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執念（18）
奈川嶺山頂，皎皎極目遠眺，廣闊的平原上，瑩瑩綠色隨風起舞，深深淺淺，猶如波浪。
視野盡頭，忽而出現一個黑點, 正朝這邊急射而來，隨著距離拉近，黑點越來越大，慢慢現出全貌，正是逃走的那五萬汾西精銳騎兵。
她轉身，望著後方的五千騎兵，沒日沒夜的趕路，半個時辰前才堪堪抵達奈川嶺, 士兵熬得雙眼通紅, 猶如兔子般，眼神卻很堅定。
她沉聲道：「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但是我們必須阻下汾西軍的衝擊，截住他們，為後方大軍爭取時間！」
眾人齊齊應道：「元帥放心！」
皎皎頷首，轉過身，鮮紅的披風於風中劃出凌厲的弧度，宛若一團烈焰，點燃了士兵們心中的戰意。
此時，大地開始震動，五萬汾西軍猶如一道驚雷閃電，越過原野出現在奈川嶺下，萬馬奔騰, 勢不可擋, 士兵們的心臟不自覺用力搏動起來。
但是, 當他們的視線落在前面巋然不動的背影上, 落在那飛舞的紅披風上，心中生出的恐懼怯意便被壓下去。
幾個月的征戰, 這抹紅所過之處，無往不利！
須臾，只聽她吐氣開聲，猶如鳳唳九霄，傳遍山嶺，竟隱隱壓過萬馬奔騰之音：「箭來！」
一名親衛迅速把一張重弓放在她張開的左手上，另一位親衛則於她右側舉著箭筒。
眾人激動起來，連日行軍的疲憊被他們拋至九霄雲外，均屏氣凝神，目光牢牢追隨她的動作。
抽箭、搭弦、挽弓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瞄了片刻倏然鬆開，箭去似流星，越過低緩的斜坡，沒入一位騎著海青馬的絡腮鬍大漢胸口。
「將軍——」
「有敵襲，大家小心！」
伴隨著一串雜亂的驚呼，汾西軍奔勢凝滯，那大漢身邊的人連忙圍過去，將他牢牢護在身後。
又一將領站出來，高聲喊道：「尋找掩蔽物！」
錚！錚！錚！
又是三道利箭飛來, 站出來的將領和他身邊的兩位親衛應聲倒下。
「是垚晗三公主！快退！」
這手三箭齊發一出, 汾西軍立刻明白敵人是誰，越發慌亂了。
將近三月的交手，他們早已見識到這位垚晗三公主的恐怖，一手箭術出神入化，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容易得如探囊取物；
指揮軍團作戰也是可圈可點，即便有疏忽之處，也能憑著她強悍的個人戰力及時補足。
這時，最先中箭的將領掙扎著站起來，顧不得自己的傷，揚聲大喊：「不，衝過去！他們人不多，活捉垚……」
話未說完，又一支利箭飛射而來，正中其眉心。
「將軍！」
兵士們驚呼，很快便有人反應過來，垚晗大軍一直墜在後方，自己一方都是騎兵，行軍速度非常快。
能夠繞遠超過他們，先一步到達奈川嶺，定然是沒日沒夜的趕路，此時定然疲乏。況且，要不引起己方大軍的注意，對方的人數不會太多。
「將士們，沖！」有軍官大喊。
五萬騎兵不管不顧朝著奈川嶺沖了過來，迎接他們的，是雨點般密集的箭雨。
幾波箭雨之後，汾西軍到了半山腰，一塊塊巨石從山頂滾落下來，沖在前面的士兵被連人帶馬砸得血肉模糊……
約麼兩刻鐘後，事先備好的石頭沒有了，汾西軍已經衝到近前，接下來，只能以血肉之軀殊死抵抗。
皎皎回頭望了眼，迄今為止，己方的傷亡可以忽略不計，敵方卻傷亡慘重，但是雙方數量還是太過懸殊，敵方衝過來，瞬息就能把他們淹沒。
掃了眼周圍，她的目光落在旁邊的大樹上，一寸長一寸強！
「砍兩棵樹來！」說話間，她劈手奪過一把大刀，就近砍了棵樹，抱著樹幹衝上去，竟將大樹當做長槍，揮舞得虎虎生風，不少爬上來的汾西軍被掃落、滾下山去。
「臥槽！」
「我去！」
「嘶——」
「元帥威武！」
敵我雙方的士兵均是瞠目結舌，懼意不受控的自汾西軍每一位軍人心中滋生，這還是人嗎？
定武軍則看得熱血沸騰，嗷嗷叫著跟在她身後殺敵，兩名親衛則去砍樹。
他們均明白，自家元帥是在為他們爭取生的希望，她多拖延一刻，他們便多一分活下去希望……
當皎皎舞斷第三棵大樹的時候，山下終於響起了喊殺聲，魏大強帶著兵馬自後方首先趕到，還活著的士兵們爆發出熱烈的歡呼，漸漸低迷的士氣再次高漲。
不久後，另外兩路大軍趕到，敵我形勢頃刻顛覆，至翌日清晨，敵軍中層將領以上幾乎全部戰亡，將近九成是死在皎皎的關照下。
剩餘的五千人馬在一位頭目帶領下舉白旗投降，而皎皎帶出的五千精銳，只余兩千人活到了最後。
她揉了揉發脹的腦袋，命人將汾西軍幾個剩下的小將領帶過來。
「說說吧，你們要把我們往哪裡引？」
幾位小將領還未進入到俘虜狀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不決。
皎皎打了呵欠：「不說就剁了，別耽誤本帥睡覺。」
「括、括蒼山，」一人吞吞吐吐開口，「玄武祭司說，只要將你們引至括蒼山，國師大人自有辦法全殲你們，還會助我們復國。」
又一人補充：「這一路，也是有國師府的幫助，我們才能堅持那麼久。」
皎皎愣了愣，白狄王投降後，王室族人盡數被押解到垚晗上京，這個復國的意思，是國師要在這群人中扶持新的王。
國師府勢力強大，有他們的支持，即便是個乞丐，也能逆襲成一國之君。
難怪這群人如此奇怪，不計傷亡，亦不管死了多少將領，新上任的將領均一如既往地帶著汾西軍逃竄。
但是，這個承諾怎麼聽都像是個幌子，國師府若真心想要白狄復國，又何必一定要將垚晗大軍引去括蒼山。
以國師府的勢力，完全可以讓垚晗軍陷在白狄境內，再徐徐圖之。
皎皎命黃桃取來信鴿，給紀昀、裴錚分別傳了信，準備休整幾日，便班師回朝。
這幾個月發生了太多事情，她有很多疑問要親口問紀昀。
不想兩日後，便收到裴錚的來信，讓她去王庭坐鎮，為防她中途跑路，裴錚甚至派出人等在她返程的路上。
無奈之下，皎皎只得與大軍分開，讓魏大強帶領大部隊回朔北，她則帶著親衛以及那些公子哥們前往王庭。
所幸，她只是來充當門神震懾，一應事務自有裴錚料理。
這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皎皎帶著黃桃喬裝打扮，在街上閒逛，品嘗白狄特色小吃，感受異域風情。
不多時，聽見白狄民眾議論紀昀乃厲鬼轉世，會禍亂天下，她忙尋了一人細問，得知這是國師府前些日子發的詔文。
這下，她沒心情閒逛了，忙回去找裴錚詢問。
「前些日子你不是忙著追擊汾西軍麼，我就把消息攔了下來。國師府的反擊手段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裴錚說得雲淡風輕，皎皎的心情卻輕鬆不了，剛即位，根基未穩，還有長平侯在旁虎視眈眈，這個時候被國師府潑髒水，怎麼可能不是大事。
那是凌駕四國之上的國師府，他們的話，百姓奉為圭臬。
她沉聲問道：「這裡還需要多久？」
「快不了，這是受理一個國家，哪有那麼容易。」裴錚低低嘆氣，他也很想迅速處理好這邊的事情，早些回去。
時光悠悠，春去冬來，轉眼又是一年。
陽春三月，桃花灼灼。
裴錚路過皎皎住的院子，忽見楊和光從院裡出來，容光煥發。
他含笑打趣：「今日，又想了什麼法子討好三公主？」
上京出來的公子哥們，紈絝是紈絝了些，卻有著少年人特有的熱血，奈川嶺一戰後，他們對皎皎極為崇拜，尤其以這個楊和光為最，竟然想拜她為師！
「幾枝桃花！」
楊和光眉飛色舞，這一年來，他把能送的東西送了個遍，錦衣華服、釵環首飾、神兵利器，甚至還送過幾個姿色傾城的少年，三公主都淡淡的，並不十分喜歡。
沒想到，今日隨手在路邊折得幾枝桃花，她竟十分喜歡！
「你竟然送了她桃花！」裴錚的表情頓時微妙起來。
楊和光心中一緊，「桃花怎麼了？我看公主很喜歡吶。」
裴錚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走了。
楊和光莫名其妙，想想不放心，又尋了個由頭進去，只見皎皎正將那幾枝桃花插瓶，神情溫柔似水，確實很喜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