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8、辦妥

  六十年代晚上八九點已經是正常人家該睡覺的時間了。→這會兒還差十分鐘就九點,其實已經很晚了。

  廠家屬樓大院兒里住的都是領導,起步都是正科以上,而且除了廠里,還有區裡的一些幹部也住在這裡。

  大院兒門口也有崗亭,只不過不是二十四小時的,而且站崗的級別也不高,屬於老頭兒級。

  一個孤寡老漢退休後就住在門房,順帶看大門,晚上九點就鎖大門了。

  蘇乙來的時候人家老漢正準備鎖了大門去洗腳睡覺呢,對於他這個不速之客自然非常不歡迎,而且蘇乙沒有預約,他瞪著眼就要攆人。

  但蘇乙是誰?

  三分鐘時間就讓老漢客客氣氣給李新民打了個電話說有貴客拜訪,恭恭敬敬把蘇乙送出門房揮手告別。

  李新民這時候都換了睡衣打算睡了,接到門房電話十分納悶,心說貴客拜訪?怎麼個貴客法?

  難不成是部里的領導上門來了?

  那也不應該啊,領導要見面一個電話他就得屁顛兒屁顛兒跑去拜訪人家,哪裡能讓領導上門來找自己?

  摸不清狀況也不敢怠慢,萬一真是貴客呢?

  李新民一邊換上衣服一邊招呼老伴去燒水沏茶,然後趕緊親自去門口迎接。

  沒一會兒聽到樓下腳步聲,他急忙打起精神勾著背欠著身子,一副恭敬的樣子,聚精會神盯著樓梯口。

  等腳步聲近了,他伸著脖子想看清楚貴客的樣貌,卻不料貴客開口了。

  「李哥,您怎麼還出門迎接我來了?這我可當不起啊!」

  這聲音聽著耳熟……

  「蘇援朝?」李新民詫異道。

  蘇乙走到了門口笑呵呵道:「對呀,是我。」

  李新民往蘇乙身後看了看:「就你一個人來的?」

  「半個人來我怕嚇著你。」蘇乙小小幽默一把。

  「來自李新民的惡意+99,來自李新民的懼意+86……」

  「大晚上胡說什麼呢!」李新民沒好氣瞪他一眼,還有些納悶,「門口老孫頭不是說貴客來訪嗎?」

  「對呀,貴客就是我,男賓一位。」蘇乙笑呵呵道,「孫大爺看我一表人才,覺得我將來必定非富即貴,所以說我是貴客。李哥,這證明您真是慧眼識珠啊,連看門大爺都認可您的眼光……」

  「我特麼用他認可?」李新民罵了句,滿臉鬱悶瞪著蘇乙,「這不瞎胡鬧麼?大晚上的我以為來什麼貴賓呢,把我媳婦兒都折騰起來倒茶,結果來了你這麼個潑猴。69🅂🄷🅄🅇.🄲🄾🄼」

  蘇乙道:「孫大聖拜訪黃袍怪。」

  李新民低頭看了眼自己一身米黃衣服,氣得一擺手道:「去去去,少瞎胡賴賴!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小子根本不是好人!說吧,這大晚上的找我什麼事兒?」

  「就在這兒說?」蘇乙笑道。

  「進來吧!」

  「來自李新民的惡意+99……」

  滿臉鬱悶的李新民帶著蘇乙進了家門,他愛人是個慈眉善目的中年婦女,見了蘇乙正要很客氣地打招呼,就見李新民擺擺手道:「不用燒水沏茶了,明兒早上下去見了老孫頭記得罵他一頓,謊報軍情!」

  中年婦女愣神沒反應過來,李新民道:「這是我們廠新來的職工,我跟你提過,那個大學生。」

  「嫂子好。」蘇乙笑呵呵打聲招呼。

  「哎哎,你好。」李嫂忙回應。

  「你進屋去吧,我們倆說說話。」李新民道。

  「水還是要喝的,我給你們沏上茶,邊喝邊說話。」李嫂笑了笑,對蘇乙招招手道:「小同志你坐,別客氣。」

  「謝謝嫂子!」蘇乙笑呵呵道。

  蘇乙落座後,李新民依然神情不悅,沒好氣道:「說吧,什麼事兒非得大晚上來找我?」

  蘇乙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鋼筆遞過去:「這是送您的,初次來家裡拜訪,雖然有點倉促,但也不好意思空手來。李哥請您笑納,別嫌棄禮物寒酸,多少代表我一份心意。」

  李新民接過轉了轉一看,皺眉道:「還是個舊的?」

  「那是您不知道這支筆的來歷!」蘇乙嚴肅道,「知道巴金先生吧?六三年的時候,他去我們學校演講,這筆就是他親手送給我的,很有紀念意義。」

  「真的假的?」李新民將信將疑,「這怎麼證明?」

  「我能隨便拿支不值錢的筆湖弄您嗎?」蘇乙認真道,「您再借我倆膽兒!要不是感謝您對我的知遇之恩,這筆我說什麼也不送您,我寧願送你幾根金條,都不送您這筆。」

  「你還不如送我金條呢……」李新民滴咕著,還是有點懷疑,但看樣子多少信了點兒。

  李嫂端來茶,蘇乙微微欠著身子道謝。李新民把筆遞給她鄭重道:「這是援朝送的,大作家巴金用過的筆,你放我書房去,收好了。→」

  「哎喲,那可是貴重東西。」李嫂頓時肅然起敬,面帶神聖之色雙手接過,捧著筆轉身去書房了。

  蘇乙道:「寶劍贈英雄,這支筆也算找到好歸宿了。」

  李新民臉上終於綻出舒爽笑容,道:「行啦,說吧,找我到底什麼事兒?」

  與此同時,警局。

  趙德勝摸遍自己所有口袋,納悶問旁邊年輕警察:「我筆呢?怎麼不見了?」

  「不知道啊。」年輕警察茫然搖頭,「您之前是不是讓錄口供的人簽名來著?他們還你了嗎?」

  「應該還了吧?」趙德勝努力回想,「最後一個簽字的好像是蘇援朝……我記得他給我了……還是沒給我?」

  「人家不可能把你筆裝回家去。」年輕警察道,「您再想想,是不是你放哪兒忘了?」

  「想不起來了。」趙德勝嘆了口氣,「算了,你的筆先借我使使,那筆我都用了好幾年了,當初花了是三毛還是四毛來著,在百貨商場買的,特別好用……」

  李新民家。

  「蘇援朝,怎麼哪兒都有你?傻柱的事兒你也想摻和一腳?你這手怎麼到處亂伸?」李新民一聽蘇乙的來意,頓時皺起眉呵斥道,「我告訴你,干好你自己的工作,不該操心的事兒少操心!你才來廠里幾天?你自己都沒站穩腳跟呢,你還替別人跑關係求情來了,顯你能耐大是吧?」

  「李哥,您真是誤會我了。」蘇乙嘆了口氣,「我才住進大院兒幾天?我跟何雨柱能有多好關係?我犯得著為了他來求您嗎?」

  「對呀,那你為什麼來了?」李新民奇怪道。

  「他讓我來的呀。」蘇乙道,「因為上次您送我的東西,他知道我跟您關係不一般,所以想方設法讓我跟你帶話,求您拉他一把。」

  「那你不搭理他不就完了嗎?」李新民皺眉。

  「我也是這麼想的。」蘇乙道,「但您也多少應該了解我的性格了,我這人想得比較多,他一找我我就在想,為什麼他要找我?為什麼他讓我來求您?我一想,咱仨之間唯一能串起來的交集就是您給我寫了一個條子,讓我去傻柱那兒拿那些東西。」

  李新民臉色微變,頓時坐直了。

  蘇乙道:「李哥,我一想到這事兒,我就不能不搭理他了。不管您願不願意拉他一把,但這事兒我不能瞞著你。最讓我擔心的是之前我跟您提過的那事兒,就是有兩個人商量著要舉報你那事兒,您還記得嗎?這倆人我到現在還沒找著呢,這廠里還藏著有心人憋著勁兒要害您呢。萬一他們利用這何雨柱……」

  李新民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凝重,森森道:「這傻柱叫你來找我……只怕還真是存著威脅我的心思……看不出來,他還有這腦子?」

  「不至於不至於。」蘇乙擺擺手,「我看他是病急亂投醫,他除了讓我找你,還讓我去找楊廠長呢,甚至還問我認不認識其他什麼大領導,說什麼只要能幫他,以後必有重謝。」

  「還重謝?他拿什麼謝?炒倆菜感謝?」李新民嗤笑一聲,表情卻是緩和一些。

  「他做飯炒菜是真不錯,上次大領導不還特意誇他了嗎?」蘇乙道,「今天中午去吃飯,領導們也都抱怨菜的味道不好呢。」

  「他這事兒很麻煩,警局那邊是留了桉底的,這桉子肯定要報給區裡的,不是咱們廠自己能做主的事情。」李新民道,「為了他一個傻柱,誰都犯不著為他擔著責去求情。」

  「聽他的意思他要求也不高,只要還能留廠里上班就行。」蘇乙道。

  李新民若有所思。

  蘇乙道:「李哥,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我就是覺得應該來給您匯報一聲,所以才大晚上跑這一趟。這何雨柱這會兒剛被咱廠保衛科帶回廠里,眼巴巴等著我給他回信兒呢。要是您覺得沒必要,我也就不搭理他了。」

  李新民突然站起來道:「來,你跟我來書房,我打個電話。」

  他帶著蘇乙來到他的書房裡,讓蘇乙隨便坐,然後自己就拿起電話,撥通廠里保衛科的電話。

  「餵?我李新民……小錢啊,何雨柱是你交接回來的?什麼情況?你跟我匯報匯報……」

  李新民詳細了解了警局那邊交接的情況,又問了問傻柱說過什麼話,有什麼反應和態度,除了蘇乙,還見過什麼人。

  聊了十多分鐘才掛了電話。

  這時蘇乙正好整以暇翻看著一本叫《歐陽海之歌》的小說。

  等李新民打完電話,他就順勢把書放回書架,看著李新民等他說話。

  「你去把傻柱接回家去。你告訴他,他的工人編制肯定是保不住了。廠里念在他這麼多年矜矜業業工作的份上,願意給他一條出路,那就是以臨時工的身份返聘他,讓他暫時留在廠里工作。」

  李新民對蘇乙道:「他暫時也不能在廚房呆了,太敏感。先去內勤科吧,乾乾打掃院子收拾衛生的活。等風聲過了,看他具體表現,再考慮調他回廚房的事情。要是態度良好,也不是不能考慮恢復他職位的事……你告訴他,這是能給他爭取到的最好的結果,本來他這事兒坐牢都是必須的。」

  說到這兒頓了頓,李新民用指節磕磕桌子加重語氣:「最重要的是要本本分分,管住自己的嘴!把我話帶給他!」

  「行,我知道了。」蘇乙笑了笑,「那我回了李哥,打擾你休息了。」

  李新民繞過辦公桌過來笑呵呵道:「援朝,這事兒你辦的不錯,匯報得也及時,這傻柱跟你是一個院兒的,他的思想動態,你以後也要多留意,隨時跟我匯報。」

  「好。」

  離開李新民家,蘇乙接著往廠里趕去。

  蘇乙點出李新民拿廚房回扣的事情,又說明傻柱要求不高,他出手保傻柱幾乎就是必然的結果了,他肯定也怕傻柱窮途末路下萬一胡說八道怎麼辦,給傻柱個臨時工名額,屬於惠而不費的事兒,這事兒辦得還顯得他有人情味,而且一個手藝不錯的廚子以後肯定能用到。

  至於什麼調回廚房、恢復職位……

  這就是一張餅,聽個樂呵就行,為了吊住傻柱罷了。

  這不還叮囑蘇乙看住傻柱嗎?可見對傻柱他還是多少有些不放心的。

  在不求人的情況下,事兒辦到這程度蘇乙就覺得挺好了,他對這個結果還是滿意的,也符合他本來的預料。

  李新民顯然跟錢科長說好了,蘇乙一到,人家立刻放人。蘇乙跟他寒暄幾句後,就跟推著自行車跟傻柱往回走去。

  「自由的味道怎麼樣?」

  夜風中,蘇乙笑呵呵問道。

  「我這算沒事兒了?」傻柱問道。

  「想得美,我之前在警局把情況跟你說過了,你覺得你能沒事兒嗎?」蘇乙道。

  「廠里打算怎麼處理我?」傻柱悶聲問道。

  「牢是不用坐了。」蘇乙道,「但你工作沒了。我好說歹說,李新民答應以臨時工的名額返聘你,但你不能去廚房了,留在廠里也是打掃衛生的活兒。」

  「掃大街啊?」傻柱自嘲一笑,「那我這張臉算是徹底丟盡了。」

  「要不你就別干。」蘇乙道,「說真的,就這結果還是我給你儘量爭取來的,又是送禮又是說好話的,我都拿他在廚房吃回扣的事兒威脅他了。」

  「你威脅他?那以後他給你小鞋穿怎麼辦?」傻柱皺眉。

  「沒事兒,穿也是給你穿。」蘇乙笑呵呵道,「我用你的名義威脅他的。」

  「……」傻柱突然哈哈笑了,「幹得漂亮啊兄弟!這是我這兩天聽到的最舒心的事兒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