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章 宋南辭

  「清絕」

  良久,一道輕語突然自識海響起。

  靈識傳音,乃至上仙道的大能。

  蘇清絕心道:「師尊找我有事?」

  「思無邪乃師尊的徒弟,當年小荒山一戰後,宋南辭帶走了思無邪。」

  蘇清絕頓時心驚。

  宋南辭,當年天衍宗的宗主,濯君回的師兄,亦是害死濯君回的罪魁禍首,帶走思無邪,其用意讓人不敢猜測。

  而自小荒山一戰不久,宋南辭身死,宗主之位傳於旁人,復又過去百年,雲開影成了天衍宗的宗主,作為當年唯一一個參與討伐魔教的濯君回的弟子,這三百年間可曾知曉真相?

  「當年小荒山一戰,長留仙尊可有說過什麼?」

  「當年十三門派一朝覆滅,其中除了與師尊交好的無相門,亦有一個門派與雲開影有關。」

  「是以當年討伐魔教時,只有他一人?」

  「是有一些緣由」青淵嘆了一息,道:「此因果我亦是今夜才得知。」

  他思忖片刻,道出過往之事。

  雲開影在年幼時曾經歷一場水患,水患無情,活下來的人寥寥無幾,也正因此被濯君回撿回天衍宗成為他的第一個徒弟。

  他在修行滿載下山遊歷之時,因緣際遇遇到由於水患而失散的妹妹,因救命之恩,她已拜入師門,雖兩門相隔千里,但云開影總會去看上一看,然不想會發生滅門之事。

  當幾人知曉此事時,濯君回已經隻身入魔教,三人找尋一番無果,又遇眾仙門商論討伐魔教之舉,彼時雲開影鬱結於心卻也絲毫未曾退讓,直至他在天衍宗內見到一身魔氣的濯君回。

  因聲討一事,他回宗欲取宋南辭的性命,兩人正巧撞上,雲開影當即求他給一個說辭,濯君回對此行徑侃侃而談,句句錐心。

  氣急之餘,兩人交起手來,若非宋南辭及時趕到,他將命喪濯君回之手,也是因此,雲開影臨陣倒戈,跟著眾人去了小荒山。

  因圍剿的仙門人數眾多,他並未衝鋒在前,而是被命為啟動陣法之人。

  天衍鎖魂陣是天衍宗的困陣,即便是能在要命關頭神魂離體的仙道尊者亦無法掙脫,但不至要其性命。

  濯君回師從天衍宗又怎不知此陣的模樣,想必不會大意入陣,如此過去一日。

  不料濯君回還是出現了,百人維繫的大陣他直衝雲開影而來,數年來的教養之恩自眼前一閃而過,恍惚間他啟動了陣法。

  白光耀眼奪目,將濯君回禁錮其中,不待眾人高呼,自地底突然湧出陰冷嗜血的黑霧將山頭團團圍住,鎮守陣法的修士還未回過神來便只剩下一具具血淋淋的白骨,而自己亦被黑霧擊暈過去。

  不知過去多久,他有片刻的清醒,異火肆虐,小宗山的夜被燒得通紅,他看著宋南辭自火中救起一人後身影突然自火海里消失,那被救之人正是思無邪。

  疑竇頓生,但抵擋不住意識的消散,再醒來之時,他已經被琅環之主送回了天衍宗。

  彼時距離小宗山一戰過去兩年,仙門死傷無數,而如雲開影這般自陣法里活下來的不出其二。

  都道是濯君回念他的師徒情,留他一命,他也確信如此,不然那人怎會將重生的神骨給了他,至此天衍鎖魂陣突然變成萬魔噬魂陣的疑慮以及思無邪與宋南辭的干係從未打消過。

  再次見到宋南辭時,他因重傷的緣故已命不久矣,問起陣法一事,宋南辭只道是魔族詭計多端,門內定是出了細作。

  當日的萬魔噬魂陣只有雲開影一人活了下來,自己也無從得知其他事,他自說什麼便是什麼,便未再詢問清嫿一事。

  直至宋南辭身死,他閉關出來開始尋找關於十三宗門滅門的事,途中與尋阿元的錦寰遇上,才知當年始末。

  離恨天內有萬象天衍陣的一環,地底的靈脈已經被魔氣侵噬,此行非去不可。

  而宋南辭知曉其事,滅十三宗門也是交由他所為,此次假意投誠,濯君回行事無阻,了事後欲裡應外合一舉將魔族隔絕。

  那日濯君回引魔族入陣法,不料當天衍鎖魂陣開啟之時改變了地下方成的萬象天引陣法,二陣相合竟然會促成需要血祭才會開啟的萬魔噬魂陣。

  此陣一旦瓦解,離恨天的靈脈必將毀去,魔氣會吞噬靈脈,一旦蔓延開來,無靈氣維繫的三關城結界將如同虛設,當能與神族一戰的上古魔神之力現世,哪裡還有如今的海晏河清之景?

  一念生一念死,濯君回隻身赴死,受萬魔噬咬之苦,以彼骨血,扭轉陣法,渡此劫難。

  後至異火燎原,化物成土,水遇成涸,小宗山頓時如人間煉獄一般。

  大火燒了三日才有熄滅的跡象,自火勢褪去,錦寰便上山尋找阿元,阿元初生心火,其神魂異常虛弱,今又耗費三日氣力,怕已無力去附於人身,重現真身。

  因異火的緣故,小荒山入眼黑土堆積,填平谷地與峽隙,讓原本險峻的山勢變得可及,錦寰找尋數日無果,只在黑土之下發現了雲開影。

  百年匆匆而逝,但對於歷經其流逝之人卻是分外煎熬。

  那一戰成就了宋南辭的威名,但也令其在不久後身死,如此步步為營,苦心孤詣,他到底是因為什麼?

  雲開影一面追查,一面又因自身被其利用之事間接導致師尊殞命一事而悔恨莫及,如此過了幾百年,直至今夜三人重逢。

  因思無邪行蹤暴露,幾人一番交談,自三百年前的小荒山一戰,濯君回身死,阿元不知所蹤到如今濯君迴轉生,鎮魂鈴出世,魔族動亂,以及姜氏,蕭氏,其樁樁件件都昭示著過往恩怨正在浮出水面。

  而當年的大戰,一切的布局與計謀皆因一人而功敗垂成,關乎天下生靈,他怎麼敢?蘇清絕理了理思緒,道:「如此愧對天地之舉,宋南辭為何要行此惡事?」

  如褚長嘯所言,此人斷不敢如此,但自點墨拼就後,所有矛頭都指向了他。

  滅十三門派,能熟知濯君回門下弟子的脾性,藉此拉雲開影入局,又不惜與魔族聯手,難道只是為了要濯君回的命?

  「此因仍舊是謎。」

  原由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蘇清絕又道:「只有錦寰知曉我的存在?」

  「不錯,妖族壽長,且相比於人,師尊似乎更喜妖族。」

  青淵不知師尊身為人為何偏於妖,蘇清絕卻是知曉,雖忘記前生,但因自人身上所受的傷卻是刻進了骨子裡。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自不想阿元亦是如此,想至此,又念及同為妖且曾拜幽螢為師的思無邪。

  妖無需奪舍而生,她何故剝奪心火?難道只為替濯君回報仇?

  思無邪心繫他,阿元又何嘗不是?她若等阿元順遂降生於世,並告知境遇,以阿元對他之心自幫她解毒,也會滅了蕭姜兩氏,又何需她如此謀劃?

  宋南辭,這剝奪心火一事可是因為宋南辭?但此人卻是蕭氏一族的人,她必不會與此人為伍,這其中又是何因果?

  疑雲重重,思之不明,蘇清絕猶疑一陣,道:「姜氏與屍鬼仙可有什麼消息傳來?」

  那夜姜氏之行,姜瑾琅與諦江已經對姜瑾瑜心存疑慮,而屍鬼仙乃泗水一方姜氏的遺孤,念及姜氏放其離開,只道是有何異常需傳信過來。

  而今上天衍宗,得知思無邪與宋南辭的關係,很難不讓人將兩人聯繫起來。

  青淵道:「了無音訊,凶多吉少。」

  的確,若隱於姜瑾瑜皮囊之下的是宋南辭,他蟄伏數百年又怎會沒有應對之策?

  「此行我曾遇一人,自他那裡得知宋南辭是蕭氏一族之人,他一早知曉濯君回是商氏人,但宋南辭謀害濯君回並非蕭氏之意。」

  竟是蕭氏族人,蕭氏與商氏的恩怨由來已久,青淵也是一路尋找,後自無相門那裡才得知師尊與商氏一族的關係。

  「此人是誰,可信得過?」

  兩人萍水相逢,無所謂信不信得過,蘇清絕道:「應是蕭氏之人。」

  魔族動亂,褚長嘯恰出現在地宮又是為尋人而來,所尋之人怕是姜寒舟,而誰能請動蕭氏,除了與其聯姻的姜瑾琅不作他想。

  青淵聲音一沉:「鎮魂鈴一出,引出多方勢力,蕭氏意欲何為?」

  「當年蕭氏自九幽山帶出被魔氣侵染的鴻蒙石晶使國師墮魔,導致鴻都之亂。

  鴻都滅亡之際,國師許是善念未滅,才以身渡魔放其生路,留下血咒懲戒蕭姜的罪孽,但這等會動搖天下的真相兩族不敢公諸於世,因此禍引商氏。

  而後濯君回臨世,蕭氏遣宋南辭暗中觀其動向,但濯君回不記過往之恩怨,又走上以往的舊路,蕭氏漸漸悔悟,未再存異己之心,是以小荒山一戰事涉宋南辭蕭氏也是震驚非常,疑慮至今。

  今魔君傾九淵有出世的跡象,而他的存在至關重要,蕭氏不會再行錯事。」

  青淵沉默片刻,道:「身為蕭氏之人,怎會將當年真相告知於你?」

  「魔君傾九淵與商氏的鎮魂鈴一道出世,當年之事又是一場輪迴,此舉許是不再迴避自己所行之業果罷。」蘇清絕話語一頓,聲音得見幾分悅色:「今夜,真是不枉此行。」

  得知宋南辭有可能沒有死的確重要,思無邪因為自己的師尊被逼墮魔憎恨蕭姜兩氏,從而處處針對兩族乃情理之中,但宋南辭的用意又是如何?

  要想知道真相,只有先找到此人,青淵道:「我與玉瑤欲上姜府,守歲過後,你與司央再行回山。」

  宋南辭的事出乎意料,事關幾方,是得走上一遭。

  「我與你們同去。」

  青淵卻道:「姜瑾瑜若真是宋南辭,你去只會自投羅網。」

  此話點醒了蘇清絕,想到風雪樓的賞金榜。

  那日自雨師府出來,她再次去了石安村,經火焚燒後的土包剩下了半邊。

  宋南辭經歷了小荒山一戰,很有可能當時已經知曉了自己的身份,適才出現在了雨師府,而懸賞也是後事,可見此人依舊打著神力的主意。

  「師尊說的是。」

  「清絕,為師要你一言,你可會助他完成三族分境的宿願?」

  三族分境而立需藉助天地靈石之力,蘇清絕是神石降生,自她見到柏靈身上的異處之後,便已猜到自己很有可能是天地靈石中的一個,只是自金郁琉護下思無邪,她便決心不再與此人有任何瓜葛,若是相助,兩人勢必會相見,彼時自己的心境又會如何?

  沉默一陣,她道:「不涉性命之危,我會助他。」

  分境立世,事關三族,青淵並不想藉此逼迫她,她能如實說已經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