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舒唱那糯糯的嗓音中傳來的三個大字。
《連城訣》！
張遠的嘴角揚起了微笑。
「果然，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若自己沒有真心幫助舒唱，為其排憂解難，這會兒有好事，人家也不會想到自己。」
第二天，張遠便趕往約定地點，前去參與《連城訣》劇組的試鏡會。
如果說《射鵰英雄傳》的主題是「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神鵰俠侶》的主題是「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那麼《連城訣》的主題，便能用劉慈欣所著《三體2》中的一句話來概括。
「黑，真他媽的黑啊！」
金先生作品眾多，大大小小，長篇短篇，足足有十五部。
「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其中的「連」便是這部《連城訣》。
可《連城訣》卻是金老眾多作品中非常特別的一部。
有不少人將金先生的武俠作品，稱之為「成人童話」。
奇遇，神功，美人，快意恩仇……這些無不讓人嚮往，想要自在遨遊於金老筆下世界之中。
但惟獨《連城訣》的世界，恐怕沒有任何讀者會嚮往之。
奇遇，有。
神功，有。
美人，有。
可代價是什麼呢？
郭靖，張無忌，虛竹，令狐沖，他們故事王氣十足，一路開掛，也就楊過稍微慘點，斷了條胳膊。
可楊過的經歷若是和《連城訣》男主狄雲相比，那簡直是「光著屁股進種豬站，你也配嗎？」
別的武俠小說中，是江湖上有幾個壞人。
《連城訣》中，是壞人組成了江湖。
原本《連城訣》還有一個更好聽的名字，叫《素心劍》，最早連載於一本名叫《東南亞周刊》的刊物上，該報刊是《明報》的附贈書籍。
可金老估計自己寫著寫著，也覺得《素心劍》這名字太小清新，實在不符合故事主題，這才改了名。
最後金老自己都覺得主角太慘，特意為男主改了個好結局，讓狄雲於水笙在雪谷相遇，共度餘生。
張遠少時觀看這部電視劇，感受就只有一個。
害怕！
頭一回看武俠片能看的渾身冒冷汗，雙手直捂眼！
恐怖片都未必有這威力。
「砌牆大師」萬震山，「偽裝高手」言達平，「背刺之王」戚長發，「燒烤達人」花鐵干……
別說孩子，大人看了也得留下心理陰影。
金老在這本書中，將人性的醜惡放到最大，赤裸裸的展露於文字之上，有種不顧讀者死活的美。
那少時看著害怕，成人後再看會不會好點？
並沒有。
當張遠閱盡千帆，遊歷人間之後，回過頭來再看《連城訣》，他覺得後背更冷了。
少時只覺是故事，長大方知是現實。
人心就是黑的！
金老創作這部《連城訣》時，明顯有打破桎梏，突破自己以往作品的想法在。
走著想著，張遠來到了帝都的一家辦公樓內，坐上電梯，來到約定地點。
他剛想進步，便遇到了一位熟人。
「吳越哥！」
他揮手喊了聲，一位中等個頭，面色和善的大老哥回過頭來，並露出了笑容。
此人正是之前在酒桌上遇到過的吳越。
這位與李連杰，趙文卓，吳驚一樣，都是職業武術運動員轉型當的演員。
但這位與剩下三位不同之處在於，人家是真正的文體兩開花！
論武，真打起來不得而知，可吳越擁有一個讓無數武者羨慕的頭銜，「最年輕的武英級獲得者」！
吳驚看了都得流口水。
論文，96年他陪女友考北電便被錄取，可因為要參加全運會，所以放棄了入學資格。
同年，他拿到了「國家個人精英賽」八極拳第一。
到了97年，他為了保險，參加了當年中戲，北電，軍藝三大校的考試。
結果中戲老師拉著他的手可勁搖啊。
「別去北電和軍藝了，來咱們這兒吧！」
因為他直接拿下了當年中戲的專業第一，這要是去了北電，中戲真是臉都不要了。
武，人家第一。
文，人家還是第一。
什麼叫高手啊（戰術後仰）。
「呦，你也來啦！」吳越見他立馬上前，面帶笑容。
這位雖然能力強，可其實挺高傲，畢竟年少成名，獲得的成就隨便拿一項出來都能羨煞旁人，傲氣也正常。
不過這位也有缺點，模樣一般，運氣也一般，到頭來，最為人熟知的角色不光不是武俠男主，反倒成了《地下交通站》中的蔡水根……
「一段日子不見，又精神了。」吳越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邦邦做響。
張遠通過肩頭傳來的痛感，覺得對方在真使勁。
「聽說就是你小子把我們班萬人迷給勾走了？」
哦，原來如此。
吳越和程好是同班。
「我們班這麼多俊男靚女她都沒看上，偏偏落在你小子手裡。」吳越咬牙說道。
在中戲97級中，有幾人不饞程好身子的，吳越也一樣。
「對了，你今天來試鏡啥角色？」他又問道。
張遠心說，整個《連城訣》劇組，適合自己，符合年齡的角色攏共才那麼幾個。
他想要的，當然是主角狄雲啦！
顯然，他倆的目標是衝突的。
無論從表演經驗還是武功上，他都不是吳越的對手。
可自己也並非沒有優勢。
身高，顏值，年紀，他都占優。
況且，自己還有一位內應呢。
「遠哥，你來啦。」他和吳越正閒聊呢，一道柔柔弱弱的聲音便從旁喊了一聲。
「越哥，我還有點事要去辦，您先忙。」
「行嘞，祝你試鏡成功，之後在劇組見。」
直到現在吳越都沒有意識到危險的存在，他還以為張遠是來試鏡男配的呢。
跟著舒唱的步伐，他倆來到了一間辦公室門前。
「遠哥，你都做好準備了。」舒唱有些擔心的問道：「才一晚上，時間會不會太短。」
「夠了。」張遠笑著回道。
舒唱見他信心十足，便稍稍放心，卻依舊面色糾結，非常擔憂。
而後又像是做了什麼決斷，眼神這才逐漸堅定。
「我在外邊等你。」
張遠想說讓她去休息，可怕辜負了她一番好意，便點頭應了下來。
抬手敲門，聽到裡邊的應答聲，他才推門進入。
房間不大，只坐了一個人。
裡面這位模樣糙的很，頭髮，眉毛，鬍子差點連成一片。
穿的也很很隨便，鼻樑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那鏡片就和動畫片裡似的，邊角處泛著一圈圈的紋路，一瞧便知，度數深的很。
這位的手指間夾著一根煙，桌上的菸灰缸里插滿了菸頭，整個不大的房間內煙霧繚繞，差點就看不清人了。
這煙抽的，賽余謙。
他便是片子的導演，王新明。
別看這漢子糙，人家至今已拿了四次「飛天獎」，其名下更有《啼笑因緣》，《山不轉水轉》，《燕子李三》等大作。
前年更是買下了金老作品《俠客行》的版權，並拍攝了40集電視劇，成為了當年賣價最高的電視劇之一。
有了《俠客行》的成功經驗，他便一鼓作氣，又花費40萬港幣，拿下了《連城訣》的改編版權。
有人可能會說，金老的作品版權才40萬，也太便宜了。
那還有更便宜的呢，比如大鬍子的《天龍八部》，版權才一塊錢。
當然，那是金老賣央媽的面子，而大鬍子只是借用央視的版權在拍戲。
至於《連城訣》的版權為啥便宜，和其他作品進行對比便能發現端倪。
算上後世，連電視劇帶電影，《射鵰英雄傳》一共拍了11版。
《神鵰俠侶》拍了12版。
《笑傲江湖》和《倚天屠龍記》也同樣拍了12版。
那麼《連城訣》呢？
算是還沒開拍的這一版，一共就仨……
連王新明之前的那部《俠客行》都比他多，總共有6版。
那麼這位老哥為啥不去拍《射鵰》，《神鵰》呢？
就像高考前填志願時，為啥大家不都去填清華北大呢？
你以為他不想！
還不是因為版權都被搶光了，連個見縫插針的機會都沒有。
於是，只能撿些「沒人要」的版權來拍戲。
直路都被大鬍子之流走光了，他就只能走彎路啦。
可俗話說，彎道快才是真的快，直線誰不會踩油門啊！
這位老哥牛逼的地方就在於，這些小眾版權愣是能在他手裡煥發光彩！
原本他想的挺好，之前的《俠客行》大獲成功。說起來那部片子的主角還是程好的同班同學，名叫吳建。
為啥張遠勸解舒唱不要放棄中戲的求學機會？
你瞧瞧中戲畢業的程好，整個華夏娛樂圈，人家走到哪兒都能找到同學，同校，這便是人脈。
大樹底下好乘涼，大樹枝上猢猻多，就是這個道理。
王新明憑藉成功經驗，又自討腰包，拿下了《連城訣》的版權。
估計金老都得感嘆，這滿臉是鬍子的傢伙的確勇，這玩意都敢拍。
他是想挺好，可剛開始著手準備，便遇到了當頭一棒！
這位原本定下的開機時間，是02年年末，然後……粵省流感來了。
拖了半年多，國家放鬆了劇組的拍攝管制，他才重整旗鼓，打算捲土重來。
可此時，作為投資方的內蒙古電視台卻站了出來。
「王導，我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
在這大半年內，電視台反覆琢磨後覺得，這戲播不了。
倒不是覺得王導能力不行，而是放眼如今大火的金庸劇，人家都快意恩仇，墜崖，落洞便找到絕世秘籍，從此一路開掛。
可到咱們這兒，主角除了被陷害就就是一天三頓打，怕觀眾不愛看。
電視台說的有道理，對市場動向的預判也是正確的。
所以他們想讓王導對劇本進行修改，至少別那麼慘，或者慘完了好歹有點回報。
這讓王新明徹底麻了！
好不容易熬過流感，又讓我改劇本。
這劇本能改嗎？
改不了，沒這個能力知道伐！
你說一屆一屆一屆換了多少個編劇啦？
換湯不換藥呀。
電視台找來的編劇，大多把金老別的作品的套路往這部戲上生搬硬套，便算完成了。
可《連城訣》這部作品的內核太過特別，與金老往常的套路完全不相容。
王導看完這些改稿，愈發覺得改不了一點。
為啥他抽菸抽成這樣，還不是和電視台扯皮，始終沒有完全定稿，愁的。
而這件事，則被自己的「內應」舒唱原原本本的傳到了他耳朵里。
舒唱當然明白他的強項，也想幫張遠爭取主角。
畢竟她定下的角色水笙，與男一號狄雲可是一對。
他倆合作過兩次，《金粉世家》與《天龍八部》，可都沒啥對手戲，舒唱想著，這次不能再錯過了。
便幫他提前打好了招呼。
「王導，你好，我是張遠。」
「昂，就是你啊。」這糙漢子瓮聲瓮氣的回道，同時推了推沉重的眼睛，心說。
模樣長得挺好，可長這模樣的，能該劇本？
在他心中，干編劇的都得是一副宅男樣。
別人都跟癩蛤蟆似得，這邊跳出來一隻白天鵝，實在是不合群。
「我聽舒唱說，你對劇本有自己的見解？」
「你之前有相關從業經驗嗎？」王導發問。
張遠先將自己的表演經驗一一告知，王新明只是微微點頭，並沒有太多表情。
當然，他對一位出道不久的年輕人有那麼多成績還是頗為驚訝的。
可舒唱早就幫他吹過一波了，所以並不新鮮。
「這陣子，我剛才馮曉剛導演的劇組當了回編劇顧問的工作，算是接觸過一點點吧。」
正在抽菸的王新明手指一抖。
這事舒唱可沒說過！
扯虎皮，拉大旗，張遠扯的這面旗足夠大到讓王新明虎軀一震了。
「好。」王導臉上的懷疑之色減淡了不少，溫和的開口道：「那說說你的想法吧。」
張遠稍加思考，縷清思路，將早已準備好的想法，一字一句的說了出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