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5、好,我幹了!

  「我說呢,劉海清猴兒精的一個人,怎麼會眼睜睜任由我提走巴家的人而無動於衷?」張景山什麼都想明白了,「原來人家早就抓住了關鍵,說不定人家現在已經審問出兇手了,既能獨吞功勞,又能獨吞財富!瑪德,把我張景山當傻子?」

  張景山越想越氣惱,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麼回事兒。→閱讀

  但這些畢竟是他的猜測,為了印證自己的想法,張景山先是找來自己一個絕對心腹吩咐一聲,這心腹匆匆出門,二十分鐘後給他回了電話,他就獨自驅車出了門。

  很快,他竟來到了津門運輸同業公會大樓的附近。

  一個人影鬼鬼祟祟跑出來,左右看看沒人,迅速上了張景山的車。

  如果蘇乙在這裡定會認得,這鬼鬼祟祟之人,竟是忠義社之前安排在會場外迎接他的那個人。

  這人叫丁有才,他除了是忠義社的人,沒人知道暗地裡他也是青幫的人,是張景山的門徒。

  力行社在津門發展外圍組織忠義社,難免會在當地招募人手,丁有才就是津門本土被忠義社招募到的人才之一。

  但在忠義社招募他之前,他就已經秘密成為張景山的門徒了!

  張景山發展丁有才,本是為了發展自己的線人耳目,沒想到丁有才竟有此際遇,成為黨國最神秘組織的外圍成員。

  他大喜過望之餘,便以重金籠絡,一番威逼利誘,說服丁有才潛伏在忠義社,繼續為他傳遞情報。

  就這樣,他在忠義社成功嵌入一顆釘子。

  「老頭子,你怎麼敢托人直接來找我?你想害死我啊你!」丁有才一上車就抱怨,「幸虧我機靈圓了話,否則錢進一定會懷疑我!」

  「這不是情況緊急嗎?」張景山笑呵呵道,「要是有別的辦法,你當我想讓你冒這個險?」

  丁有才嘆了口氣,道:「您老有什麼吩咐?」

  「裡面什麼情況?」張景山問道。

  「估摸著劉德山要出么蛾子了,這回的會就是他發起的,但應該沒人會買他的帳。」丁有才道,「他接手了原先胡德勝的人手,以前他是帳房,經常代表巴延慶和洋人、官面兒上的人接觸,我看他這回是想頂替巴延慶,但賈長青、安玉峰這些人怎麼可能答應他?」

  「劉德山……」張景山搖頭道,「這個人威望不夠,沒人服他的。耿良辰來了沒有?」

  「來了,我親自迎的他。→」丁有才道,「要說劉代表還真是拿他當親兄弟,我們錢社長來前兒專門得了人家劉代表吩咐,今天我們唯耿良辰馬首是瞻。」

  張景山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他這哪兒是把耿良辰當親兄弟?這是當親爹啊。」

  「親爹都沒他這麼孝順。」丁有才道,「我聽給他開車的小王說,就這幾天,劉海清都見了耿良辰七八回。」

  「這麼頻繁!」張景山心砰砰直跳,「能打聽到他們見面的具體時間嗎?」

  「這我哪兒敢打聽?問了就是找死!」丁有才斷然搖頭,隨即疑惑道,「不是,老頭子,你對耿良辰怎麼這麼感興趣?」

  張景山看了他一眼,眼神閃爍:「總覺得這個人不簡單。」

  「那肯定不簡單啊,耿良辰這個人遲早是津門一號人物,看著吧。」丁有才一副很欣賞耿良辰的樣子。

  但他不知道,張景山並沒有跟他說實話,張景山此刻已經越來越懷疑耿良辰就是殺了巴延慶的兇手了。

  只是這事兒事關重大,他不想跟丁有才透露。

  「從昨天到今天,劉海清有沒有抓什麼人?」張景山問道。

  丁有才回憶了一下,道:「還真有,昨天下午六點左右,有一個黃包車夫來找劉海清,被劉海清關了起來……」

  張景山瞬間眼中精光大盛!

  他一把抓住丁有才的手,急促問道:「你確定是黃包車夫?」

  「確定啊,」丁有才奇怪道,「他的黃包車還在我們辦公樓後院兒呢。」

  「這個黃包車夫叫什麼名字?知不知道劉海清為什麼抓他?這個人現在管在哪兒?」張景山焦急問道。。

  丁有才搖頭道:「人就在我們的地牢里關著,叫什麼不知道,也不知道為什麼抓他,但是劉代表明確放話了,關這個人是他的私事兒,別人少打聽,也不要跟這個力巴接觸,否則後果自負。」

  「這就對了,都對上了!」張景山激動地道。

  此刻在張景山的腦補中,劉海清已經成了暗殺巴延慶的主謀!

  他殺巴延慶,既是為了炮製功勞,又是為了謀財。

  耿良辰,只不過是劉海清手裡的一把刀而已!

  至於巴延慶的死和王雅橋有沒有關係?

  或者有,或者沒有!

  如果有,那劉海清就是王雅橋的同夥!

  如果沒有,那劉海清就是知道上面重視王雅橋,所以把巴延慶的死推到王雅橋身上,引起上面的重視,「挾匪自重」,炮製一場大功,達到自己升官的目的!

  張景山可是聽說了,力行社最近計劃設立華北特別區區長,劉海清正在謀劃這個職位!

  如果劉海清「破獲王雅橋刺殺案」,無疑能讓他在競爭這個職位上更占優勢!

  張景山越想越激動,他敏銳察覺到,這對他來說乃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升官、發財,都在此一舉!

  想到這裡,他不禁目光炯炯看向丁有才:「你確定這個車夫被關在你們的地牢里?你確定人還沒死?」

  丁有才道:「我確定,今早出來之前,我還見劉海清的秘書給地牢里送飯呢。」

  頓了頓,丁有才警惕道:「你想幹什麼?老頭子,我可有言在先啊,你讓我去接觸這個車夫,就是讓我暴露!我一旦暴露就是個死!」

  「哈哈,不用你!」張景山拍拍他的肩膀,「我怎麼捨得讓你暴露呢?回頭我封二十個大洋,給你老爹送過去,你踏踏實實跟著前進在會場呆著!」

  「哎呦,謝了老頭子!」丁有才頓時眉開眼笑。

  等丁有才鬼鬼祟祟下車後,張景山再難掩激動之色,吩咐司機道:「回警局,快!」

  不到十分鐘,張景山就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喝令不准任何人靠近自己的辦公室後,立馬撥同一個電話。

  等電話響鈴的時候,他下意識立正,整理了一下衣帽儀容,仿佛電話那頭的人可以看到他似的。

  「請接張委員,我是津門張景山,找他有重大緊急情況匯報……對,十分緊急,十分重要,請務必讓張委員儘快接電話……謝謝!」

  很快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蒼老聲音:「景山啊,什麼事啊?」

  張景山下意識一個立正,匯報導:「張委員,我這裡掌握了一點重要情況,事情關係到復興社,我不敢怠慢,所以立即向您匯報!」

  「哦?」電話那頭立刻來了興致,「說說看。」

  黨國高層權力傾軋,在當下整個體制內,已經不是什麼秘密。

  常凱申成立復興社,想要讓復興社成為黨國最核心的組織,這無疑觸動了很多人敏感的神經,觸動了很多人的利益。

  其中以陳氏兄弟為首的CC系反應最為激烈,據說他們已經在秘密醞釀著成立以「中央組織部」為核心的黨組結社,以圖和復興社對抗了。

  其實現在CC系在各地的成員,已經結成了一些私密的小型結社,為以後成立CC系的大社團做準備工作了。

  比如在平津地區,CC系的主要領導人胡夢華就成立了一個叫「誠社」的組織,這個組織雖然不如復興社、忠義社這么正規和聲勢浩大,但其實力也不容小覷,日後CC系成立勵進社,這個誠社換個招牌,搖身一變,就完成了華麗轉身。

  現在張景山電話那頭的「張委員」,就是CC系的一位大佬,也是胡夢華的靠山。

  張景山和這位張委員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他想貼著人家進CC系,但CC系卻看不上他,這位張委員更是看不上他。

  只是平日裡張景山每逢年節給人家送禮不斷,這次他說有緊急重大事情匯報,那邊看在平日這些禮物的份上,也不好置之不理。

  沒想到,張景山的匯報,還真撓中了張委員的痒痒。

  現在CC系最感興趣的就是復興社這個組織的一切,要是能給復興社找點麻煩,那就更好了。

  張景山也不敢添油加醋,只是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了,包括自己的推測。

  末了道:「張委員,情況就是這樣,這個案子查到這一步,對我來說已經成了僵局,如果我想繼續查下去,就一定要提審那個黃包車夫,但這個黃包車夫被劉海清以軟禁的名義保護著,而且說不上什麼時候他就會殺人滅口,一旦這個黃包車夫死了,這個案子的線索也就斷了。」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道:「王雅橋上一次從津門逃脫,這個劉海清當時是什麼狀況?」

  張景山一怔,道:「這……這個我倒是還沒查到。」

  「你不是沒查到,你是沒想到!」張委員道,「你有沒有想過,他關起來的黃包車夫有可能是個誘餌?就是專門引誘對他不懷好意的人上鉤的?」

  「這……」張景山頓時冒出冷汗,「劉海清……應該沒這麼陰險。」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突然被騰傑委以重任,這個人不可能沒這點腦子。」張委員道,「你等電話吧,我會讓胡夢華聯繫你。」

  「是!」

  「嘟嘟嘟……」

  那邊掛了電話,張景山這才察覺到自己額頭上已然見汗。

  張景山在辦公室里呆了還不到二十分鐘,手下就來匯報,有人來找,是津門社會局局長胡夢華。

  「有請!」張景山急忙站起來,突然又改口,「不,我親自迎接!」

  「不用迎接了!」一個面色陰鷲的中年邁步走了進來。

  張景山心裡一驚,急忙迎上去:「胡局長,您大駕光臨,真是讓我這兒蓬蓽生……」

  「客套話留著以後說,張局長,情況緊急,咱們還是先說正事兒吧。」胡夢華一擺手。

  「是是是!」張景山急忙向手下擺手,「你們都出去,沒我命令誰也不准靠近這間辦公室!」

  「是!」

  等手下關上門出去後,不等張景山說話,胡夢華就率先開口道:「被劉海清關起來的那個黃包車夫叫趙德柱,他沒有被關在地牢里,地牢只是劉海清放出來的煙霧彈,這個人真正的關押地點在英租界劍橋道57號。」

  張景山一陣後怕,咬牙切齒道:「這個劉海清,還真是奸詐狡猾!」

  然後帶著敬畏道:「還是胡局長神通廣大,劉海清雕蟲小技,竟瞞不過您法眼。」

  他心裡卻門兒清,只怕劉海清身邊有胡夢華的人。

  胡夢華沒有接他這話,道:「劉海清到底跟巴延慶的死有什麼關係?他到底是不是王雅橋的人,巴延慶的死是不是他自導自演,這個車夫應該掌握了關鍵信息,但也許車夫什麼也不知道,這個車夫都是劉海清用來下套的魚餌。」

  說到這裡,胡夢華似笑非笑對張景山道:「張局長,醜話說前面,這個車夫,我可以交到你手上,但也許不但吃不到狐狸,反惹身騷。」

  「當然,也有可能他還真是個關鍵人物,那你就立了大功了。」胡夢華道,「如果真是這樣,張局長你前途無量啊。」

  張景山面色陰晴不定:「胡局長的意思是……」

  「這件事我只能為你提供情報支持,明面上,得你自己來。」胡夢華道,「除非你拿到確切的證據,能把劉海清拉下水來,否則我們不會出面。而且關於這個車夫的情報,也是你自己得到的,跟我們無關。」

  張景山的臉色很不好看,因為這是擺明了在把他當槍使,有結果人家來摘桃子,有危險關人家屁事。

  胡夢華笑道:「事情是張局長引出來的,當然是要張局長您來辦,如果我喧賓奪主,那是不講道義。不過我也理解張局長的擔憂,我代表張委員給你做出個承諾,如果事敗,被劉海清追究,津門你是不能呆了,我們會安排你去張家口,繼續當警察局長。而且以後,你就是自己人了。」

  「好,我幹了!」張景山下定了決心,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