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她為何忽然提起姜芷蘭，想起前些日子和姜相的那番促膝長談，江尹神情微凜。
他看向戚飛燕，「你很想讓她來嗎？」
戚飛燕眉心一跳。
這個問題，她還真是不好回答。
平心而論，她並不討厭姜芷蘭，前世她和姜芷蘭並沒有多少接觸，只覺得她紅顏薄命，死得悽慘又不值。
這一世接觸下來，姜芷蘭知書達理，宜家宜室，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子。
更難得的是她對哥哥的一顆心是真摯的。
真心最難得。
這是一門頂好的姻緣，若有姜家相助，哥哥的仕途也會一馬平川。
可是，她竟還是想答一句：不想。
是的，她不想讓姜芷蘭來。
不想聽她一口一個「公子」地喚哥哥，不想見她在侍郎府像女主人那般進出自如，也不想應對她對待自己的時候那示好的姿態，仿佛已經提前進入了嫂嫂的角色……
戚飛燕知道，那種情緒，叫做嫉妒。
前世戚嫣然百般挑釁，她都沒什麼感覺；可姜芷蘭什麼都不需要做，她只要頭上頂著江尹未婚妻這樣的身份出現，就足以讓她的心臟沸騰萬分。
男人的野心，女人的嫉妒心，都是極具危險的存在。
這種控制不住的情緒一出現，就讓她胸腔堵得慌，她不想討厭自己。
「哥哥，」戚飛燕喉嚨哽動，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些，「喜歡姜小姐嗎？」
江尹微微垂眸，淡淡道：「談不上喜歡，但也不討厭。」
戚飛燕卻蹙了蹙眉。
她第一反應便是——那不行！
「哥，咱們家不需要你聯姻維護什麼門第和利益。」
戚飛燕立馬放下筷子，一臉認真道：「管她什麼千金還是貴女，都不重要，我哥娶的媳婦必須得是自己看得上眼的，真心喜歡的！你可千萬別委屈自己！」
見她一副為自己操心的模樣，江尹心口皺巴巴的紋路緩緩舒展開。
他放下筷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悠悠嘆一聲。
「說得容易，可是你哥如今這個樣子，別人不嫌棄我就是好的，哪有什麼資格去挑剔呢？」
「你這叫什麼話！」
戚飛燕聽不得他如此自貶，眉頭鎖得那叫一個緊。
「我哥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兒郎，誰要是嫁給你那是修了八輩子的福分！」
「誰敢嫌棄你？誰眼瞎我就把她眼珠子摳出來！」
江尹嘴角壓不住的上揚，很想問一句：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可這話問不出口，只是想起來就讓他耳朵根後紅了一片。
真臊得慌啊。
「好了，我的婚事你就別操心了。」
江尹嘴角的弧度淡下來，「師父和義父屍骨未還，天門關一戰也未查清，還有戚家軍……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你一個人忙不過來。」
他忽然抬頭，幽深的目光直視著她。
「小五，你不婚，我便不娶。」
咚！
一句話，如同往她心臟丟了一枚信號彈。
炸得她耳朵嗡鳴一瞬。
她不婚，他便不娶嗎？
倘若，她一輩子都不成親，那哥哥也一輩子不娶妻嗎？
兩個光棍，是不是便可以相依為命，攜手一生？
……
這三個問題，從侍郎府回到戚府後，還在她的腦子裡盤旋著。
前世，她嫁過人，太知道嫁給不喜歡的人，過著不幸福的婚姻是什麼滋味了。
這一世她在心裡默默發誓——
絕不會再聽從別人的擺布，她的婚姻她自己做主！
所以，哪怕抗旨不尊，哪怕和戚家人撕破臉，哪怕和蕭琅打得兩敗俱傷，她都把這婚給退了。
哪怕此生不嫁，又如何？
她又不是養不活自己，又不是離了男人就活不了。
哥哥說得對，還有很多很多事情等著他們去做，實在沒那麼多腦子去想什麼情情愛愛。
目前當務之急，還是得把江南之行安排好。
這一趟最主要的目的，是找到鬼門掌門巫妖，治好哥哥的腿疾！
回戚府後戚飛燕先去了一趟秋園，看看小夫人那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原本想再安排兩個婆子和丫鬟過去，被小夫人拒絕了，說她和香草兩個人一起待慣了，不喜歡生人太多，戚飛燕便不勉強，想著等從江南回來後再安排不遲。
對於小夫人，戚飛燕知道兩個人之間的芥蒂一時半會兒難以消除，初韻也沒有很信任她，態度一直頗為冷淡，戚飛燕照單全收。
對於恩人她只需恭敬有禮，百依百順便是。
*
凝香閣。
戚嫣然看著從鏢局那買來的消息，眉頭緊蹙。
「怎麼了，我瞧瞧……」
蘇氏將字條拿到手裡，借著油燈瞧著上面的字，念道：「初韻，江南蘇州人士，母不詳，父早亡，家境貧寒，曾跪在街頭賣身葬父，後入京城，被戚家三爺納為妾。」
念完，她又看了看反面，「沒了？」
「這和我們所知道的有什麼不同，這銀子白花了！」
蘇氏心疼花出去的銀子，把紙條啪地拍在桌上，「武家鏢局辦事太不用心了。」
戚嫣然卻搖搖頭，「武家鏢局聲名遠揚，打探消息一向精細，不然也不敢收那麼多銀子。何況這次我還是拿著三皇子的帖子去買的消息，不然也不會來得這麼快。」
「你的意思是，」蘇氏挑起眉，「這就是初氏能查到的全部信息？」
「娘，你不覺得奇怪嗎？」
蘇氏：「哪裡奇怪？」
戚嫣然道：「三叔懼內可不是什麼稀罕事，對三嬸可謂言聽計從，以三嬸的脾氣，她怎麼會容忍三叔納妾呢？你和二嬸都沒有兒子，爹和二叔都不敢輕易提納妾二字。」
蘇氏聞言冷哼一聲，「那是因為你爹和你二叔當年上門提親的時候賭咒發誓說過絕不納妾，不然我一個書香門第的嫡女，憑什麼嫁給一介武夫啊？戚家當年可沒發家呢。」
這些陳年舊事蘇氏天天在她耳邊念叨，戚嫣然自然門兒清。
「這就更奇怪了，爹和二叔是嫡子，都沒敢納妾，三叔一個庶子，怎麼敢呢？」
戚嫣然揚起眉梢，「會不會是祖母安排的？讓三叔納妾，好牽制住三嬸。」
蘇氏想了想，非常肯定地搖了搖頭，「不會。」
她輕哼一聲，「顧傾城那人啊，你不了解，她表面上孝順老太太，客客氣氣的從不與老太太紅臉，但老太太是不敢插手她的事的，更別說納妾了。她連男人都敢打，沒什麼她不敢的。」
戚嫣然想起戚飛燕那炮仗脾氣，和她老娘一模一樣。
「這就怪了。」
戚嫣然點著字條，「戚飛燕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怎麼會給一個小妾磕頭認錯呢？」
除非初氏手裡有什麼她能夠圖到的東西……
一個想法忽然在戚嫣然腦子裡出現，她猛然驚醒：難道是，戚家雲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