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問一個大院兒的街坊,許大茂這人怎麼樣?
好壞且不論,大家一致給出的評價一定是——膽兒小。
這傢伙膽子太小了。
傻柱一抬手,他就能竄出五米遠。小時候被人欺負,別的孩子最多被打一頓哭哭啼啼,他就要跟人磕頭認錯,也要避免挨打,到最後見了壞孩子就跑,不管人家是不是沖他來的。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那天早上一隊軍人來大院兒,許大茂被嚇得尿褲子了……
可見他膽子的確是小。
今天早上他出於極端嫉妒,寫了匿名舉報信塞進了楊廠長辦公室門縫裡。之後卻越想越忐忑,越想越害怕,生怕蘇乙發現是他,找他麻煩。
於是他下午竟躲了出去,沒敢在廠里呆。
下班時間他也沒敢回家,而是在外面轉悠好久,確定院裡風平浪靜了才敢回來。
全院大會他本來也想躲在家裡不想來參加的,但這人心思多,一想自己早上投的舉報信,晚上開全院兒大會,這大會內容該不會跟這事兒有關係吧?
其實廠里的事情跟院兒里怎麼會有牽扯?但人心思多了就想得複雜,許大茂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不甘心錯過自己的「傑作」,於是就來了。
他是萬萬沒想到,會還沒開始,蘇乙就找上門來了。
他更是打死都沒想到,蘇乙就這麼堂而皇之取出他早上寫的舉報信,跟他筆記本上的筆跡對比起來。
倒霉的是筆記本還是他主動給到蘇乙手裡的……
許大茂腦瓜子當時就嗡嗡的,一片空白。
隨即臉「刷」地一下就白了,兩個眼珠驚恐瞪大,整個人都不由自主抖了起來。
毫不誇張地說,他嚇了個亡魂皆冒!
這會兒都沒工夫去琢磨這舉報信怎麼跑到蘇乙手裡了,許大茂唯一的念頭就是——跑!
蘇援朝以一敵十勇斗歹徒,他許大茂小胳膊小腿兒夠挨人家幾拳?
許大茂怕極了,反應過來後後退一步撒腿就跑!
一個字都沒敢多說!
嗖!
婁曉娥甚至還沒反應過來,許大茂已經穿過人群跑出了前院。
快極了。
婁曉娥目瞪口呆!
其餘人也十分納悶。
這許大茂跟一隻被戳瘋的母雞一樣,怎麼一驚一乍一熘煙兒的?
「不是他……他跑什麼呀?」婁曉娥瞠目結舌道,「有毛病吧!」
蘇乙笑呵呵收起信紙,把手裡的筆記本遞給婁曉娥:「可能是鍛鍊身體,飯後熘熘食兒吧。」
婁曉娥不是傻子,怎麼會信這種說辭。
她也反應過來了:「他怕你!」
婁曉娥驚訝看著蘇乙:「我明白了,他今兒是一直在躲你!怪不得說好請客也不回來,你幹什麼了,他怎麼怕你怕成這樣?傻柱他都沒這麼害怕過!」
「想知道?」蘇乙笑呵呵道,「明天下午,在你家把這頓飯補上,咱們飯桌上慢慢聊。這說好請客又不請,沒你們這麼辦事兒的。」
婁曉娥嘆了口氣道:「請,一定請!這事兒我都覺得丟人,一定請你,就算許大茂不敢回來,我也請你!」
「你跟大茂說,他文采不錯,我打算跟領導申請一下,讓他來廠報這邊幫我。」蘇乙笑眯眯道,「他那放電影的工作老上山下鄉到處跑,風吹雨淋的多辛苦?還動不動幾天不著家,這不影響你們夫妻生活嗎?」
「呵呵,我聽出來了,你這話肯定沒安好心,是嚇唬他呢。」婁曉娥笑得有些幸災樂禍,「不過這回我站你這頭兒,許大茂這放電影的破工作是不好,我早就不想讓他幹了。成天去鄉下不干好事兒,我都聽了好些風言風語了。」
「那就這麼定了。」蘇乙笑道。
婁曉娥還要好奇再問蘇乙那張紙上寫的什麼,就在這時,大家看到一大媽領著兩個警察進了大院。
「怎麼又有警察來啦?」婁曉娥詫異看過去,「咱院兒最近怎麼了?怎麼老跟公家犯沖?這是犯太歲啦?」
不光是她,整個院兒里都嗡聲大作,院裡的街坊鄰居們議論紛紛,好奇今天又是什麼事兒,居然又驚動了警察。
不過看樣子這次警察像是被請過來的。
兩個警察一老一年輕,老一點兒的那個算是蘇乙的老熟人——趙德勝。
年輕的看著二十出頭,白臉眼鏡,有些文弱的樣子。
兩人一進來,三個大爺立刻迎了上去,跟他們握手寒暄,滴滴咕咕說了好大一陣子。
一大爺跟一大媽交代一聲,一大媽直奔自己家裡。→
三個大爺則帶著警察們來到場中位置。
這時,已經坐在場中的秦淮茹敏銳覺察到不對,心中微沉。
「媽,有些不對勁啊,警察怎麼又來啦?」秦淮茹壓低聲音擔憂問道。
「誰知道呢?」賈張氏也有些驚疑,「該不會是傻柱招了吧?」
秦淮茹心裡也沒底,忐忑之下心思百轉,壓低聲音道:「媽,你回家看著仨孩子寫作業,別再出來了。我在這兒開會,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要真是傻柱在裡面交代了呢?」賈張氏擔憂道,「他們不會真抓棒梗去坐牢吧?」
「不會。」秦淮茹深吸一口氣,捂著脹痛的小腹緩了一下,才接著道,「真要抓就直接抓了,不會開大會抓,就算不抓人,也可以直接找咱家來,他們沒找……要麼今兒開會跟咱家沒關係,要麼就是他們也沒什麼證據……媽,你快回去,我在這兒看情況。」
「好好好,淮茹,你腦子聰明,一定保住棒梗啊。」賈張氏這會兒也緊張起來,「記住,咱倆怎麼都成,但棒梗絕不能出事兒!」
秦淮茹低聲道:「我知道。」
說著話,那邊一大媽攙扶著聾老太太過來,坐在了主位上。
賈張氏急忙快步鑽到人後面,快步往自己家走去。
這邊二大爺咳嗽一聲,會議也就正式開始了。
「各位街坊鄰居,今晚上把大家召集在一起,還是因為昨兒的事兒——傻柱!大家也都知道,這傻柱昨天因為偷了一隻雞,又偷了援朝家的肉,被警察帶走了。但這雞,這肉,到底是不是傻柱偷的呢?傻柱這人雖然有些混,有點兒不尊重老人,愛惹是生非……但平常也沒有這偷雞摸狗的毛病呀……」
「這不,我們仨大爺就湊一塊兒琢磨琢磨,是越琢磨越不對勁。咱院兒最德高望重的老太太也說了,這傻柱肯定不是這樣的人,所以今兒就把大家聚在一起,再說說這事兒……」
劉海中話說一半,街坊們就議論紛紛。
「有什麼好說的?這偷東西不是傻柱自己承認的嗎?他自己都認罪了,咱們還說什麼?」
「對呀,這不莫名其妙嗎?」
「瞎耽誤工夫,這仨大爺越來越沒熘了,什麼破事兒都要開全院兒大會。」
「傻柱偷沒偷東西歸警察管,給我們開會幹嘛?這不是拉著和尚認親家——找錯人了嗎?」
眼看一開口惹得滿院子牢騷,劉海中尷尬站在原地,無語向老太太一攤手,意思是你看,這還怎麼弄?
仨大爺里他是最不願意摻和這破事兒的。傻柱平常對他最不尊敬,經常對他冷嘲熱諷,所以劉海中非常討厭傻柱。
傻柱坐牢他高興還來不及呢,覺得院兒里走了個禍害,覺得跟兒子找到工作這事兒可以並稱「雙喜臨門」,現在老太太非逼著仨大爺要給傻柱「平反」。
劉海中是一千個不願,一萬個不想。
但沒辦法,老太太開口了,易忠海還挨了兩拐杖,閆阜貴當場認慫,剩下他自己獨木難支,只能是勉強屈從了。
這回他一開口大家怨聲載道,劉海中不但不惱,心裡還有點兒竊喜。
他也不解釋,任由大家抱怨。
眼看你一言我一語,場面已經混亂,易忠海重重咳嗽一聲,站了起來。
他環顧一周,道:「各位街坊鄰居們,今兒之所以把大家都召集在一起說這事兒,是因為這不光是傻柱一個人的事兒,也是咱們大傢伙兒每個人的事兒。傻柱是不是冤枉的呢?不是,那他活該!但要是,咱們身為鄰居,就應該伸手拉他一把。別說是傻柱,換了在座任何一個人,要是被冤枉了,那咱們院兒里的街坊鄰居們也不能袖手旁觀,都應該伸出手來幫襯一把。」
「遠親不如近鄰嘛。今兒是咱們幫傻柱,明兒說不定就輪到大家幫你了,這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就一直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碰不到事兒,對不對?要是誰出事兒大家都不管,那將來輪到你的時候,大家也都不管你,你心裡怎麼想?將心比心,對不對?」
易忠海一番話,說的街坊們都安靜下來。
他趁熱打鐵,接著道:「傻柱偷雞偷肉這事兒是有蹊蹺的,丟雞、丟肉這兩件事兒,可以說都發生在咱們大傢伙兒上班的時間,這個時間傻柱也在班兒上呢,他怎麼偷?他三大爺,你說說!」
閆阜貴開口道:「丟雞那天,我下午去學校前還去雞籠子裡看了眼,確定雞是在的,我下班回來雞不在了,這說明這雞就是下午丟的。這傻柱下午在幹嘛,其實問問他食堂的同事就知道了。他要是一直在班兒上,是沒時間偷雞的。」
易忠海點點頭,又看向蘇乙:「援朝,你的肉大概是什麼時候丟的?」
「昨天白天,我早上上班以後,晚上下班回來之前這段時間。」蘇乙道,「中午休息我跟柱子哥還有三大爺在一起。」
「對對對,這事兒我能證明。」閆阜貴點頭。
那天中午是傻柱跟冉秋葉第一次見面。
「那傻柱只要證明他早上下午都在食堂上班,就能說明肉不是他偷的。」易忠海道,「要證明這事兒也很簡單,問問他們食堂的人就行。」
頓了頓,易忠海道:「其實不用問,傻柱這孩子打小在咱們院兒長大,他是什麼樣的人街坊們都了解。這孩子絕對不可能幹偷雞摸狗的事兒。再說了,他是個廚子,偷雞偷肉……他還用偷?犯得著嗎?」
院子裡嗡聲大作,秦淮茹的臉色已經變得格外難看,十指用力摳住板凳,指節都發白了。
「一大爺,但偷東西的事兒是傻柱自己承認的,可沒人逼他!」有人叫道,「要真不是他偷的,他幹嘛自己承認啊?」
「對呀,不是他幹的他幹嘛要認?他賤呀?」
「活得太沒意思了,想蹲班房啦?」
「自己找死沒人攔得住,要我說甭操那心了……」
街坊們笑嘻嘻議論著,易忠海咳嗽一聲,再次開口:「傻柱為什麼要認,這事兒我們不討論,現在能確定的是,偷雞偷肉的另有其人,這人肯定不是傻柱。這偷東西的也不可能是外人,就是咱院兒里的人,就在咱們這些人家當中!」
說到這裡,院兒里已經再度安靜下來。
易忠海環顧一周,故意盯著秦淮茹若有深意看了兩眼,道:「剛才我跟兩位警察同志聊了聊,這傻柱在警察局裡把該說的都說了。警察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為什麼請警察來呢?懲前毖後,治病救人。我希望這個偷東西的人自個兒站出來,這算是自首,也算是我們為你爭取到的寬大處理的結果。我希望這個人珍惜這個機會,不要報僥倖心理。」
劉海中接過話道:「你現在站出來,那是自首,要是讓警察直接點名,那性質就不一樣了,那該怎麼罰就怎麼罰了。我們這是在幫你,別不識好歹。」
「其實無非就是偷個雞偷個肉的事兒。」閆阜貴也笑呵呵道,「我跟援朝呢,也都不計較這事兒了,但是偷東西這事兒是不對的,所以你得站出來認錯、道歉,這也是我們今晚開會的目的之一,小懲大戒嘛!但要是連錯都不想認,那就是不想悔改,這事兒就嚴重了。」
三個大爺說話間,都有意無意看向秦淮茹,很明顯這話就是說給她聽的。
但秦淮茹卻一副穩坐釣魚台的樣子,待在那裡很入神地聽著,時不時還點點頭,一副認同仨大爺觀點的樣子,表情也看不出有半點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