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
舒唱低下頭,看著自己掌心中的這個黑色物件,疑惑不解。
「遠哥,這是……」
「攝影機的記憶卡。」兩人湊的很近,用微不可察的聲音對話。
「一會兒你帶回帝都。」
「我不回去,我要照顧你的。」舒唱皺眉打斷道。
「你得回去上課,並且這是我交給你的任務。」他指了指著塊記憶卡。
如杜傑所想,全劇組除了攝像組成員外,只有他了解劇組那幾台大機器。
這也是他與杜傑交好的目的之一。
挨了張衛劍一拳後,他特意踉蹡著退到了攝像機附近。
假裝扶著攝像機卻難以起身的同時,關掉了機器電源,開機蓋,拔卡,關機蓋,開電源,一氣呵成。
與草上飛學習的手上功夫可不是白練的。
況且當時情況特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子上,而非手上。
他又故意將動靜弄得特別大,以此吸引眾人的目光。
而後倒地不起,一方面是為了表示自己在這一拳之下傷的嚴重。
另外嘛,他把拿到的記憶卡藏在了身下。
這玩意挺大的,藏褲兜容易突出一塊,被人發現。
「在沒有得到我命令之前,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東西的存在。」
舒唱用力頷首,眼神非常堅定。
張遠將這幾個女人找來,不光是為了照顧對方的情感需求。
出了大事,攔著不讓來,不讓看,顯然不可能,會讓她們傷心的。
其次,他給每個人都準備了任務,不能白跑一趟。
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得做多手準備。
況且若硬要挑個最信任的人出來,恐怕就是舒唱了。
「是那場戲的記憶卡?」舒唱的智力可不比程好低,不久便反應了過來。
「嗯。」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找媒體曝光?」舒唱不解道。
「暗箱操作,對我更有好處。」張遠暫時沒法給她細解釋。
「那若沒有這片子做證明,對方不承認,怎麼辦?」舒唱始終在擔心他。
「他們要是體面,就讓他們體面。」
「若是不體面,就幫他們體面!」
張遠用手摸著她順滑的秀髮,柔和的說道。
「雖然大概率走不到最壞的情況。」
「但若是真到了魚死網破的時候,我會讓你把這份東西交給一個人的。」
當然是桌葦。
不過這是最爛的一步棋。
是最後的後手。
「遠哥,那你的傷……」
「裝的。」張遠指了指自己的烏眼圈:「這是畫的。」
與程好不同,他怕舒唱太傷心,只得編些瞎話了。
「化的那麼真啊?」舒唱上手要摸。
「最近學習怎麼樣?」張遠趕緊錯開話題,開始與其聊起了日常。
「挺好的。」
「經過那事後,我想拍戲可以隨便請假,學校不會攔我。」
那是,經過他的操作,現在中戲拿舒唱當學生代表使呢,自然啥都好說。
「遠哥,我給你削個蘋果吧。」
「呃……好吧。」張遠盛情難卻。
吃著蘋果,與她又聊了許久後,唱唱依依不捨,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病房。
有王伯照這個電燈泡在,過分親密的舉動也不合適。
將蘋果核丟進垃圾桶,抬頭便看到了王伯照。
「蘋果好吃嗎?」王老師戲謔的問道。
「好吃,但不能多吃。」
都吃仨了,再吃就蘋果4了。
「張遠,那天得虧有你在……」
王老師被揍的不輕,這不,剛緩過來些,便打算與他詳細聊聊這事。
可他才開口,病房外便傳來了一道輕柔的喊叫聲。
「師弟!」
這回王老師都不用等人進來,嘆了口氣,隨後主動翻身面壁。
劉詩施衝進了病房,隨後左右望了望。
「我師弟呢?」
「我走錯啦?」
張遠:……
雖然我的造型浮誇,略顯做作,但你認不出來,好像就是智力問題了。
「師姐,是我。」他指了指自己。
「啊?」小師姐一聲低低的驚嘆,眼眶一秒泛紅,梨花帶雨的撲了上來,死死抱住他,怎麼也不肯撒手。
「他們怎麼把你打成豬頭啦。」劉詩施哽咽道
張遠:……
也不知道誰是病人,張遠還得撫著後背安慰她。
「沒事,小傷。」
「瞎說,都毀容了。」
「不至於……不過,要真毀容了,你還認我這個師弟嗎?」
劉詩施抬起頭來,仔細看了幾遍後,略帶嬌羞的問道:「認。」
隨後她便遞上血色飽滿的嘴唇,同時閉上了眼睛。
「咳咳……」
張遠看了眼隔壁床,確定王老師沒在偷看,才輕輕啄了口。
隨後,他又捏了捏小師姐略帶嬰兒肥的臉頰,開口道。
「我受傷這事,你不要告訴袁先生。」
「嗯,我不說。」
「我的意思是,你千萬別告訴他,我怕他擔心。」
「我知道了,我肯定保密。」劉詩施用力點點頭。
「不是……就這事,你別和他說,一個字都別提。」
「嗯嗯,我聽你的,絕對不和袁爺爺講!」
眼見著對方露出了清澈且認真的眼神,張遠急的隔著紗布直撓頭。
仔細瞧著她的眼眉。
好看是好看,可為啥這麼呆呢!
弦外之音都聽不懂。
就她這智力,以後下的崽子指不定得多笨呢!
估計輔導功課能給家長氣出心臟病來。
張遠嘆了口氣。
算了,雖然呆呆的,但是真聽話啊。
真是說啥聽啥,一點不帶含糊的。
張遠也是敗給她了,只得改口。
「你幫我個忙,回去帝都後,找到袁闊成先生,告訴他我被打的事。」
「說的時候,能哭多慘哭多慘。」
「但別讓他知道,是我要你做的,明白嗎?」
劉詩施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呆了點,但是真乖啊!
「師弟,你吃不吃蘋果?」
聽到這話,張遠一陣胃疼。
「我……能吃吧。」
「呵呵……」隔壁床傳來一道偷笑聲。
「可,可是我不會削。」小師姐有點手足無措的低下了頭。
「那就算了。」他趕忙接話。
你看看,呆也有好處,好歹少吃個蘋果。
又耳鬢廝磨了一陣,師姐才紅著臉蛋跑了出去。
「這回完事了吧?」王伯照轉過身來,憤憤道。
他奶奶的,這小子艷福不淺,來的姑娘一個賽一個漂亮,還都上趕著要照顧他。
就很氣。
「完事了。」張遠算著,發了簡訊的都來了,任務也都交代了。
自己終於能好好歇會嘍。
他雙手抱頭,倒在病床上,美美的歇了會兒。
幾小時後,程好拎著臉盆,毛巾,牙刷牙膏,裝病例的文件袋,還借了張摺疊床,以及充氣的小枕頭,邁步回返。
還得是她,一看便知道,是會照顧病人的。
張遠不需要陪護。
但程好需要陪護他來表達情感,便也就順著她了。
好姐姐靠在病床上,撇了眼垃圾桶。
多出了一個蘋果核……
程好思索著,應該是舒唱來過了。
哼,還算好,也就她一個。
張遠慶幸啊!
女人咋都跟福爾摩斯一樣呢。
「幸好小師姐手笨……」
該做的都做了,又有程好陪著聊天。
這位到底是落落大方,不光照顧張遠,也為王伯照跑前跑後的幫忙。
弄得這位老哥都羨慕萬分,挑不出一絲毛病來。
「來,我餵你喝粥。」
剛好王老師去洗手間洗澡,程好便拿來了食物。
「我傷到的是眼睛,手好著呢,能自己喝。」
「嗯……」程好媚笑著搖搖頭:「我餵你。」
說罷,她便舀起一勺粥來,放進自己嘴裡。
隨後撩起自己耳旁的秀髮,整個人靠了上來,將嘴唇輕輕的貼住了他的口唇。
你要這麼餵的話……
餵完飯,程好掀開他的被子伸手摸索了幾下。
「嗯,身體應該沒啥問題。」
張遠:……
你搞這麼騷的操作,就是為了考驗幹部?
哪個幹部經得起這樣的考驗!
見他不悅,程好便嬌柔的笑了聲:「乖,我一會問問,能不能借套護士裝穿。」
嘶……她竟然拿捏了我的軟肋!
……
張遠這頭有吃有喝,還有美女照顧,自然愜意的很。
可有的人就不那麼愜意了。
比如王莖!
這位現在很懵逼。
因為想像中的勒索信並沒有出現。
劇組發生的事情已經上了報紙,他在香江放的消息也上了娛樂版。
可依舊無人前來討要錢財。
「到底是誰拿走了那塊記憶卡?」
「他為什麼不出現,也不通知我。」
「至少得威脅我吧?」
「怎麼會一點聲音都沒有。」
「拿走記憶卡的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世界上,什麼東西最讓人恐懼?
怪力亂神,不外如是。
但怪力亂神是什麼呢?
是未知。
未知讓人產生恐懼。
而現在的王莖,就陷入了未知領域。
這一切在他眼中完全不合理,超出了他的人生閱歷。
王莖頭一回感到害怕。
他現在不敢大張旗鼓的向媒體公關報導。
被啪啪打臉,他無所謂,臉皮厚的很。
可若是影響到電視劇的銷售和播出,讓投資人血本無歸,可就麻煩了。
他就怕是有人在等待,故意要整他。
而且這事麻煩就麻煩在,若是王伯昭一個人,他只需要找藉口,說是拍戲事故,兩位演員下手不知輕重,淡化一下就行。
可張遠也摻和在了裡面,他不是這場戲的演員。
怎麼辦?
沒法解釋啊!
「只能先拖一拖,萬一明天就有人來找我要錢呢。」
「只要拿到片子,銷毀片子,那我怎麼說都行。」
他想拖延,可有些人卻不想拖。
帝都,華夏電影表演藝術家協會辦公室。
「昨天,我已經讓協會發函去劇組了。」
「可那邊完全沒有回應。」
現任會長余洋老師沉聲說道。
這位是華夏資格最老的演員。
有多老呢?
這位第一次參演的電影,是42年的偽滿洲映畫株式會社的一部兒童片。
第一次主演電影,是在47年的東北電影製片廠。
反正論輩分,全國怕是找不出比他更老資格的電影人了。
「寶島那邊剛好有場兩岸電影交流會,我也派人去了,剛好問問這件事。」
「不過看上去,劇組那邊是不打算給個好交代了。」
老先生今年已經七十多了,對這事深感頭疼。
因為這事若是往上升,會涉及到兩個圈子的戰爭。
但眼看著自己人被欺負,顯然也不行。
「既然這樣,就讓那幫年輕人去鬧吧。」余洋老師朝著秘書揮了揮手。
秘書出門,很快便播出了一個電話。
十幾公里外,同在帝都的某處大酒店內。
一群「年輕人」正在邊抽菸邊靜靜等著。
這邊最年輕的都快四十了……對七十多的老人來說,算是年輕人吧。
若是張遠在場的話,便會瞧見不少老熟人。
馮曉剛,劉國全,李雪健,李大偉,張國利,張鐵淋,王崗,許帆,梁天,葛憂,六小靈通……
「嗯,好,我知道了。」
劉國全放下手機,一字一句的說道:「於會長同意了。」
「太好了!」馮曉剛用力一拍桌子,他本就脾氣暴躁,綽號馮大炮,這兒正激動著呢。
在座眾人中,劉國全這老太太的輩分和地位最高,再加上她和李大偉娘倆與張遠這個受害者熟悉,主持大局再合適不過了。
「別著急,處理問題之前,我們先要給這件事定性。」
「那說什麼呢,這幫丫挺的南蠻子擺明了欺負大陸演員!」馮曉剛手拿香菸,憤憤的說到。
他的《天下無賊》才拍完,片子裡的演員就出事了。
網絡上還出現了一堆負面消息,他能不著急嗎?
要是因此給片子造成影響,甚至不能播出,光賠GG商的錢,就能賠死他。
「你先別著急。」劉國全抬手按了按。
「現在重要的是,我們該怎麼描述這件事。」
「怎麼描述,對我們才最有利。」
「港圈是肯定要教訓的,這十幾年,他們仗著有錢,在大陸橫行霸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但做事前也得有杆大旗啊。」
地域之爭,其實還是利益之爭。
香江影視圈那麼多年的財富和資源積累,讓這個階段的帝圈頻頻吃癟。
這幫老帝都們那是憋得相當難受啊!
「我覺得,現在關鍵是王伯昭和張遠兩人。」
「根據我的了解,王伯照首先在拍攝過程中出事,張遠是上前阻攔時出事。」
「我們都是影視圈的人,該怎麼講故事,大家應該明白吧。」劉國全氣定神閒。
「我看這樣。」馮導精明的轉了轉眼珠:「把王老師往可憐上靠。」
「把張遠往英勇上寫。」
「塑造出年輕演員拯救中年演員,這種前赴後繼,一代傳一代的幫助精神,如何?」
其餘人都斜眼看向馮曉剛。
張遠是你的人,你就想捧他唄?
算的賊精!
「我覺得這個想法不錯。」此時,劉國全卻開口表示同意。
在場不少人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老太太是會護短的,見張遠出事,自然是能幫則幫了。
「那這樣,我來負責寫稿子,給劉老師審核。」
「大家則一起簽名造聲勢,如何。」馮導趕忙接道。
「同意這麼做的,就舉手表決吧。」
在場足有六十來位,可此時舉起手來的,只有半數不到。
馮導的臉色很不好看。
「咳咳,我來說兩句。」此時,一直沒出聲的李雪建老師突然抬了抬胳膊。
這會兒的李老師,聲音略帶滄桑沙啞。
不少剛才沒舉手的人見到李雪建要開口,便放心了。
因為這位一向是和平主義者,不愛摻和事。
其實帝圈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不少人的利益與港圈勾著,自然是不想再這事上拋頭露面的。
「呃……我覺得。」李雪建老師目光如刀,掃了圈在座眾人。
「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是人情世故。」
聽他這麼說,反對派們便更放心了。
可此時,李老師的氣勢卻陡然一變,好似公明哥哥上身一般。
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嚨處。
02年年底時,在一場偶然的飯局上,他與張遠相遇。
對方在散局臨走前,說自己好似有鼻淵之患。
他當時便上心了。
回去後思來想去,去醫院一查,鼻咽癌早期!
若不是這小子提醒,到了中後期,自己很可能會面對切除聲帶的最壞情況。
那樣一來,自己的演繹生涯基本就宣布終結了。
想到此處,他站起身來,鏗鏘有力的大聲說道。
「可對方現在連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講了。」
「那我們便也只好打打殺殺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