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0、蔡天明的理論

  「我想你大概猜到錄像是誰給我的。→」蔡天明道,「你不用擔心,我會搞定他。」

  「我恐怕他不會善罷甘休。」蘇乙道。

  「那又怎樣?」蔡天明不屑道,「我一個指頭就能碾死他!只要我願意,我讓他警察都沒得做!」

  「可以嗎?」蘇乙故意問道,「呂明哲老是像瘋狗一樣追著我,我怕他會一直搞事情。」

  「放心,他沒機會的。」蔡天明笑道,「上次盤點老庫房,他延誤了時間,還被人舉報撕掉了庫存單據,我會調他去大澳看魚塘。」

  「為什麼不乾脆踩死他?」蘇乙問道。

  「呂明哲是一把刀,說不上什麼時候我就會用到他。」蔡天明搖頭,「平仔,剛說你聰明,怎麼又變幼稚了?有時候留著敵人一線生機,即是對自己的一種鞭策,也是對外界釋放出的一種假象,證明你的仁慈和大度。」

  「我只是覺得他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蔡sir你根本沒必要留著他。」蘇乙淡淡道。

  「不不不……」蔡天明神秘笑著擺擺手,「呂明哲這個人,還活在十八九歲的年紀,滿腦子都是理想啊,正義啊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這種人多半都會有自我犧牲,享受苦難的變態想法,留著他,關鍵時刻他會為我犧牲,平仔你能嗎?」

  蘇乙看著他:「以前……我也能的。→」

  「哈哈……」蔡天明哈哈大笑,指著他,「以前,我自己也能!誰沒有年輕過?誰沒有一腔熱血過?但是人總要長大的嘛!」

  「我跟呂明哲一起進的警校,一起畢業,現在我是警司,他呢?要不是我需要他為我做政績,一直提拔他,他連督查都當不了!」蔡天明搖搖頭,「這就是不懂得成長的代價!」

  「平仔你這麼年輕,就知道這世界的本質,其實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蔡天明感慨道,「我像你這麼年輕的時候,比呂明哲還蠢,一心想著要改變世界,可不可笑?」

  他自嘲搖頭,嘆了口氣道:「世界怎麼可能被改變?我連港島都改變不了!」

  「我剛進警隊的時候,一心想要改變警隊的風氣,甚至改變港島,做出一番事業來。我認為市民需要的是真正的長治久安,而不是獨品泛濫、社團橫行、貧富差距過大,階級固化的虛假繁榮!」

  「我那時候滿腔熱血,覺得世界就在我腳下,只要我肯努力,就什麼都能做到!」

  「我對我的未來有很清楚地規劃,我要通過警隊這個平台,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權力中心,得到我想要的職權,帶領港島走向新的未來!」

  蔡天明說到這裡,端起杯中酒一揚而盡。→

  他似乎來了談性,有些動情,也有些激動。

  「但是平仔你知道嗎?現實很快就給了我當頭一棒!」

  「那時候警隊論資排輩的氛圍比現在嚴重十倍!到處都是裙帶關係,沒有人脈,沒有資歷,根本寸步難行,只能老老實實夾著尾巴給別人當狗!」

  蔡天明眼中顯出幾分狠戾:「平仔你說,如果我連站都站不起來,爬都爬不動,我還怎麼改變港島?」

  「所以只能先改變自己。」蘇乙道。

  啪!

  蔡天明一拍巴掌,頓時感覺到共鳴,一指蘇乙:「就是這樣!我當時就是這麼告訴自己的!現在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我越來越慶幸,當初我的改變多麼及時,多么正確。」

  「你知道港島最大的問題在哪兒嗎?平仔?」蔡天明興致很高,突然拋出這樣一個大而泛之的問題來。

  蘇乙配合地搖搖頭。

  「是階級的固化,是法制的僵化!」蔡天明敲著桌子道,「這是隨著社會的發展,西方這一套東西必然會遇到的問題!聽起來似乎就是那麼一回事兒,你會覺得那是大人物才需要操心的事情,距離我們很遙遠,對我們也沒多大影響,但其實不是,這個問題已經很嚴重了。」

  「我說一組數據你就明白了,平仔。」蔡天明道,「過去的這四十年,扣除物價因素,占港島百分之九十的下層人民平均收入幾乎沒有變化,而占總人口1%的富人收入卻一直在飆升,這就是繁榮背後的真相!」

  饒是蘇乙其實並不關心這個,但也不禁為這冰冷的事實而動容。

  「是不是不可置信?」蔡天明笑道,「科技的發展,生活方式的改變,讓下層人民覺得生活條件有了飛躍的提高,但這根本是錯覺,這只是資本升級帶來的改變,用對岸的話來說,這叫糖衣炮彈。」

  「啊,說起對岸,我再說一組數據。」蔡天明豎起一根手指接著道,「也是過去這四十年,扣除物價,對岸百姓的收入水平增長了23倍。年均增長率5%,是世界上最快的!是不是很厲害?」

  「太厲害了。」蘇乙由衷道。

  「我跟對岸的朋友聊起兩岸之間的對比,他們都不敢置信,覺得怎麼可能?」蔡天明道,「我告訴他們,西方,尤其是燈塔,這樣的情況更嚴重,他們更覺得我是在騙人。但其實科技的發達,和制度的落後,並不衝突。」

  蔡天明嘆了口氣道:「因為發達,所以自信,所以按部就班,利益階層想要維持現狀,拒絕改變,民眾被繁榮假象蒙蔽,也只求安穩,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想要改變,幾乎就是跟全世界作對,談何容易?」

  「想要改變一切,必須從根部改革,但改革就要修憲,港島有多特殊你也知道,修憲的門檻太高了,一有動靜,全世界都會掀起波瀾,誰敢妄動?而且制度的僵化是很大問題,改革就是要從根部改變制度,根本推不動的。」

  「大環境如此,警隊也是如此。平仔,警隊有什麼弊端,我比你們更清楚一百倍!我們不知道過度追求破案率是錯的嗎?我們不知道社團是毒瘤,必須挖除嗎?我們不懂獨品危害有多大,值得花費更大代價嚴防死守嗎?」

  蔡天明接連反問。

  「但是,上面不在乎這些,民眾更在乎的是不出事就好!從上到下,整個社會大家都在追求經濟,追求財富,所以必須要繁榮,必須要穩定。否則民眾會失去投資的信心,上面也會動盪,這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警隊如果敢做大家都不想看到的事情,那就是整個港島的罪人,所以一定要穩定!所以很多案子要當做從來沒發生過!你現在明白了嗎,平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