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一巴掌,戚飛燕繃著臉一聲不吭。
容娘娘打她不疼,只是在警告她:禍從口出,更何況這是在宮裡,多少雙眼睛盯著。
「你冷靜些,坐下來。」
容妃拉她在床榻邊坐下,看著她滿身的傷痕,深深嘆息,「我知你內心的不平,可是飛燕,你已經長大了。」
戚飛燕抬起頭面向容妃,她看不見她的臉,卻聽得懂她語氣中的深意。
長大了,很多道理便要懂得。
比如:皇權至上。
比如:胳膊擰不過大腿,要懂得審時度勢。
不過這一巴掌確實讓戚飛燕冷靜了下來。
她靜坐片刻,沉著著問:「三皇子私換兵器,釋放毒煙一事,聖上沒處置他?」
容妃道:「三皇子自請責罰,在議政殿外跪了一夜,聖上不肯見他,命他回宮思過,等傷好以後再做懲處。」
戚飛燕聽著這輕描淡寫的處置,眉心狠狠皺起,剛壓下去的火「蹭」地又竄上來。
「他傷了我那麼多兄弟,就跪一跪,事情就過去了?」
容妃握著她的手,壓住她的脾氣,「你要知道,老三畢竟是皇子。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全憑聖上怎麼處置。好在沒有兵士因此次演練傷亡,中了毒煙的那些三皇子也及時給予補救,他將姿態做得足,自己又受了傷……還有,諜影回京,這件事對聖上而言,才是大事。」
「……」
戚飛燕聽懂了容妃的言下之意,只覺一顆心狠狠墜了下去。
說白了,這次她和三皇子的對戰,在很多人眼裡不過就是一場遊戲,並沒有被這些大人物放在心上。
所以,三皇子私換兵器也好,釋放毒煙也好,甚至在山頂埋伏了殺手,只要沒有造成多麼嚴重的後果,是都可以被原諒,被輕易揭過去的。
她和三皇子誰輸誰贏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戚家軍到底要交給誰?
重要的是,諜影為什麼會突然回京?
戚飛燕明白了,皇上根本不在乎這場演練的輸贏,甚至不在乎她和三皇子。
他真正在乎的是——戚家雲諜!
「好在,」容妃緩了一下語氣,「經此一戰,你和三皇子的婚事八成是黃了。鬧成這個樣子,再讓你們成親,都怕你倆再打起來。」
戚飛燕微微扭頭,「聖上肯收回賜婚旨意了?」
原本按照約定,她贏了這場比試就不需要再嫁給三皇子,這是皇上許給她的條件,理應遵守。
可是現在,像是聖上額外恩賜的一樣。
容妃道:「三皇子是沒戲了,只是聖上還在幫你物色其他皇子……」
「還想給我賜婚?」戚飛燕不可置信地站起來。
容妃又將她拉回去,「你小點聲。」
戚飛燕簡直要炸,這還沒完了!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聖上這是亂點鴛鴦譜點上癮了嗎?
怕他那些兒子們娶不上皇妃還是怎麼著?
還非得讓她嫁,憑什麼!
「飛燕,你該明白,聖上的心結,是戚家軍。」
容妃一句話,澆滅了戚飛燕心中的怒火,讓她倏地靜了下來。
她再生氣也沒用。
聖旨一下,不管皇上把她許給誰,她都得嫁,不嫁便是抗旨不尊。
她已經拒了一次婚,好不容易憑著這場戰役讓皇上收回了賜婚旨意,在外人眼裡,這已經是皇上給她的厚愛了。
如果她再敢拒一次,在別人眼裡是她不識好歹,皇上也不可能再給她第二次機會。
大不了是一死。
可是她一死了之,戚家軍要怎麼辦?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使命尚未達成,難道要這樣再次奔赴黃泉嗎?
要她如何甘心!
戚飛燕攥緊拳頭,卻還是要努力壓著自己的脾氣,裝傻充愣,「聖上是何意?」
容妃默了片刻,沉聲道:「你若能將戚家雲諜交出來,聖上或許會同意讓你接管戚家軍。」
心,狠狠一墜。
果然。
諜影重現,也意味著那些想要戚家雲諜的人,又蠢蠢欲動了。
*
「她怎麼說?」
新帝坐在御案後,捏了捏疲憊的眉心,問容妃。
容妃將御廚做的點心放下,走到新帝身後給他捏揉著肩膀,道:「臣妾問過了,飛燕說她並不知戚家雲諜在何處。」
新帝放下手,面色沉冷,「撒謊!她若不知,這場戰役她是如何拿下來的?」
禁軍盯了全程,都見識了戚飛燕帶領戚家軍那邪門的打法,頗有戚、顧兩位將軍帶兵的風範。
容妃道:「飛燕好歹是戚烽和傾城的女兒,有著父母的言傳身教,又熟讀兵法,像他們也實屬正常,不一定戚家雲諜就在她手上。」
新帝剛一扭頭,容妃又道:「傾城一向行事縝密,當年聖上多次管她要戚家雲諜,您還記得她怎麼說的?」
新帝沉了沉眸,眼前似乎現出了顧傾城的身影。
「要戚家雲諜做什麼,有我在不就夠了?再說我的東西誰也不給,給了別人也不會用,也用不好。」
那囂張的神情和語氣,他至今難忘,想起來就生氣。
新帝重重哼了一聲,「你是想告訴朕,戚飛燕和她娘一個臭脾氣,不肯交出來是嗎?」
容妃搖搖頭,「依臣妾看,戚家雲諜八成是被傾城給毀了。而且,戚家雲諜應該也不像傳說中那麼厲害,否則天門關一戰為何會被漠軍打得節節敗退,毫無還手之力?」
「你不懂。」
新帝皺了皺眉,欲言又止,顯然是有什麼事情不方便告訴容妃,只繃著臉不說話。
容妃垂了垂眸,遮住眼底陰涼。
她放下手,端起桌上的點心奉給皇上,溫婉一笑,「臣妾一個婦道人家,確實不懂這些。只是這次飛燕著實傷得厲害,眼睛敷了一天還腫著,傾城和戚烽這才走了多少時間,好好的一個孩子被折磨成這樣,臣妾瞧著都心疼。聖上若實在容不下她,不如直接賜死吧。」
「放肆!」
新帝忽然大怒,伸手打翻了點心盤子,「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容妃盈盈拜倒,仰起臉看著新帝,嬌美的臉上無畏無懼。
「臣妾了解飛燕的性子,和傾城一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知聖上疼她,一心想要栽培她,所以想讓她嫁進皇室,給她一個光明未來。可飛燕的性子,哪做得了皇妃?為了將來她不犯下大錯連累戚家和戚家軍,臣妾倒覺得不如現在就給她一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