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巴掌讓戚飛燕真真切切感覺到了痛。
巫妖用兩巴掌告訴戚飛燕,她和初韻雖然長得是同一張臉,但脾氣卻是一個天一個地。
如果初韻意味著人淡如菊、溫順平和,那麼巫妖便是脾氣暴躁,心狠手辣。
前者是戚府的小夫人,後者則是曾經在江湖上叱吒風雲的鬼門掌門巫妖。
在場有一個人,已經在崩潰邊緣了。
雪翁還吊在網裡,看著宛如蛇妖現形的巫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臉。
是她,而不是他!
大腦像是被鐵榔頭重重夯了一下,先是懵,再是委屈,繼而是憤怒!
他一度以為自己是個斷袖,用了很多年才接受和消化這件事情,卻沒想到故人再次相見,一睜眼的功夫,巫妖又成了個女的!
弱小而脆弱的心靈遭到了嚴重的傷害!
網忽然炸開,小七隻覺得像是被人掄了一拳,胸腔快要爆開,一隻大手忽然從背後托住了他,帶他穩穩落於平地。
是玄翁及時護住了他的心脈,溫潤的目光滿是抱歉地看著他。
正要為自家師弟差點把人誤傷跟小孩道歉,耳邊就聽到一聲氣急敗壞的吼,「巫妖!」
戚飛燕看向二師父,從這聲破鑼嗓子裡聽到了滿滿的委屈。
巫妖冷冷的,「小點聲喊,嚇唬誰呢。」
雪翁繃著臉,氣的太陽穴都跟著鼓了起來,他上前解開了戚飛燕和薛綰綰身上的束縛,看著戚飛燕臉上清晰的巴掌印,不爽極了。
「你憑什麼打我徒弟?」他像是找到了一個充分的理由,冷冷質問巫妖。
戚飛燕既感動,又不敢動。
巫妖懶懶地抬了下眸,「怎麼,想替你徒弟出頭,跟我打一架?」
戚飛燕忙帶著薛綰綰往後退一步,生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薛綰綰見大人們吵得歡,趕忙溜到薛肅跟前,看著他身上密布的鞭痕,心疼壞了。
「爹爹,你還行嗎?」
薛肅臉色煞白,勉強呲出一個笑,「爹爹堅強得很,乖女兒別擔心。」
戚飛燕上前給薛肅探了探脈,朝香草的方向看了一眼,對薛綰綰道:「看著傷得重,但都是皮肉傷,不打緊。」
香草沒說話,把臉轉到一邊。
戚飛燕給薛肅餵了一顆參丸,低聲問他:「蕭琅死了嗎?」
薛肅搖了搖頭,虛弱道:「掌門將人扔進了地牢,至於是死還是活,不知道。」
戚飛燕轉頭朝巫妖看過去。
人人都忌憚蕭琅皇子的身份,但巫妖好像真的什麼都不懼,就像她年輕的時候一人挑八大門派一樣,說干就干。
似乎根本不會考慮後果。
這樣敢於以一己之力和全世界對抗的人,心中在意的,又會是什麼呢?
雪翁一雙眼睛通紅,垂在身側的拳頭攥得緊緊,像是一頭即將撲向人的獵豹。
戚飛燕緊張地看著他,生怕他真跟巫妖動起手來。
二師父的武功也是獨步天下,她倒不擔心他會吃虧,只是眼下還有很多事要辦,不是打架的時候。
千鈞一髮之際,雪翁卻忽然泄力一般鬆了拳頭。
「你騙了我,這一架必須打,我得替自己討個公道。」
雪翁眼睛還紅著,聲音都啞得厲害,「但不是現在。」
巫妖沉默地看著他,冷艷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雪翁忽然喚,「戚小五。」
戚飛燕忙應,「在。二師父。」
她朝雪翁走過去,看著二師父發抖的身形,生平第一次覺得他的身影這麼單薄脆弱,很想拉拉他的手,拍拍他的背。
讓他不要這麼難過了。
「你不是要拜師嗎?趕緊拜。」
雪翁繃著臉道:「你解決了你的事,我再解決我的事。」
戚飛燕點點頭,朝巫妖走近一步,「姨娘,我想……」
「你休想!」
巫妖直接打斷她,並沒有想聽她說話,冷冷掃過雪翁和玄翁,「你們讓自己的徒弟來拜我為師,覺得合適嗎?」
雪翁輕哼,「有什麼不合適的……」
「你閉嘴!」巫妖皺眉看向玄翁,「老玄,你說。」
全世界都很暴躁,只有玄翁依舊從容面對,微笑應道:「這孩子非要拜你為師,我們也沒辦法。你要實在介意,我和阿雪就將她逐出師門,讓她成為你的專屬徒弟,如何?」
他非常好脾氣地跟巫妖商量,巫妖卻想朝他扔石頭。
「你說的這是什麼屁話,還專屬徒弟,她是什麼香餑餑嗎,還得你們讓給我。我是沒徒弟可收嗎,非得要她?」
戚飛燕被嫌棄了,倒也不敢說什麼,只試探性地問巫妖。
「那,如果不拜師的話,您能把還魂草給我嗎?能幫我治哥哥的腿嗎?」
巫妖冷冷一個眼刀射過來,「你在想屁吃!」
「……」
香草忍不住道:「你們以為還魂草很好采嗎,那草長在冥王山的懸崖峭壁上,四周荊棘密布,還有毒蛇保護著,主上每次去采這個草都得弄得一身傷回來。她采還魂草是為了制還魂丹救老主人的命,你們算什麼,憑什麼你們要還魂草,主上就得給你們?」
她冷冷一哼,「你們和那些江湖人士、皇室貴胄沒什麼兩樣,你們想要什麼就要不擇手段地得到,還要別人拱手讓給你們,憑什麼!」
字字質問,振聾發聵。
戚飛燕看著巫妖和香草清冷的臉,生怕她們誤會什麼,也顧不得別的,直接撩衣跪地。
「姨娘,我不敢這樣想。
我知道還魂草是鬼門的鎮門之寶,來之前大師父和二師父也和我講過崑崙府和鬼門之間的種種過往,我知道您的為難之處,哪敢逼迫您。
我亦知道,想得到什麼,必然要付出什麼,我要還魂草,是為了治哥哥的腿,這是我的責任和執念,姨娘不欠我。」
戚飛燕一臉執著,「我清楚鬼門的規矩,還魂草也好,鬼門針法也好,都得是鬼門的人才能用,所以我才想拜您為師。」
她跪姿筆直,「進來的時候我和您許過諾,我可以拿我的命,我的前途,換您治我哥哥的腿。」
巫妖深杳的眼眸靜靜凝視著她。
「江尹在你心裡,就這麼重要?」
「重要。」
戚飛燕毫不猶豫,「哥哥是我在這世間僅剩的家人,和大師父二師父,還有您,都是一樣的。」
家人。
巫妖咀嚼著這兩個字,良久。
一哂。
在當娘的人身上沒實現的東西,難道要在她女兒的身上實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