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紅了眼。

  這詞是個人就聽過。

  毫無理性，整個人進入了機械化的狀態，身體幾乎自動行駛，所有行為和動作，已經不用通過大腦思考，全靠本能反應。

  這便是所謂的「殺紅了眼」。

  張遠在確認自己受到生命威脅後，身體便關閉了「理性開關」，同時將各種能夠提高人體戰鬥力的激素分泌到了極限，玩了命的泵到身體各處。

  產生的效果有且不止於。

  痛覺變弱。

  反應變快。

  力量變大。

  以及渾渾噩噩的大腦。

  現在，他只知道自己用的正順手的折凳被人一棍子挑飛了。

  而他可是正在對擊打自己後腦死位的人進行「反擊」。

  幫助我的敵人，那就是我的敵人了。

  他連看到沒看，便抬手朝著那持棍的身影奮力襲去。

  「還有漏網之魚！」

  他如今的目標就只有一個，將所有會威脅到自己生命的傢伙全都打殘，確保自身存活。

  這就是生的本能，人類與生俱來的能力。

  他抬手上前，直衝過去。

  正所謂「槍扎一條線，棍掃一大片」。

  槍法以刺為主，棍法以掃為主。

  但于承惠雖會用棍，且是高手，但他最擅長的還是槍法。

  抬起竹竿，下意識的，還是槍的使法。

  他本以為事情解決，放鬆了警惕，可突然眼前一恍惚，見張遠朝著自己襲來，心道不妙，趕忙出招。

  一棍刺去，張遠本能的使出自然門的鴉雀步，擰動身軀。

  於老本來動作就慢了一拍，還是刺擊，便被張遠將將躲開。

  若是用的棍法掃擊，那張遠無論如何都躲不開的。

  於老見狀趕忙後撤，卻發現對方速度太快。

  他立即來了個反向回馬槍。

  回馬槍是身子原地轉，出槍。

  他這會兒是棍不動，身子沿著棍子一個翻轉挪到一旁，這才奮力躲開了呼嘯而來的拳頭。

  「好小子，速度奇快！」

  老頭不怒反喜。

  而張遠見一拳落空，翻腕抓住了對方的竹竿。

  老頭回手撤杆，卻和之前的賈強一般，發現完全撤不動。

  「臂力驚人，還用了鷹爪功，好！」

  老頭索性不撤了，反倒一鬆手，再一抓竹棍，借著張遠向外拔的力道，帶著自己衝到了他面前。

  左手在前衝過程中直接擺出了他們六合螳螂門的鐵叉手。

  見到張遠反應過來，朝自己揮拳，早就準備好的鐵叉手直接架住了他的手腕，老頭同時抬膝，頂在了他的腹部，讓他寸近不得。

  這就叫經驗！

  你還沒出手，人家的套路就已經全算好了。

  即使如此，老頭依舊被手上傳來的巨大掙脫之力給嚇了一跳。

  「這腕子勁……不練我的雙手劍都浪費了！」

  畢竟年紀大，更清楚張遠此時的狀態非同小可，老頭不想傷他，便趕忙趁著距離夠近，大喝了一聲。

  「停手！」

  嗡……

  被卡住身體，一時間無法進攻的張遠忽覺得耳朵嗡嗡作響，腦瓜子一涼。

  吧嗒！

  之前被按下的理智開關，此時終於再次開啟。

  他一眨眼，瞧見面前白髮白須的于承惠，趕忙往後退去，同時一抱拳。

  「於老得罪了！」

  就抱拳這點功夫，他的雙手都在玩命打顫。

  陣陣刺痛，悶痛，灼痛，從身體的各個部位，一同涌了上來。

  激素一旦退潮，將要迎來的，便是加倍的疲勞和疼痛。

  他疼的混身直打哆嗦，趕緊從腰帶底下，掏出一直噎著的煙盒和打火機。

  吧嗒！

  吧嗒！

  吧嗒！

  煙都已經掛在嘴邊，可那按打火機的手指卻頻頻滑落。

  他現在抬手指都費勁。

  吧嗒！

  終於打上火，點上煙後，猛吸了一口。

  這一口吸的，頗有謙哥風範，嘬勁巨大。

  沒法不大，指著這個鎮痛呢。

  一口煙如肺，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好似真輕鬆了些，這會兒他的頭腦才差不多徹底清醒。

  抬首望向周圍人群，八九成的人面露驚懼之色。

  張遠這才回過神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麼。

  又將目光投向剩餘的那些武校學生們。

  有從未參與的，也有剛才落跑的。

  張遠用那隻充血的眼睛直直的盯向他們，隨後拖著沉重的步伐，來到仍在地上蠕動的賈強身邊。

  該說不說，這位能當武校隊長還是有道理的。

  至少是真扛打！

  體格剛剛的。

  也對，流氓大多都有好身體。

  張遠當著剩餘武校學生，和劇組工作人員的面，抬腳踩到了賈強的頭上。

  又將抽了一半的菸頭用力按到了對方的手背上、

  「啊！」

  隨著一道皮肉燒焦的糊味傳來，腳下這位再次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

  張遠踩著腦袋的腳稍稍加力，這嚎叫聲便被當即打斷。

  這會兒，他用力直起腰杆，深呼吸數口後，朝著剩餘武校眾人的方向大喝道。

  「還有誰！！！」

  咣當！

  一位剛剛落跑的小弟雙腿一軟，直接坐到了地上。

  嘩啦啦！

  另一人站著沒動，只是雙腿不停打顫的同時，一股腥臊難聞的黃色液體，順著這位的褲襠淌到了地上。

  嘔！

  還有一人，在張遠的大喝之下，當即吐出了一口墨綠粘稠的液體，這是把苦膽都給嚇出來了！

  那膽汁落到地上，在夕陽的照耀下，散著詭異的綠光，綠的讓人膽寒。

  當然，還有比這膽汁更綠的東西。

  大鬍子的臉！

  現在的張紀忠，那臉綠的跟大A股一樣，都發亮了！

  那綠的，把他身邊馬中駿的大光頭都給映綠了。

  老馬一開始還看的高興。

  「這拳好。」

  「哎，這腿好。」

  「這打戲好真實啊！」

  可看著看著，他便覺得不對勁了。

  「《神鵰俠侶》中，楊過用過君子劍，用過玄鐵重劍。」

  「好像沒聽說過用折凳的呀？」

  「這是什麼設計？」

  老馬也就是反應慢，愣是瞧見折凳才覺出不對勁來。

  現在回過神，馬中駿都嚇傻了！

  「這……」

  「你們……」

  他回過頭去，看向大鬍子。

  「你剛才說他在劇組人緣好，和群演都打成一片。」

  「原來是這麼打成一片啊！」

  「余敏！」

  「趙劍！」

  大鬍子扯起嗓子怒吼一聲。

  捂著鼻子，鼻子裡還塞著紙團的趙劍趕忙跑來。

  躲出十幾米遠的余敏姍姍來遲。

  「怎麼回事！」

  大鬍子氣急敗壞，手直抖。

  「片場事故……」余敏小聲回道。

  「群演鬧事，毆打演員！」趙劍則如此說道。

  「你們……」

  「別廢話，先看人！」老馬用力一揮手，差點打到大鬍子，隨後加著小心，朝張遠那邊走去。

  張遠也是一愣。

  「趙劍說大鬍子找老馬要錢去了。」

  「怎麼他倆還來片場了呢。」

  「艹！」

  「這咋辦？」

  他心道不妙。

  這邊躺了一地，自己怎麼解釋？

  對，先裝一波再說。

  他看向自己的手背，第一拳打爆賈強那滿口牙時，又半顆門牙卡在了他的手背上，現在依舊在。

  他用手指一夾一拔，傷口呈現，立馬湧出鮮血來。

  他趕忙把傷口對準自己的嘴唇，用力猛吸。

  「張遠，你沒事吧……」老馬心臟直跳。

  群演才值幾個錢，男主角要是打壞了，自己的投資還怎麼辦？

  此時，張遠抬起頭來，笑著答道。

  「馬總啊！」

  「您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禮了。」

  「哎，那都不重要！」老馬面色稍緩，這小子還挺有禮貌：「你的身體。」

  「沒問題，好的很呢。」

  說著，他將自己剛才從傷口處吸出，含在口中的鮮血用舌頭一推。

  噗！

  當即，一口老血噴了馬中駿滿臉！

  不遠處的劉茜茜看著覺得眼熟。

  這噴血方法我好像見過，之前他噴水也是這麼玩的……

  「你，你，你都吐血了，還說沒事！」老馬被嚇了一跳，都愣愣的沒有擦臉和躲避。

  張遠擦了擦嘴角，做出用力忍痛的表情……當然，他本來就渾身疼。

  隨後說道。

  「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

  「區區吐血的小事，完全小兒科。」

  「我還能接著拍戲！」

  你小子也太敬業了！

  老馬人都傻了，這位是戲瘋子嗎？

  就在此時，張遠雙膝一軟，徑直倒在了老馬懷中，口中鮮血全蹭到了這位老闆的前胸上。

  「快快快快……救護車。」

  「快叫救護車！」

  日落西山時，眾人醫院見。

  就在張遠前幾日還來吊針的醫院中，一位熟悉的小護士正在給她用繃帶包紮身體。

  「上回給我打屁股針的也是你吧？」張遠想起來，上回打針特別慢，看了我屁股老半天的好像就是這貨。

  「對的，我是您的影迷，您的屁股，不是，作品真好看。」小護士回道。

  「多謝，一會兒給你簽名合影。」

  「真噠！」

  「但你得幫我多纏幾圈，看著越嚴重越好。」

  「沒問題，今天您出這門，誰瞧你不說是埃及來的，就算我手藝不精！」

  不一會兒，張遠就被包的像木乃伊一樣，用輪椅推著前往病房。

  這會兒他其實挺不好受的。

  剛才雖然爆發式的打趴了十幾人，但自己也挨了很多拳。

  即使靠著硬氣功增加防禦，但也受傷不輕，渾身上下沒有不疼的地方。

  原本感冒又沒好透，這會兒更虛了，渾身使不上勁來。

  為啥他是能避則避，能勸則勸，寧願虧些面子，也不願意真打架呢。

  比武還兩說，打架是真沒數。

  若是起頭後腦那一棍自己沒扛下來，說不定現在都成植物人了。

  所以他才會如此憤怒，對賈強下了死手！

  這會兒，大鬍子和余敏，趙劍，還有馬中駿全都來到了醫院中。

  還有劉家母女也在。

  劉曉麗很少見的面帶怒意，斜眼看人。

  劉阿姨平日裡可是體面人，面上不太帶情緒的，尤其在外邊。

  可現在，她面色不善，憤憤的瞧向余敏。

  醫生正和眾人匯報情況呢。

  「一共斷了二十七根骨頭。」

  「啊！」馬中駿聽到這話，整個人一軟。

  也就是本就靠著牆，否則他都能出溜到地上。

  人一共才幾根骨頭啊，斷二十幾根，還能有救？

  劉茜茜聽到這話，面色呆滯，一行清淚自眼眶悄無聲息的滑落。

  「醫生，那張遠以後還能走路嗎？」

  「能啊。」醫生回道。

  「斷這麼多骨頭都能沒事嗎？」

  「沒事啊……斷的又不是他的，是另外那十八位斷了骨頭。」

  「他連骨裂都沒有。」

  有你這麼說話的嗎……老馬很想罵街，但忍住了。

  「他沒事就好，他沒事就好……」老馬念念叨叨的，鬆了口氣。

  好傢夥！

  上回在《小魚兒與花無缺》劇組，這小子挨了打，影協，曲協都驚動了。

  這回在《神鵰俠侶》又受傷，我怎麼說？

  只要拍我們慈文的戲，這小子就挨打。

  別人怎麼看我們慈文影視？

  以後誰還敢來我們公司，誰還敢接我們的戲！

  老馬是老闆，是資本家。

  他首先考慮的，是自己和公司的利益，其次是這部片子的收益。

  男主角要是出事，這片子可就麻煩大了。

  多少人盯著「楊過」呢。

  此事必須有個好解法才行！

  這會兒，護士整好推著張遠過來。

  幾人側身讓出路來，壓根沒看向他。

  「大家好。」

  「你是？」他們還納悶呢。

  張遠拽了拽臉上的紗布，露出半張臉來：「我，張遠。」

  你就說包的多瓷實吧。

  「你，你，你……」

  「張遠先生渾身軟組織挫傷，再加上之前生病沒好，需要修養。」早就套好詞的護士開口道。

  「不！」張遠卻斷然拒絕。

  「我是片子的主角，不能因為這點小傷就休息。」

  「我要工作，我要繼續拍戲，不能耽誤劇組進度！」

  他說的義正言辭，就差站輪椅上揮胳膊了。

  老馬都感動了。

  吐血想著演戲。

  包成這樣了還想著演戲。

  這樣的年輕人可太難得了！

  【收到來自馬中駿的感謝，編劇基礎+1！】

  張遠現在的想法，就是先把老馬唬住，然後搞定大鬍子。

  把地位最高的兩個人拉倒自己這一邊，這事情就能解決。

  他瞧了眼也在場的余敏。

  此時，這位的右側臉頰微微紅腫，若仔細瞧，還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巴掌輪廓。

  怎麼回事呢？

  把傷者都送醫院後，馬中駿自然要調查發生了什麼。

  剛好，片場的攝像機都沒關，全程露了下來。

  這一回放，便瞧到了那隻襲向小龍女胸口的鹹豬手！

  劉茜茜當即就呆住了。

  她剛才一直以為，張遠會衝過來，是因為群演沒接住自己，摔疼了。

  她雖覺得張遠為自己出頭，但也覺得他太衝動了。

  可看完回放她就明白了。

  原來他一點都不過激！

  自己若是被抓到的話，肯定會難受好久。

  他護著我，才遭了這麼多人圍攻。

  劉曉麗見狀，更是又氣又急。

  當即質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會有這種事？」

  見到張遠被「圍毆」後，余敏就知道不妙，竭力想要撇清關係，便輕飄飄的說到。

  「這不沒有摸到嘛……」

  哪家好母親能聽得了這話？

  合著不是你家閨女，你就不當人了是吧！

  劉曉麗本就對女兒極度寵愛，當即上頭，抬手就甩了余敏一巴掌。

  這就是余敏右臉的由來。

  張遠心說，劉阿姨打的好啊。

  不光幫自己解氣，也算間接幫挨過他巴掌的楊密解氣了。

  而且這樣剛剛好。

  張遠心中發笑。

  正愁沒人教，天上掉下個粘豆包！

  為了大家好，就得苦一苦余敏啦！(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