。」
「過獎」
師小魚淺淺一笑。
他的模樣雖只能算得上是清秀,但性子和善有禮,言談更是讓人如臨秋水,師姐怕是又要找人入畫了。
蘇清絕看了二人一眼,直視來人。
掩月門不愧是與太初門爭鋒之人,一行浩蕩而來,旁人皆紛紛避讓,所經之處人聲一低如私語。
蘇清絕側首:「你走開一些。」
此行師小魚一人,並無同門前來,自大殿出來幾人便一同來了山前,今掩月門攜怒氣而來,自不能殃及了他。
師小魚點了下頭,退開幾步。
「誒,怎又不行事了?」林青羽看向蘇清絕:「師妹與他不熟?」
「一面之緣」
「難怪如此」林青羽便不在多想,視線落在來人身上,一向明澈的眸頓時幽暗了下來。
「誒,這世間竟有如此傾世之貌。」掩月門為首之人名蘇木璟,一雙星目自司央身上掠過落至木玄斛和楚昭和二人身上,勾唇一笑道:「你這小小青硯門倒是臥虎藏龍。」
「青硯門下自不比一些豺狼虎豹不擇生冷之流。」木玄斛目色溫潤,話語舒朗,但話音卻是句句含刀。
蘇木璟卻未惱,哼笑一聲,言談間頗具親近,猶似認識一般:「我如此好言語你怎這般不識趣?非是要斷了你門的後路不成?」
「掩月門的後路不要也罷。」木玄斛轉而道:「倒是你,後路可曾想過?」
蘇木璟看他一眼,一指兩人道:「掩月門死個人並非大事,你若交出他二人,我門將不會追究此事,你可想好了?」
木玄斛淡然一笑,道:「我青硯門下不欺世,亦不怕世,留一分道義,一分世情,但三犯我門者,我門必誅之。」
他聲音溫潤卻擲地有聲似有錚錚之迴響,對上掩月門竟絲毫不露怯,旁觀之人一時都有些震驚,思來想去,也未聽過這一門的大名。
兩人對視片刻,蘇木璟道:「仙尊一怒不是小事。」
木玄斛平靜道:「並無大礙」
「如此便留下罷」蘇木璟長劍忽而在手,掩月門眾人見了頓時拔劍冷目而視。
掩月門人數之多,青硯門以一敵三尚且有餘,但瞧這劍拔弩張之勢竟是一點也未將太初門放在眼裡。
「冤各有頭,債各有主,小友可是忘了這是什麼地方?」忽而一道聲音穿雲裂石而來讓人氣血一滯,仙道尊者的威壓山前沒有幾人能承受得住。
蘇木璟勾唇一笑,收了劍,轉身離去,掩月門下不乏心有不甘者,但礙於威懾只得收勢跟著離去。
太初門已經下了逐客令,原想留下旁觀的人見狀也趕緊離開了。
師小魚走上前:「三日後便是四明山神域秘境開啟之日,你我後會有期。」
蘇清絕點頭道:「後會有期。」
師小魚含笑點頭,隨即移步離開,不一會兒那雋秀的身影便隱匿在了離去的修士之中。
林青羽挽上她的手臂,笑道:「小師妹總這般平靜,倒讓我常常心安。」
蘇清絕默了一默,如是道:「方才一觀,我瞧了瞧,都挺厲害的。」
林青羽噗嗤一笑:「我便說你怎看得這般出神,莫擔心,有師姐在,定保你無恙。」
林青羽的修為蘇清絕自然是知曉的,不過她能如是說倒讓人能安心不少,事情已經如此,既來之,則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