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九寨溝瀑布灘附近的某處河邊。

  月光下，一道修長的身影正將一柄一米多長的大劍舞的虎虎生風。

  于承惠在旁攆著鬍鬚，眯眼觀瞧。

  「力量，爆發力，遠超常人。」

  「怪不得他能打的十幾人滿地找牙。」

  「就算不用任何技巧，單憑本身的力氣，他打一般人也是輕鬆愜意的。」

  于承惠笑著點點頭。

  他的螳螂劍一定要以螳螂拳做為基礎，包括腿法和身法，都是螳螂拳的底子。

  張遠有這底子，自然學的極快。

  「他的入門速度也太快了！」

  「基本動作一遍就會。」

  「只是技巧上還差著點，但已經有模有樣了。」

  老頭之前一直擔心，自己自創和改良的一些功夫沒人能繼承。

  他教過幾個有天賦的年輕人……當然，這些人現在也不年輕了，早已中年。

  正因為已經中年，個人天賦的上限早已展露。

  於老瞧在眼裡，連自己七八分都到不了。

  這其實也得怪老頭自己。

  就和李小龍的截拳道一樣，老頭設計的劍法都是以自身出發的。

  別人和他的身體有區別，沒法完全發揮。

  更何況天賦絕佳如他的又有幾人。

  但張遠不同！

  他才二十出頭，還年輕呢！

  年輕就有時間，就有機會。

  「好了，今天先到這裡。」于承惠一擺手。

  張遠扭動放鬆了一下身子。

  這雙手劍和其他功夫還真不一樣，他覺得混身肌肉都被調動了起來。

  「於老。」他將劍交回給對方，可于承惠卻擺擺手。

  「送你了，你自己練著玩玩。」

  哦……

  張遠剛才就覺出味來，老頭親自，單獨拉著他展示絕技。

  就和「龍騎士」那晚，歐陽鋒拉著楊過一樣。

  現在又送了柄劍給他，意思既明顯又模糊。

  「他這是打算收我當學生呢，還是徒弟呢？」

  就和袁闊成先生一樣，他沒收過徒弟，但學生還是有幾位的。

  在傳統行業中，學生和徒弟是兩回事。

  見老頭沒有給他使眼色，也沒多說什麼，估計是有自己的顧慮在，張遠便也沒多問。

  一夜無話，次日天明。

  第二天，張遠來到劇組拍攝地後，就見到鞠覺量愁眉苦臉。

  「導演，怎麼啦？」

  「麻煩事。」鞠胖子撓了撓頭：「少林寺給劇組發了律師函。」

  「啥？」

  「嗨……」鞠胖子無奈的笑了下。

  「說《神鵰俠侶》中有很多少林僧侶形象不夠正面，有辱他們少林的形象。」

  「說要告咱們，不讓咱們拍了。」

  「然後呢？」張遠覺得無力吐槽。

  「人家說要給咱們劇組當諮詢公司，監督管理，這樣就不告了。」

  「嚯……」張遠一聽就明白了。

  這不是後世那些女權，動保和多樣化團體幹的事嗎？

  說是諮詢，其實就是收保護費。

  這就和國外萬聖節小孩要糖時說的話類似。

  「不給糖（錢），就搗亂！」

  少林也不是頭回幹這事了，星爺的《少林足球》之所以在內地一直審核不過，其實就有少林從中作梗。

  說片子侵犯了他們的名譽權……

  自打釋大師上台後，少林一直向錢看，這事幹了可不是一兩回了。

  剛得罪了星爺，這會兒又搞到大鬍子頭上來。

  港圈和京圈的大佬他一視同仁。

  所以少林後來與影視圈逐漸疏遠，因為得罪人太多！

  他也不想想，少林爆火，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少林寺》這部電影。

  結果借著影視起勢後，反而向影視圈收起了保護費……

  「反正這事讓大鬍子去愁吧，我可管不了。」鞠胖子無力的攤手。

  張遠搖搖頭，沒有發聲。

  劇組就是塊肥肉，誰都想來咬一口。

  世界各地都是如此，想做成事很難，但想給你搞破壞，卻很容易。

  少林他也開罪不起，再說了，他現在和大鬍子也不對付，懶得多管。

  一旁來自少林的張振勇聽到這個面色慘白，生怕因為這個劇組把自己給開了。

  下午，他們吃完飯正聚在一起準備戲份時，大鬍子那邊來了通知。

  之後所有台詞中的少林派全部改成僧人派，把少林二字從片中去掉。

  聽完大家都明白，大鬍子明顯不想交保護費，但也不願妥協。

  並且你少林若要搞事，是不是找錯了題目。

  你應該在《天龍八部》的時候就跳出來啊！

  少室山大戰，多少少林僧人吶。

  還有葉二娘認親這種情節在，玄慈方丈一屆高僧，還有個私生子呢。

  而且當時拍攝這個場景的時候張遠就想，大鬍子是真還原啊！

  書里，慕容博指出虛竹的生父就在現場，結果所有人都回頭看段正淳……

  沒辦法，人的名樹的影嘛，聽到嚯嚯良家婦女和私生子，大家第一反應都是名聲在外的段王爺。

  猶豫一秒鐘就是對段王爺作風的不尊重。

  關鍵段王爺自己都迷糊了，見大家都看自己，真打算上去認親。

  當時拍戲時，也要求所有演員都望飾演段正淳的湯鎮宗。

  在所有金庸宇宙的角色中，段正淳也是張遠最佩服的人物之一，有情有義，有事他真上啊！

  別的江湖高人自創武功都是各種強悍，唯獨他的五羅輕煙掌沒有任何攻擊力，因為發明出來，就是專為了熄滅蠟燭和關房門使的……

  張遠也很想學，他覺得這功夫對他來說是剛需。

  通知完不許說少林這事後，張遠在拍攝現場溜溜達達，忽看到有一處人群扎堆，便鑽了過去。

  畢竟湊熱鬧是人類本能嘛。

  一瞧，好幾位劇組的配角，正拿著樹杈子在地上寫字呢。

  劉茜茜也在場，不時拍手叫好捧場。

  「玩什麼呢？」

  「幾位老師寫字玩呢，張老師好厲害。」劉茜茜與他說道。

  在場的，有飾演尼莫星的張振勇，還有飾演瀟湘子的洋光，飾演樊一翁的張紀蝶，飾演周伯通的趙亮和飾演洪七公的大力。

  這幾人在這兒寫字，倒也不是瞎玩。

  一會劉茜茜要拍攝的戲份，便是小龍女和周伯通被困山洞，周伯通傳授左右互搏術的場面。

  在《射鵰英雄傳》中，憨厚的郭靖輕鬆學會了需要一心二用的左右互搏術，聰穎無比的黃蓉卻無法習得。

  到了《神鵰》中，小龍女也輕鬆學會，雖然沒寫讓楊過學習，但楊過估計會和他的黃伯母一樣，對此摸不著頭腦。

  金先生很巧妙的通過這個前後呼應的橋段，點出了小龍女至情至性，內心無暇的本質。

  張遠一直認為，所謂的左右互搏術，是一種藝術創造。

  現實中無人能真正做到。

  他長這麼大還沒見過真能一心二用的人呢。

  吶，今天他就見到啦！

  順著劉茜茜的手指，張遠看向正在寫字的樊一翁，隨後長大了嘴巴。

  這老哥左右手各一根樹杈，左右開弓。

  「飛雪連天射白鹿」

  「笑書神俠倚碧鴛」

  同一時間自上而下，寫著兩行大字。

  最牛逼的地方是，兩行字不光左右手同時寫，還一行用正楷，一行用的小篆！

  「臥槽！」

  這位大名張寄蝶，是一位崑曲傳人，以飾演武大郎一角享譽國內外，外號「活武大郎」……這名字是有點不太好聽，但也是實力的證明。

  另外，這位還是一位書法大家，因為愛喝酒，一喝酒就紅鼻頭，還給自嘲式的取了個粉鼻居士的雅號。

  這位有一手絕技，名叫雙手書法！

  就是剛才露的那手。

  憑著這一手，他在高手如雲的華夏書法界都別具一格，頗具威名。

  會雙手書法的人其實不少，但一般也就能磨磨蹭蹭的兩手一起寫同一種字體。

  他則練到了能夠「雙劍齊發」，行雲流水的寫不同字體，實在是高人中的高人。

  劉茜茜剛才拍手叫好，就是為他喊的。

  導演知道他有這一手，所以一會兒小龍女雙手在地上寫字的鏡頭，便打算讓這位高人代勞，這才有了現在的人群匯聚。

  啪啪啪啪……

  老哥寫完，張遠帶頭鼓起掌來。

  「好，張老師這一手高！」

  眾人也都一起鼓掌。

  張紀蝶老師對著眾人抱拳，一一對大家的捧場表示感謝。

  但在看到張遠的時候，他的表情卻變了變。

  「張遠小弟，我聽說你也會寫字？」張老師定神後說道。

  「小愛好，不能和您比。」張遠納悶，這老哥怎麼突然說起我來了。

  「應該不止是小愛好吧。」這位上下打量著張遠，又開口：「聽說你年紀輕輕，都成了書法協會會員……哦，不止，是協會理事了！」

  張遠：……

  這老哥說話好像有點帶刺啊！

  張遠不明所以，但其餘幾位都反應了過來。

  張紀蝶也是書法協會的，而且他這麼牛逼，還只是普通會員……張遠都VIP加超前點播了，老哥當然不痛快。

  書法協會看上他年輕有名氣，想拉他入伙，提升知名度，吸引年輕人。

  不得不說，會長還是很有頭腦的。

  張遠也樂意，畢竟好歹是個名頭，出門和人打交道也能多點話題。

  但現在，這個名頭就把他架在火上烤了。

  「張理事，要不你也露一手，也好讓我們欣賞一下書法協會最年輕理事的墨寶。」

  「好呀，好呀，我也要看！」劉茜茜也應和道。

  張遠：……你到底是幫誰的？

  誰有熱鬧你幫誰是吧！

  在場剩下四位也都來勁了。

  因為他們幾位或多或少和書法沾邊！

  飾演瀟湘子的楊光是華夏影星書法研究院的副院長，這組織的院長是唐國強。

  還是書法教育家協會的主席。

  飾演洪七公的大力則是美協會員，後來還在《驢得水》中飾演過校長。

  這位還是文化部的高級職稱評委，謙哥若想當個三級演員什麼的，都得經過這位審核。

  而與張遠交過手的張振勇，也就是釋星翰，這大哥先讀的廣州美院油畫系，後上的少林，再後又去中戲，進了導演系學習。

  什麼叫文武雙全啊！

  武術界最會畫的，油畫界最能打的，就是他了。

  「哎！」張振勇自從看到張遠一打十幾後，老自卑了。

  現在他想到，我打不過你，但我還有藝術天賦呢！

  這就找到了心理平衡。

  「寫一個寫一個……」

  「來來來，大家一起玩玩，開心嘛。」

  幾人看熱鬧不嫌事大，自然順著張紀蝶的意思，拱起火來。

  張遠撓撓頭，接過對方手中的樹杈子。

  「也好，先露一手，在和這位張老哥套套近乎，他這手左右開弓，我有點眼饞。」

  想到這裡，他便定了定神，隨後用便在鬆軟的土地上劃拉了起來。

  「天……」他先「落筆」，寫了個楷體的大字。

  張紀蝶微微點頭。

  不賴！

  這是地上，不是紙筆，主要看的是骨架和結構，技巧什麼的，體現不出來。

  「溫和大氣……」老張頭抬眼看了下張遠，發覺這字和這年輕人平時的表現有相似之處。

  「功底不錯，但不夠深入。」內行看門道，張紀蝶看完第一個字，便覺得自己對張遠的水平心中有數了。

  可當張遠寫出第二個「殘」字後，他便立即眯起了眼睛。

  「草書……」

  他的第二個字，便改了體。

  「灑脫流暢……」張老師暗自評價道。

  張遠又寫下第三個「地」字。

  「隸書……嘶。」老張撓了撓頭：「蠶頭燕尾，四平八穩。」

  最後，他又改筆，寫下了一個「缺」字。

  「行書！」

  「律動輕盈，舒展和諧。」

  張紀蝶又抬頭看了眼張遠所寫的「天殘地缺」這四個大字，每個字用到了一種最主流的字體。

  關鍵每一種字體的要義和神髓他都把握住了！

  張紀蝶此時一拍腦門，才想到。

  「他還是在模仿我……」

  畢竟自己剛才也一手一體，寫出了兩種字體。

  人家雖然年紀小，但超級加倍，直接整了四種。

  「老張，這行書，我看著有點歐陽先生的意思。」瀟湘子洋光老師拍了拍張紀蝶的肩膀說道。

  「這草書有點林大師的味道。」

  「這楷體有點李先生的大氣在。」

  張紀蝶不住的點頭。

  「對對對，是有那幾位的意思。」

  張遠也點頭，他的書法屬性大多是從王伯照哪裡薅來的。

  歐陽中石，林筱之，李天馬都曾指點過「小白龍」。

  「單看一個字還好。」

  「但年紀輕輕就能將四種書體練出風骨來，實在罕見。」洋光老師邊搖頭邊說著。

  張振勇聽他這麼說，剛升起一點點的自信心又重重落地。

  完嘞！

  打架打不過人家，藝術造詣也比不過人家……

  「咱們這位年輕理事……好像是有點理。」張紀蝶沉默許久後，再次開口：「我大概知道協會為什麼會讓你當理事了。」

  不，你不知道……張遠在心中擺手。

  你們協會的會長壓根沒見過我寫字，純純的人情世故。

  那飾演洪七公的大力老師也來回打量著。

  「咱們這位男主角可以啊！」

  「平日裡演戲就不錯，這字也寫的好，難得，難得……希望有一天能在一級演員的評委會上看到他。」

  劉茜茜沒怎麼練過書法，她的字就和她的臉一樣，比較「幼」。

  她不懂，但見周圍幾位高手都嘖嘖稱奇，便知道張遠寫的字受到了大家的認可，當即露出了歡快的神色。

  「你好厲害呀……」她笑著指向地上的字：「天殘地缺，什麼意思？」

  「我倆。」

  「我們？」

  「對，我倆在戲裡戲外，都是天殘地缺。」

  劉茜茜想了想，楊過失手，小龍女失貞，這合的上。

  「戲裡有，戲外？」

  「我上次差點讓人打殘，渾身是傷，不是天殘嗎？」張遠回到。

  「那地缺呢，我不缺啊？」劉茜茜想著自己現實生活中連男朋友都沒交過，貞潔尚在，四肢也健全，能缺什麼？

  而張遠則抬手，指了指她的胸口。

  劉茜茜想了想後，立即暴怒。

  「你說我缺的是胸……」她立即想到那天被抓成了36F的楊密。

  和她比，自己的確缺了點。

  「不是，你想哪兒去了，往深里想！」張遠無奈的搖頭道。

  「裡邊……是什麼？」劉茜茜不解道。

  「你這種行為，就叫缺心眼！」

  「你才缺心眼呢！」劉茜茜舉起拳頭便向他襲來，邊追邊跑。

  其餘幾位見他們打鬧，便都笑了起來。

  一時間，片場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晚上下了戲，張遠立即「逮著」這幾位老哥，請他們吃飯去。

  這幾人下午見識到了他的書法功底，便也很樂意的應邀赴宴。

  張遠在酒桌上自然好好吹捧，敬酒，狠狠的對著這幾位，尤其精通雙手書法的張紀蝶薅了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