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過招,勝負生死往往就在電光火石間,哪怕激鬥數百招,激鬥幾天幾夜,論其驚心動魄的程度,都不及那一瞬間的萬一。
這一瞬雖然燦爛勝過永恆,但如果可能,任何一個高手都絕不希望這一瞬間的到來,因為這一刻就像是在和死神猜拳,失敗的代價便是突然死亡,失去一切!
這一瞬間,絕不會給你任何反應的時間,你甚至什麼都來不及想,什麼都來不及做。
等蘇乙的大腦重新開始運轉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鬼門關里走了一遭了,剛才那一刻,他連免死卡都來不及用,甚至是想都沒想到,因為根本來不及。
渾身劇痛無比,蘇乙能夠感覺自己的經脈嚴重受損,體內內力紊亂,四處亂竄,丹田撐脹無比,似乎隨時會炸開。
他躺在廢墟之中,甚至動一動都艱難無比。
他傷得實在太重了!
除了在民國位面,這是蘇乙第二次受這麼嚴重的傷勢,也是第二次和死亡如此接近!
這只是個度假世界,為什麼會搞成這樣?
蘇乙腦子裡瞬間萬念,思緒根本不受控地蔓延。
他使勁晃了晃腦袋,強迫自己清醒,不讓自己思維渙散。
他強撐著,費力用手蘸著鮮血,在自己額頭上畫符,口中喃喃念咒,硬撐著做完一整套動作,為自己加持了續命符。
隨著儀式完成,一股神奇的力量涌遍全身,蘇乙感覺力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內力再次可以運轉無礙,所有劇痛都消失了,仿佛他從來都沒受過傷。
但這都是表象,也只是暫時的,一旦續命符的效果過去,他就會陷入傷勢比現在更嚴重的境地。
而且在這樣嚴重傷情下強行動用內力,改造成的損傷一點也不會減弱。
比如他的丹田若是受到刺激真被撐爆了,那就是真爆了,續命符也沒用,不可能壓制或者逆轉這種趨勢。
除非在續命符生效的這段時間,他能努力自救,儘量恢復自己的傷勢,疏導自己的內力和經脈,讓自己能夠暫時恢復戰力。
蘇乙的確是這麼做的。
他飛快點住自己幾處穴道,再運轉內力給自己療傷,同時將丹田內的內力灌注經脈之中,一方面緩解丹田壓力,另一方面可以讓內力溫養受損嚴重的經脈。
勉強讓自己的內力武功體系處於可以「正常運轉」的狀態後,蘇乙便立刻從廢墟中爬了起來。
這個過程可能也就用了十餘息。
蘇乙一躍而起,落在他身上的木屑、殘渣、還有灰塵同時被他震盪開來,簌簌落地。
他輕飄飄落在了阿曼巴倒地的地方,低頭看著這個害得自己如此悽慘的罪魁禍首。
蘇乙對他沒有恨意,有的只有敬重。
這絕對是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讓蘇乙意外的是阿曼巴也仍然活著,而且臉色紅潤。
但他身子從肚皮一下都沒了。
軀幹也殘破不堪,一條手臂從肩胛骨處就消失不見,另一條手臂血肉模湖地耷拉在地上。
他眨巴著眼睛,仰望著蘇乙。
這是迴光返照。
蘇乙看得出,阿曼巴只是撐著一口氣沒有死而已。
這位紅衣喇嘛似乎就撐著想要見到蘇乙,他看到蘇乙如此生龍活虎的樣子,露出失望之色,而看到蘇乙額頭上的符文,又露出極度震驚的神色。
他嘴唇蠕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眼神變得釋然而平靜。
「君何所求?」他問道。
「渡人渡己,得道超脫。」蘇乙不假思索地道。
阿曼巴頓時露出欣喜之色:「善哉,善哉。」
話音猶未落,人已溘然長逝。
蘇乙面色肅然對阿曼巴微微一躬,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向著皇帝離去的方向追去。
他已經明白了阿曼巴為何那般絕決狠辣。
因為他從蘇乙的吸星大法中窺見了大恐怖,他覺得這是不該存在於世的妖法,若是還在世間流傳,必然為禍蒼生,所以他不惜自毀,也要殺了蘇乙,和這種為禍蒼生的妖法同歸於盡。
因為他看出蘇乙並非戾氣沖天的惡人,他問蘇乙何所求,蘇乙說的那八個字,讓他明白他所擔心的事情也許不會發生,所以他由衷欣喜。
吸星大法真有這麼大威力,居然讓這位密宗大師如此畏懼?
這要看是誰的吸星大法了。
若是任我行的吸星大法,這位大師必不會如臨大敵,如此恐懼。
可蘇乙的吸星大法,讓他覺得無解,所以他才會恐懼。
前殿。
張三丰和滅絕師太渾身浴血,站在滿地屍體之間,相視一笑。
所有的敵人都倒下了,他們殺了個血流成河。
滅絕師太渾身浴血,但她卻覺得此生從未有一刻像是這一刻這般酣暢淋漓。
張三丰不愧是張三丰,聽到另一邊傳來那般巨大的響動,只是想想也能知道戰鬥有多麼激烈,於是他也發了狠,不惜代價鎮殺所有敵人,並和滅絕師太一起殺了所有沖入殿中的禁衛。
兩人都消耗不小,而且都受了不輕的傷勢,但卻並未到油盡燈枯的地步,都還能撐得住。
聽得殿外腳步聲隆隆,機括聲此起彼伏,兩人很默契地齊齊往大殿深處衝去。
經過蘇乙之前戰鬥的寢殿時,那斷壁殘垣和血肉殘渣的景象讓兩人十分震撼。
他們想過蘇乙要面臨的戰鬥必然更加激烈和兇險,但卻沒想到會到這種程度。
這樣噩夢般的戰場,怎麼可能是血肉之軀造成的?
偌大的興聖宮寢殿中除了他們早就空無一人,兩人沿著蘇乙留下的痕跡追了上去,一路上又陸續經過好幾處留下遍地屍體的戰場,還遇到了一群跟他們一樣在追趕蘇乙的禁衛軍,兩人二話不說從後掩殺過去,殺穿隊伍後,腳步不停繼續追擊。
蘇乙再沒有碰到像樣的高手。
這一路追過去,他遭到了至少三場伏擊,不過這些伏擊都沒能對蘇乙造成什麼威脅。
蘇乙也並不戀戰,只殺擋路的,其餘一概不理,只顧追擊。
皇帝在往宮外逃,看樣子似乎是想去城南的軍營,但他註定是到不了了。
蘇乙在臨近宮門處擋住了皇帝,很輕鬆便殺光了護送他離開的禁衛和太監們,甚至幾個動手的侍女也沒放過。
最後只剩下皇帝和皇后兩人瑟瑟發抖抱在一起。
蘇乙手中長劍滴血,眼神澹漠看著這兩人。
這已經不是他見過的第一個皇帝了,不過和之前那個一樣,兩個皇帝都是異族。
他心中毫無敬畏,他很清楚皇帝也是普通人,並非真是什麼真龍天子。
皇帝瑟瑟發抖,卻咬牙強撐著不肯求饒。他怒目瞪著蘇乙,色厲內荏喝道:「惡賊,朕乃天子!你敢動朕,必遭天譴!」
「我不殺你。」蘇乙澹澹一笑,「只是有人想要見你,你們得跟我走。」
「是誰?是太子嗎?」皇帝咬牙問道。
蘇乙笑而不語,突然望向來路。
兩道身影疾速飛掠而來,不是張三丰和滅絕師太是誰?
兩人很快就到了跟前,看到了身穿明黃龍袍的皇帝和一身華貴鳳袍的皇后,兩人都面露喜色。
他們有種恍若夢中的感覺。
數日前,當蘇乙告訴他們這個瘋狂計劃的時候,他們第一反應這根本是天方夜譚,絕不可能實現。
哪怕蘇乙後來抽絲剝繭一點點跟他們分析,訴說整個計劃的可行性和好處,他們最終同意,也只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氣,決定搏一搏。
但對於成功與否,並未抱多大希望。
直到現在他們才確定,這件事成功了!
古有聶蓋、專諸、荊軻留名千古,而今,蘇乙、張三丰和滅絕三人,必當青史留名,為後世傳頌!
當然,他們不會殺了皇帝皇后,因為他們的計劃遠不止弒君這麼簡單,從一開始有這個計劃,就是因為刺帝這件事和營救六大派這兩件事是有聯動性的。
這位君主的生死不光關乎六大派千餘人的生死,更關乎抗元大計。
三人總算匯合一處,周邊腳步隆隆,如同奔雷滾滾,顯然是大軍正在集結。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蘇師,你沒事吧?」張三丰注意到蘇乙渾身鮮血,尤其是額頭處觸目驚心的血符,頓時心中一沉。
他豈能認不出這是續命符?哪裡還猜不到蘇乙必然是受到了很嚴重的傷勢以至無法堅持,才會用這迫不得已的手段。
蘇乙搖頭,對二人道:「我們走!」
張三丰雖然心中還擔憂,卻也不復多言。對皇帝說聲得罪,上前點住其穴道,皇帝斜斜癱軟在地,卻被張三丰一把揪起。
一邊的皇后嚇得也要癱軟下去,滅絕師太也如法炮製,點住皇后穴道,將其拎在手中。
「走!」
三人提氣向宮牆飛掠而去。
那宮牆之上明明人頭攢動,刀槍如林,但此刻竟沒有一個敢動的。
哪個敢引弓搭箭,甚至還會被上級呵斥。
「讓開!讓開!」
眼看蘇乙等三人拎著皇帝皇后徑直飛向城牆牆頭,駐守此處宮牆的將領滿頭大汗,瘋狂咆孝起來。
嘩啦!
這一處的士兵瞬間空開一大片!
蘇乙等三人落在牆頭暫停換氣,又齊齊飛掠到宮牆之外。
「將軍!就這麼眼睜睜……」有人不甘叫道。
但話未說完便被其將領打斷。
「不然怎樣?你敢動手嗎?別說誤傷,若是驚嚇了陛下和皇后,誰能承擔得起!」將領揪住他衣領咆孝著。
「那現在怎麼辦?」
「快!隨我去太子府!如今只有太子能做主,也敢做主了!大元……要變天了……」
出了皇宮,蘇乙立刻放出兩個小鬼,將提前準備好的字條展示給其中一個小鬼,讓其去傳信。
又吩咐另一個小鬼去春風亭查探情況。
三人也不加掩藏,拎著皇帝皇后在鬧市中飛掠前行,所過之處引得民眾騷亂圍觀。
有見識的人認出龍袍鳳袍,只駭得魂飛魄散,已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
有人開始向著蘇乙等人離去的方向狂奔追去,也有的去通知該通知的人,還有的四散而逃,更多的則是不明真相之人,譁然而聚,興奮議論著。
春風亭中。
皇宮那邊的動靜也引起了趙敏的注意,她微微蹙眉,站起身來遙望皇宮方向,心中隱隱有些擔憂。
只是從這裡看過去,什麼也看不到,只能依稀聽到軍隊集結的號角聲。
「郡主,宮中似乎出了亂子!」其身後一個紅衣喇嘛道。
兩個紅衣喇嘛臉上都有凝重之色,他們本是大內侍衛,是被趙敏「借」來的。
「若真出了亂子,就算你們回去也沒什麼用。」趙敏緩緩說道,「相反,你們在我這裡,反而能抽身事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能在宮中鬧出亂子的,趙敏猜測可能是太子。
不會又是一場宮變吧?
趙敏心中有些沉重,皇室中任何變化都關乎天下,帝王家中無小事。若宮中果真有變,掌握兵馬大權的汝陽王府也勢必會受到影響和牽連,不可能置身事外。
只是為什麼是現在?
為什麼糟糕的事情,都集中在這時候發生了?
她此刻還完全沒意識到皇宮的變化跟蘇乙有關係,因為這根本不符合常理。
在趙敏看來,蘇乙要麼還沒到大都,要麼就是人在大都但是藏了起來。
無論是哪種情況,蘇乙都應該在為如何營救六大派的人而頭疼,在為如何跟她趙敏周旋而絞盡腦汁,既不可能,也不應該節外生枝,去搞其它事情。
與此同時,在積水潭碼頭邊某處宅邸,小昭等人制住了這宅子主人,都躲在此處。
此地可遙望春風亭,依稀可見亭中趙敏等三人的身影。
得了蘇乙「傳訊」的小昭特意挑了這麼個地方藏身,不得不說這再合適不過。
值得一提的是,小昭、周止若和蘇三七三人中,反倒是年齡最小,看似天真爛漫的小昭反倒更具領導能力,因此這邊三人的組合,便以小昭為核心。
小昭對此也當仁不讓,發號施令起來也理所當然,絲毫不怯,自信而穩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