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沉,書房裡一燈如豆。
「主子。」
凌文凌武兄弟二人身著夜行衣,在門口復命。
江尹將家書疊好,聲音清淡:「進。」
凌文凌武一進門,江尹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略一抬頭,瞳孔一沉。
「受傷了?」
「沒有。」凌文忙道:「行動時恰好和一個影子對上,我們料理了那人,這血是他身上的。」
江尹神色並不明朗,「誰的人?」
凌文搖了下頭。
「摸遍了全身,沒發現特殊印記。不過他牙齒里藏著封喉的劇毒,也是暗衛無疑。」
凌武見江尹沉吟不語,補充道:「我已經讓人去查了,目前能確定的是那影子也在盯著煙雨樓,並不是煙雨樓內部的人。」
他有些懊惱,怪自己出手太快,沒留活口。
江尹沒說別的,只道:「查到了什麼?」
凌文凌武奉命夜探煙雨樓,凌文很久沒接到行動指令了,知道這次任務的嚴峻性。
等到了煙雨樓,才知道主子為何要派他去。
「我們看到了韋成仁,韋尚書的次子。」
也是韋駙馬的二哥。
凌文是江尹的大管家,京城官場上的這些關係他心中明鏡一般,跟江尹稟道:「煙雨樓在盛京城能拔地而起,一家獨大,跟韋家脫不了干係,甚至有可能戶部都在背後支持,借著這個殼子在洗銀子、搞亂帳目。韋成仁是煙雨樓的老闆,但真正的幕後老闆,是三皇子蕭琅。」
江尹坐在輪椅上靜靜聽著,沉吟不語。
凌武道:「如果韋家二公子和三皇子合作,那韋家是不是也是皇后一黨?」
凌文看了凌武一眼,心道這傻孩子總算也開竅了。
戚飛燕離京後,蕭琅也沒閒著。
軍事演練失利後,三皇子失了聖寵,急於立功表現自己,正好郊外一支山匪在京中肆意掠搶,打家劫舍,蕭琅便帶著自己的親衛將那窩賊人剿滅了。
百姓、百官贊之,聖心大悅,封三皇子蕭琅為明王,准離宮建府。
三皇子一起勢,皇后一黨再次興盛起來。
江尹開口:「三皇子今夜也在?」
「不在。」凌文道:「聽話音,明王去了金陵。」
金陵?
江尹眉心倏然一蹙,蕭琅去金陵做什麼?
莫不是賊心不死,沖小五去的?
「什麼時候去的?」江尹聲音發沉。
凌文凌武齊齊道:「昨日。」
江尹臉又是一沉,鋪開紙墨,給戚飛燕寫了一封家書,讓黑甲衛儘快送到妹妹手上。
他暗暗攥緊輪椅扶手,看著那封被拿走的家書,只恨不得立馬飛到小五身邊!
眸底冷意分明:還纏上癮了!
*
戚飛燕等人昨日下午抵達的謝府,在謝府住下了。
江寧知府謝建郴是老侯夫人的親侄兒。
謝家祖上是望族,「舊時王謝堂前燕」的「謝」,和謝家的謝是同一支。
謝知府文人出身,喜歡附庸風雅。
謝府是典型的江南風格建築,亭台閣樓,水榭兩岸,依山傍水十分怡然。
就連在皇宮長大見慣繁華的昭陽公主,都暗暗對戚飛燕挑眉:
一個字——豪。
戚飛燕此行沒帶上新收的三個小徒弟,把他們留在了客棧,讓他們打工還債。
還欠她銀子呢。
小侯爺忿忿地為三小隻打抱不平,「哪有你這麼當師父的,人家還是孩子呢!」
戚飛燕不予理會。
這次江南之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們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照看不過小七他們。
留在武家客棧有鏢局保護著不會有危險,等回程之時再接他們,讓他們先養養膘。
一個個瘦得跟猴子似的,筆桿子都拿不穩,怎麼拿劍?
此刻戚飛燕正在房間看哥哥的家書。
哥哥的家書沒她那麼囉嗦,信中只交代了她離京後的幾件大事。
提到蕭琅剿匪立功,被封為明王,戚飛燕就冷笑了一下。
盛京城乃天子腳下,那些山匪再怎麼膽大包天也不敢明目張胆地跑到京城去撒野,除非有人給了他們這樣的狗膽。
剿匪的真相不得而知,可以清楚的是,皇后那邊著急了,皇上也想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安撫一下兒子。
功勞來得如此便宜,反襯得戚家軍戰場廝殺建功立業像個笑話。
戚飛燕努力平息著心中那股鬱結的火氣,打開了另一張信紙。
是白茶和青茶給她寫的家書。
字歪歪扭扭,倒也不失一股天然稚氣,兩個丫頭的字還是她教的,一脈相承。
信中說:戚嫣然病了,是被嚇的。
一病便高燒不起,仿佛三魂丟了七魄,嘴裡嘟囔著「鬼啊鬼」。
大夫人蘇氏嚇壞了,特意去請了大師上門驅鬼。
審了丫鬟碧荷一番,說是和大小姐去了一趟秋園,碰到一隻吊死鬼。
吊死鬼不是別人,正是大房的看家侍衛阿二。
仵作驗屍,說是被毒死的。
一枚銀針刺入頸椎,人七竅流血,一命嗚呼。
戚飛燕越看下去,心頭越驚,臉上隱隱顯出一份冷峻。
戚嫣然的人,怎麼會死在秋園?還是被毒死的?
她忽然想起那日離府,戚嫣然破天荒地出來送她,直衝小夫人而去,還莫名其妙地問她秋園有沒有進老鼠?
難道阿二,便是那隻老鼠?
看來是戚嫣然派侍衛阿二去小夫人院子裡打探什麼。
可是小夫人那日的反應,戚飛燕還歷歷在目,她秀美的容顏上很是茫然無辜,似乎並不曉得戚嫣然在問些什麼。
難道說……小夫人是裝的?
一股不太好的想法在戚飛燕心頭蔓延開來。
她猜測小夫人初韻不簡單,就連她身邊的貼身婢女香草,只怕也不簡單。
這次江南之行,她趕路趕得急,別說公主和小侯爺他們,就連華雲和三丫兩個習武之人連日奔波都有些吃不消。
可是小夫人和香草兩個弱女子竟能全程撐下來,一句怨言都沒有。
還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了,說走就走。
到現在兩個人半點蹤跡也沒有。
初韻,到底是什麼人?
*
不一會兒沈玉珏他們過來,商量著晚上去秦淮河逛花船的事。
正熱聊著,一道俏麗的聲音從外頭響起,不見其人先聞齊聲,「貴客上門,裊裊姍姍來遲,還請恕過呀。」
聲音如喜鵲般,清脆悅耳。
戚飛燕正想著這是哪家的姑娘,小侯爺便渾身一僵,面如土色道:「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