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0、互傳

  吃了碗配方熟悉的糯米飯,蘇乙和陳友回到房間裡,蘇乙也正式開始了他的求道之旅。

  蘇乙是練武的,對於中醫也有所涉獵,因此對於陰陽、五行、八卦這些基礎的東西都有所涉獵,不能說精通,但也算略懂皮毛。

  玄門最基礎的一些理論概念無非也是這些,蘇乙作為一個初學者,也不需要懂得太高深的東西。

  修道其實是個籠統的概念,道分五術,分別是山、醫、卜、命、相。符籙還在五術之外,是修行者和鬼神對話的媒介和渠道,屬於雜項。

  因此蘇乙所修的道,只是道術中一個小小分支罷了,他不需要去研究道德經。黃庭經里高深的道理,甚至不用搞清楚這些經文都是什麼意思,他還遠遠沒到問道求道的份上。

  陳友給了蘇乙三本書,第一本是《黃庭經》,陳友告訴蘇乙,每天至少要早晚誦讀一遍。

  「所謂書讀百遍其義自見,這是儒家說法。對於咱們玄門修行人來說,誦經萬遍,妙理自明。」陳友道,「其實你只要誦經四千九百遍,當你想要見到鬼時,默誦淨身神咒,就能看到鬼祟之物,不需要藉助任何術法符咒。」

  「想要抓鬼,你得能看到鬼才行,所以,記得每日早晚做功課。」陳友笑呵呵道,「記住,誦經不是背課文,一定要心靜、心誠,若是不認真,不虔誠,就算你誦一輩子經書,也是徒勞無功。」

  「還有,不要帶著功利心去誦經,比如急著見鬼,急著明理……誦經要虛極靜篤,湛然朗朗,只有這樣才是有效誦經。否則,你別說是四千九百遍,就算是四萬九千遍也沒用!」

  蘇乙鄭重接過這本黃庭經,認真道:「我記下了。」

  陳友滿意點頭,道:「總之呢,誦經就是你以後每日的功課,我也是誦了十多年,才開始明見鬼神,至於妙理自明的境界,只怕是一輩子也達不到咯。」

  「至於你,看你自己願不願意浪費時間咯。」陳友笑呵呵道,「如果只是為了見鬼,不如多備一些清明楊柳釀,又或者多備些能區分陰陽鬼物的勘合符,總之見鬼的辦法有很多,不用傻了吧唧早晚念經的。」

  陳友口中對誦經這事兒十分不以為意,但還是費了這麼多口舌,可見他心中對此事並沒有他說的這麼不屑。

  蘇乙其實能理解他。

  陳友現在的心態,有些像蘇乙學武的某個階段,對自己產生了極大的懷疑,覺得學武有什麼用?

  武功再高,一槍撂倒。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辛辛苦苦浪費時間到頭來到底值得不值得?

  還不如苦練槍法,練弓箭,學化學,配置毒藥炸藥。

  陳友誦經幾十年,到現在唯一得到的好處就是可以見鬼了,這讓他心中怎能不懷疑,怎能沒怨氣?

  要是只為見鬼,他何必數十年如一日去做功課?

  所以陳友現在已經不再誦經了,因為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夠妙理自明,更不信自己可以通過誦經得道。

  他現在只信自己的符,只信自己的桃木劍。

  而蘇乙跟他不同的地方在於,哪怕是自我懷疑,蘇乙也沒有放棄習武。

  蘇乙面臨的絕望比陳友更甚。因為蘇乙的世界有道術,有異能,還有超凡科技,這些哪個不比習武高大上?

  但蘇乙根本不去想這些,他只是想把武功練到極致。

  陳友接著又給蘇乙第二本書——《真靈業位圖》。

  「你知道符籙之術為何有神異之力嗎?」陳友問道,「其實就是兩個字——借法。」

  「借誰的法?」蘇乙問道。

  「就是他們咯。」陳友笑呵呵拍拍手裡的《真靈業位圖》,「畫符其實就是以筆墨和神靈上天溝通,可以讓九天神煞為我所用,役神驅鬼以達到祈福禳災、祛病救人和降妖除魔的目的。」

  「所以畫符就是向神靈借法。你問他們借法,要是連他們姓甚名誰,司何職處何位都不知道,是不是就太不好意思了?」陳友笑呵呵道,「所以這本書里的神仙譜系,你要記熟,哪個神是什麼神,絕對不能錯。」

  「每張符都要寫主事神靈,寫錯了你這張符就等於白畫。這本《真靈業位圖》,可以說是畫符的必修課。」

  蘇乙接過,有些遲疑問道:「友哥,不是我不敬神靈,只是有沒有這種可能……」

  「就是符籙里的神異之力,其實是因為符籙是一種凝聚天地靈氣的陣法,每張符畫法不同,所以功效不同,跟神靈沒什麼關係?」

  這話其實有些不敬,所以蘇乙才猶豫了一下才問。

  也就是陳友,若是換了別的那種正派道士,打死蘇乙也不會問的,這是質疑人家的信仰,人家不當場打爆你的狗頭,絕對算是好脾氣了。→

  陳友微微沉默,幽幽道:「你以為我沒試過,畫符的時候把主事神靈這一項去掉?可一旦去掉,這符就不靈了。」

  他看了蘇乙一眼道:「其實我跟你一樣懷疑,我甚至覺得就算這樣也不能說明這符的威力和神靈有關,很可能寫主事神靈的那幾筆,本身也是符陣的一部分。」

  「我還想過,有沒有可能只是因為這些符是這些神靈發明的,所以才有他們的名字?符籙本身的威力,就是吸天地靈氣得來的?」

  「呵呵,不過懷疑這些有什麼用?」

  陳友攤攤手:「無論是真是假,敬神拜神終歸是創造符籙的祖師先輩們希望我們去做的,哪怕是為了感恩,我們也不應該懷疑什麼。」

  蘇乙微微沉吟,點頭道:「有道理。」

  陳友又拿出最後一本書遞給蘇乙:「這是《墨篆丹書》,畫符有專門的符書,不同於普通文字,比如復文、雲篆、靈符、寶符、符圖等等,不同的符有不同的畫法,要想做文章,你得先會寫字,否則一切免談。」

  「《真靈業位圖》,再加上這《墨篆丹書》,就是符籙的基礎了。阿豪,你先回去好好研究這兩本書,什麼時候都背熟了,我再什麼時候教你開始畫符布陣立法壇。」

  在陳友看來,沒有個一年半載,蘇乙別想熟悉這兩本書,尤其是《墨篆丹書》,裡面的文字符號十分複雜,不像是漢字一樣具有邏輯和延伸性,可以望文生義,看字知音。各種體系的符文,必須要靠死記硬背,彼此之間也沒什麼聯繫和邏輯性。

  當年陳友年輕的時候,花了半年時間記了個初步大概,要說完全掌握,至少要兩三年才行。

  陳友算是快的了,笨一點的,這個時間要翻好幾倍。

  蘇乙接過書,鄭重向陳友深深鞠躬:「友哥傳藝之恩,絕不敢忘!」

  陳友怔了怔,擺擺手道:「行啦行啦,知道啦,都還沒教你什麼呢……」

  蘇乙笑了笑:「萬事開頭難,能入門,這事兒就已經成了一半了。」

  他話鋒一轉,緊跟著道:「友哥,我也來傳你輕功要訣,你可有紙筆?」

  「有!有!」陳友很激動,急忙跑回臥室,拿出一個本子,還有一支原子筆。

  原子筆髒兮兮的,劃了幾下才出墨。本子也十分殘舊,翻開後才發現頭幾頁居然記著帳。

  蘇乙也不挑理,拿起原子筆就開始書寫。

  他沒有給陳友傳吸星大法或者易經洗髓經。

  前者陳友學了也沒用,你讓他吸誰的功去?難不成吸蘇乙的?

  後者是佛門武功,而且比較高深,也不太適合陳友。

  好在蘇乙研究過武當的太極拳經,武當派的看家內功《純陽功》需要童子身,也不適合陳友,不過另一門內功《太和功》倒是正合適。其中的道家理論,倒也通俗易懂。

  《太和功》運功線路和心法口訣不過千餘字,蘇乙又寫下了梯雲縱的法門。

  「友哥,想學輕功,必須要有內功,想練內功,就要修煉出第一縷內力。」

  蘇乙讓陳友盤膝坐下,用手掌抵在陳友的後心上,「一般初學者修習內力,莫不是用最簡單的內功。我傳你的太和功乃是道家正統內功,玄妙高深,其實不適合用它入門的。不過沒關係,這第一縷內力,我來直接幫你引導出來,這等於幫你越過了最難的一關。要是靠你自己摸索……沒個兩三年苦功,基本不用想……」

  這都是蘇乙少說了,其實以陳友現在的年齡和體力,他很有可能根本修不出內力的,因為他的氣血已經衰弱了。

  陳友對人體脈絡、穴位也都有所了解,這就免了蘇乙為他掃盲了。

  蘇乙分出一縷內力注入陳友體內,按照《太和功》的運功線路運行周天,讓陳友悉心感應體會。

  如是一個多小時後,蘇乙見陳友精神有些萎靡,渾身大汗,便停了下來。

  「現在什麼感覺?」蘇乙笑呵呵問道。

  「餓!」陳友喘著粗氣,眼神發綠,「我從來都沒這麼餓,這麼累過!我只是坐在這裡而已……」

  「你雖然坐著,但渾身氣血都在調動,又餓又累,那就對了。」蘇乙道,「友哥,你氣血已經衰竭,所以想要自主修煉出內力,我估計至少要二十天,這還是在我每天輔助你運行內力,而且你補好身子虧空的前提下。」

  「我給你開個食補的方子,你以後吃飯就照著這個吃,該有的藥也不能落下。」蘇乙又拿起筆,「只要友哥你照章辦事,我保你一個月內修出內力,兩個月就能飛檐走壁!」

  陳友聞聽非常振奮:「好!我就拼了這把老骨頭!」

  「還有,我把一縷內力留在你的丹田裡了,讓它溫養你的丹田。」蘇乙又道,「友哥你畢竟年老體衰,丹田不如年輕人有活力,我的內力有生殘補缺之效,可以幫你溫養修復丹田經脈。」

  陳友捂著自己丹田地位置,驚喜道:「我說這裡怎麼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千萬不要嘗試自己引導這縷內力!」蘇乙見陳友有躍躍欲試之色,急忙正色告誡,「這是我的內力,你現在根本沒辦法控制,一旦把它導出丹田,它要去哪裡,就不由你控制了。一個不好,你經脈逆轉,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很危險!」

  陳友嚇了一跳,急忙道:「我不動,我不動……但它不會自己跑出來吧?」

  「它又沒長腿,」蘇乙翻了個白眼,「總之你別管它就好了,以後每天我幫你運功一小時,再加上你自己食補,你的身體很快就恢復過來了。」

  陳友如獲至寶拿著蘇乙寫下秘籍的本子,喜不自勝道:「阿豪,你對我這麼好,我卻丟下兩本書給你,你會不會覺得吃虧啊?」

  「那友哥你多用心教我不就好了?」蘇乙笑道。

  「放心,我拿你當我關門弟子!」陳友拍著胸脯保證,「你好好背《真靈業位圖》和《墨篆丹書》,千萬別偷懶,只要你背個差不多,我就立馬教你畫符。咱們哥倆一起學習,一起努力,爭取我早日成為老年大俠,你早日成為得道高人!」

  老年大俠什麼鬼?

  蘇乙啼笑皆非。

  「那就借友哥吉言了。」

  「這方子裡很多東西都要我去買,而且價格不便宜啊……」陳友的注意力又放在蘇乙留下的方子上,露出肉痛之色,「這要是都買下來,還要吃一個月這麼久,幾千塊都打不住……」

  「友哥,我已經盡力為你省了。」蘇乙道。

  「好吧,為了當大俠,我拼了!」陳友咬牙道,「大不了我的棺材從楠木的,換成楊木的!」

  蘇乙沖他豎起大拇指:「這麼大代價你都肯付出,友哥,我看好你!」

  「呵呵,你等著我飛檐走壁那天吧!」陳友喜滋滋道,「對了,待會兒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採買?」

  「我就算了。」蘇乙揚了揚手中的三本書,「我回家用功,爭取早日跟你學畫符。而且下午苦力偉和他女兒會來找我。」

  「好吧,那咱們就兵分兩路!」陳友道。

  蘇乙笑呵呵提出告辭,拿著三本書出門回家。

  快到門口的時候,他遠遠看到一個人在敲自家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