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昭早得了蘇乙的吩咐,到了這處宅邸後就讓王保保恢復了本來面目,且放開了其所有禁制,只是讓蘇三七將其嚴加看管起來。
她站在院中遙望著春風亭中的身影,心中頗為擔憂。
雖然蘇乙沒有對她明說自己的計劃,但小昭卻知道,需要蘇乙仔細籌謀,還傳滅絕師太一套劍法加強其實力,又要他和張三丰加上滅絕師太三人聯手的行動,必然兇險萬分,艱難無比。
蘇乙不說,小昭也不多問,只是默默做好蘇乙交代的所有事情,同時在心中祈禱蘇乙平安歸來。
某一刻,小昭突然感到眼前眼前景象恍忽變幻,氣溫也驟然轉冷。
她立刻意識到什麼,心中頓時一緊,有種鬆了口氣的興奮,但更多的還是恐懼。
雖然早就知道了大哥身邊的兩個小鬼,也在儘量習慣它們的存在,以及大哥用它們跟自己傳遞信息的方式,但每次見到它們,或者見到它們搞出的幻境,小昭還是覺得非常恐懼。
大哥告訴她,這是生死相剋天然壓制,不是自己膽子太小,但小昭卻覺得大哥是在安慰自己,自己就是個怕鬼的小姑娘,為此她十分沮喪。
這次小鬼展示的幻境是寫在土牆上的一段話,上面明顯是大哥的筆跡——
「放王保保上春風亭見趙敏,你等三人從健德門出城,小心丐幫,速速!」
字跡略顯潦草,這段字寫的時候時間一定很倉促,這給小昭一種緊迫感。
幻境消失後,恐懼如潮退去,小昭鬆了口氣,滴咕道:「清風?還是明月?謝謝你啦!」
她不敢怠慢,轉身進了房間裡。
廂房中,蘇三七和王保保對面而坐,周止若則站在不遠處的窗邊,隔著格柵看著窗外景色。
小昭一跨進門檻,臉上立刻露出澹定笑容,負手挺胸,一副澹定自信的樣子。
三人的眼神齊齊落在小昭身上,周止若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心說這丫頭處處模彷蘇大哥,連走路的姿勢都不放過,也是夠了。
「王將軍,你可以走了。」小昭一開口就讓三人齊齊一愣。
「從前門出去往東,你會看到有個亭子。」小昭笑道。
「是春風亭,我知道這裡!」王保保沉聲道。
小昭笑了笑:「你妹妹趙敏就在春風亭里等你,你可以直接去找她。」
這話一出,王保保不但沒有欣喜若狂,反倒驚疑不定,不確定問道:「那你們……」
小昭正色道:「我們就此別過!王將軍,希望你以後好自為之,莫要再做出欺壓漢人的事情了。」
王保保自動忽略了後半句,又問道:「那蘇兄……」
這段時日來他和蘇乙已經混到稱兄道弟的份上了,他感覺自己只要再加把勁,就能說服蘇乙投靠自己。
儘管有這樣的自信,王保保卻也沒有幻想過蘇乙會突然放了自己,他很清楚蘇乙是要用他交換六大派的人,他是蘇乙的籌碼。
哪兒有人主動丟掉自己籌碼的?
但今天註定要讓王保保意外了。
小昭正色道:「這當然是大哥的意思,王將軍,後會有期!」
她一抱拳,也不理王保保的反應,轉身對周止若和蘇三七道:「止若姐,三七叔,咱們走!」
說罷帶頭往外走去。
周止若和蘇三七其實也滿心疑惑,但卻都沒有多問,因為蘇乙走時明確交代過他們,一切以小昭馬首是瞻,不要質疑她說的話。
三人魚貫而出,直接從後門撤走,房間裡只留下瞠目結舌的王保保。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一頭霧水地走出宅子。
果真沒有任何人阻攔他。
這就恢復自由了?
王保保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莫非……
他往東邊看去,看到春風亭中的三道人影,其中一個隱隱有些熟悉。
莫非妹妹已經和蘇乙達成了某種協議,所以蘇乙才會放了自己?
這個猜測讓王保保既輕鬆又失落。
輕鬆自然是因為恢復自由,失落卻是因為蘇乙的不辭而別。
「蘇兄啊蘇兄,你不肯跟我告別,莫非是還沒想好要不要跟我共謀大業?」王保保無比失望地想著。
他邁步向春風亭走去。
趙敏雖然大喇喇在春風亭等待蘇乙的到來,但卻並非真的絲毫不作為,起碼還是在周邊安排了很多便衣護衛的。
這些人都是汝陽王府的老人,都認出了王保保,雖然都很驚奇,卻並沒有上前相認,只是隔著老遠和王保保有眼神交流。
王保保重新恢復了警惕,他沿著青石板路拾階而上,向春風亭走去。
他的到來很快引起了趙敏和成昆的注意。
「王保保?他怎麼自己回來了?」躲在客棧中的成昆見到這一幕,眉頭皺成了川字,「蘇乙呢?」
他表情陰晴不定,心中猜測種種可能。
他利用丐幫在大都布下天羅地網,但卻連蘇乙的影子都沒看到。
王保保是蘇乙的人質,但現在卻突然出現在春風亭,一點預兆都沒有。
這起碼說明蘇乙和王保保一行人早就到了大都,但滿大街丐幫的人卻一點也沒發現他們的行蹤。
蘇乙的神出鬼沒讓成昆對這個人更加忌憚。
但他現在更擔憂的是蘇乙不會出現在春風亭了。
如果蘇乙不來,他在春風亭的布置就算白費了。
雖然他為了對付蘇乙準備了不止這一個手段,但如果就這麼輕易被廢了自己精心準備的陷阱,還是會讓成昆有種一拳打空的羞惱感覺,畢竟他之前分析推測了那麼多,得到的結論都是蘇乙必然會來。
成昆死死盯著春風亭,不知為什麼,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冷,兩個肩膀也變得有些沉重,就像是什麼人坐在了上面一樣……
春風亭中,趙敏也十分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哥哥一步步走上來,心中瞬息萬念,表情陰晴變幻。
兩人很快再亭中對面而站,原本該興奮高興的相逢場景,但兩人心中卻殊無喜意,反而是各自滿腔疑惑。
「你答應他什麼了?」王保保脫口問道。
「你被下毒了?」趙敏在此同時也開口。
問完兩人都是一愣,又一起道:
「我沒見到他。」
「我沒被下毒!」
然後兩人又同時愣住。
「他就這麼放了你?」趙敏不可置信道。
「他就這麼放了我?」王保保眉頭緊皺,只覺事情非常詭異。
兩人同時沉默,頭腦風暴,越想越覺得事情蹊蹺。
他們都很清楚蘇乙不是蠢貨,一定不會做自毀長城的蠢事。
但就是因為清楚,所以他們更想不通為什麼會是這樣。
便在他們苦思不得其解之時,兩人突然齊齊向南邊看去。
便見三道人影像是三隻大鳥般向這邊縱躍而來。
不,不是三道,而是五道!
其中有兩人各自手中還都提著一個人!
兩個一直一言不發的紅衣喇嘛原本也警惕看著來人,已做出防範姿態。
他們是高手,耳聰目明,所以比趙敏和王保保先一步看清了張三丰和滅絕師太手中提著的人穿的是什麼衣服。
龍袍!
鳳袍!
兩人瞬間面色大變,齊齊憤怒大喝:「大膽!」
說罷想也不想齊齊飛身而出,向張三丰和滅絕師太迎去。
他們本就是大內高手,職責就是保護皇帝,如今見竟有歹徒挾持皇帝皇后出了皇宮,豈能坐視不理?
但他們註定不能成功,因為他們和張三丰和滅絕師太之間還間隔了一個蘇乙!
「師太借劍一用!」蘇乙輕喝一聲,滅絕師太想也不想將倚天劍向蘇乙擲來。
蘇乙一把接住,這兩個喇嘛已到了跟前。
刷刷!
半空中劍光乍現,兩個喇嘛極力閃躲並做出反擊姿態,兩人齊齊使出大力金剛掌拍在蘇乙身體上,但下一秒他們發現他們的手掌竟拍在彼此身上,震得各自身子一僵。
半空中根本無處借力,兩人被打得就要向下墜落而去,但蘇乙抓住破綻,一劍斬下!
兩個頭顱拋飛出去,兩道血柱瘋狂拋灑場控,兩具無頭屍體無力向下急急墜落。
只是一個照面,蘇乙便殺了這兩人!
但本就受傷的蘇乙再次動用內力,使用乾坤大挪移,引動了傷勢,只覺喉嚨一甜,差點一口鮮血噴出來。
他恰好到了一棵樹邊,輕點樹冠換了口氣,這才使得身法行雲流水般接著向前飛掠,沒被人看出他傷重的破綻。
蘇乙為什麼不利用兩個小鬼給兩個喇嘛製造幻境從而秒殺敵人?
這是因為武人打鬥時搬運氣血運轉內力,乃是陽氣最灼熱的時候,對於兩個小鬼來說,這時候的武人就像是太陽般,根本靠近不得,哪怕得了蘇乙的符籙加持,對它們來說靠近戰鬥狀態下的武人也是件很危險的事情,因為內力是可以傷害到鬼的。
因此,小鬼不是萬能的,至少以蘇乙目前的級別不是萬能的,很多時候還是得靠自己。
到了這時,王保保和趙敏也都看到了來人是誰,也認出了張三丰和滅絕師太手裡提著的是誰。
兩人根本顧不得為兩個紅衣喇嘛的死而震怖,此刻他們死死盯著皇帝和皇后,滿心驚恐和震撼!
但與此同時,在客棧中的成昆死死盯著春風亭,卻沒察覺到任何異常。
他的眼前微微恍忽一下,然後他便只看到趙敏和王保保依然在春風亭中說話,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的到來。
在他的視線中,一切都風平浪靜!
這自然是清風的功勞。
在成昆看不到的地方,清風正捂住成昆雙眼,給他的腦海傳達幻境,欺騙他的視覺和思維。
對於清風來說,這項工作駕輕就熟,不但工作內容簡單,就連工作目標都和之前一致。
蘇乙等三人先後輕飄飄落在涼亭中。
蘇乙在來的路上稍作整理,把續命符轉移到了自己胸膛處,擦乾淨了臉上的血跡。
不過卻沒時間換衣服,身上的衣服依舊襤褸破爛,血跡斑斑,看起來狼狽骯髒至極。
但儘管這樣,他站在趙敏和王保保面前,這兄妹二人卻根本不敢對他有任何小覷,或者抱有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相反,他們此刻對蘇乙更加畏懼,更加驚恐!
因為張三丰和滅絕師太手中的那兩人。
「趙姑娘,別來無恙?」蘇乙笑呵呵打著招呼,語氣平和溫潤,就像是遠遊歸來的公子站在巷口在和左鄰右舍打招呼一樣。
「王兄,恭喜兄妹團聚,當真樂事。」蘇乙又笑呵呵對王保保一點頭。
但無論是王保保和趙敏,此刻卻都沒心情跟蘇乙說什麼。
他們的眼中只有皇帝皇后。
張三丰和滅絕師太將皇帝皇后放在地上,直接解開了兩人的穴道,兩人同時腿軟就要癱倒在地,卻分別被一把揪住。
「臣(臣女)拜見陛下、皇后!」王保保和趙敏齊齊躬身一拜。
皇帝臉色蒼白,顫巍巍握住皇后的手,看著眼前的王保保和趙敏,咬牙道:「擴廓帖木兒,敏敏特穆爾!原來是你們!」
「陛下,我們……」王保保聽出皇帝憤怒質問的意思,急忙就要解釋,卻被趙敏攔住。
趙敏面色凝重看著蘇乙道:「蘇乙,只要你肯放了陛下和皇后,我什麼都答應你!」
王保保這才如夢初醒,驚怒交加指著蘇乙吼道:「蘇乙,你、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兄妹兩一個凝重冷靜,一個驚恐憤怒,其實高下立判。
「蘇乙,我可以立刻放了六大派的人!」趙敏看著蘇乙道,「你還想要什麼,你儘管說!只要你肯放了陛下和皇后,你便是想要我趙敏的項上人頭,我也可以現在就摘給你!」
這話說的極為堅定鏗鏘,沒有絲毫猶豫。
皇帝聽有些驚疑,錯愕看看趙敏,看看蘇乙,卻不再說話了,只是抱著瑟瑟發抖的皇后站在一邊,冷眼旁觀。雖然他已極力表現出鎮定,但止不住顫抖的手和不斷四下眺望的眼神,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惶恐和無助。
「蘇乙,你放了陛下和皇后,我擴廓帖木兒這條命儘管拿去!」王保保此刻也終於清醒冷靜下來,立刻大聲表態。
這個時候,他哪兒還敢再稱蘇乙為「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