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可以

  黛絲的視線掃過金屬架子上那整齊排列的可樂,眉毛悄悄豎成了難以置信的角度。

  她弄懂了一件事。

  這個裝潢極具品味,家具陳設富有格調,地板和牆壁都亮晶晶的房子,竟然是一家商店。

  黛絲覺得至今為止的常識被顛覆了,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哪有商店裝修得這麼漂亮的。

  在她的印象中,平民區的街邊商店總是破爛又擁擠,空氣中飄蕩著讓人不禁皺眉的灰塵與汗臭味,商品也大多都是些不入流的便宜貨,是十分邋遢的場所。

  而這裡呢?

  光線明亮,家具陳列整潔,裝潢落落大方且富有品味,宛如貴族的宅邸,黛絲甚至覺得,只要將那些擺放商品的架子拿走,再鋪上柔軟的地毯,就可以直接用來當做小型舞會的場地。

  然而,就是這麼個美不勝收的房子,卻被用來當商店,就算是向來不會為金錢發愁的黛絲,也覺得太浪費了。

  還是說自己猜錯了,這裡其實並不是商店?

  黛絲想起自家的酒窖,她記得貯存在裡面的酒似乎也是像這樣,一排一排地擺滿了好幾個架子,這樣一想的話,那些可樂或許不是用來賣的商品也說不定。

  為了得知到底哪一個猜測才是正確的,黛絲向艾莉問道:「那些都是可樂嗎?」

  「嗯。」艾莉點點頭,然後接著說,「三十通一瓶。」

  這個回答讓黛絲陷入了沉默。

  艾莉都把價格報出來了,就表示那些可樂並非收藏品,而是用來出售的商品。

  而且才三十通用幣這麼便宜。

  黛絲平時喝的飲料大多是由家裡的廚師親手調製的,所以並不清楚具體價格,但考慮到那些飲料採用的都是相當珍貴的原料,價格想必不會太低。

  家裡那些昂貴的飲料,黛絲總是挑三揀四,不是嫌棄這就是嫌棄那,而價格區區三十通用幣的可樂,卻讓她一口氣喝光了一整瓶,而且還說出了「好喝」這種話來,這到底算怎麼回事?

  黛絲想不清楚這個問題,一時之間有些混亂了,於是下意識地再喝了一口可樂,甜蜜滋味讓她表情鬆緩許多。

  這裡是不是商店不重要了,可樂價值多少錢也無所謂,現在黛絲關心的問題只有一個——

  「艾莉,既然你說可樂不是買的,那是怎麼來的?是艾倫……」黛絲說到這裡頓住,自幼接受貴族禮儀薰陶的她,覺得這裡使用敬稱比較好,於是改口說:「是艾倫大人調配出來的嗎?」

  「不是調配出來的。」艾莉斷然否定,「是變出來的。」

  「哎?」黛絲愕然,「變出來的?連飲料也能變?」

  「嗯,嘭咚一下就變出來了。」

  「嘭咚?」黛絲稍稍皺眉。

  「嗯,嘭咚。」艾莉肯定地點點頭。

  既然連擬聲詞都說出來了,就證明她沒在編造謊言,雖然聽起來很不現實,也完全無法理解其中的原理,但那些可樂應該就是艾倫大人變出來的沒錯了。

  從心底湧現出來的仰慕之情,讓黛絲胸口一陣發熱。

  先是神奇的硬幣,再是美味的飲料,還能有其他如此神通廣大又溫柔的人嗎?不,不可能有的,只有艾倫大人是特別的,這絕對不是一廂情願!

  黛絲正感動著,耳邊傳來艾莉的疑問聲。

  「你怎麼了?」

  「咦?啊,沒有。」

  糟糕。黛絲稍微有點臉紅,對於艾倫的仰慕讓她有些忘我了。她悄悄瞄了一眼偏頭望過來的艾莉,心裡產生了新的疑問。

  「艾莉,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實際上她想問「你跟艾倫大人是什麼關係」,但出於某種顧慮,或者說害怕聽到某個答案吧,黛絲沒敢說出口,所以用了個很含糊的說法。對於貴族家的小孩來說,這點程度的勾心鬥角還是有的。

  對於黛絲的問題,艾莉沒有多想就回答說:「我是這裡的店員,工作是幫艾倫接待客人。」

  這個回答讓黛絲鬆了口氣,不過……

  艾倫。

  這個稱呼讓黛絲的心中感到一陣不快,能夠讓區區店員用「艾倫」這種套近乎的稱呼嗎?

  不,怎麼可能允許!黛絲強烈地想著,連自己都沒敢那麼親昵地叫他呢。

  為了壓抑心中的不快,黛絲猛吸了口吸管,冰涼的可樂滑過喉嚨,讓她稍微冷靜下來。

  也不知道艾莉是怎麼理解這段時間的沉默,她看了眼黛絲手裡即將見底的瓶子,用沒有聲調的平坦聲音接著說下去:「艾倫說過,吃飯前不能喝太多可樂,那樣就吃不下飯了。」

  艾倫這個叫法再次讓黛絲抽動了一下,她忍不了了,這是最優先應該講清楚的重要事情。

  「——艾倫大人。」

  見艾莉面無表情,黛絲意識到話沒說清楚,於是進行補充。

  「是艾倫大人,直接叫艾倫未免太套近乎了吧?」

  這次輪到艾莉的表情動了一下。雖然乍一看好像還是面無表情,但是黛絲很確信那個表情發生了變化。

  「才沒有套近乎。」

  「不,就是套近乎。如果不是關係好到一定程度,是不會直接叫名字的,你只不過是店員,就算不稱呼艾倫為大人,也應該要叫先生,這叫禮貌。」

  艾莉的臉上隱約浮現出情感,感覺像是憐憫,又好像是在炫耀。黛絲不禁心想她在憐憫誰,又在炫耀什麼。她猜不透,感覺很火大,就連可樂也無法壓抑那種不快。

  區區一個次要角色,居然厚著臉皮和自己崇拜的大人套近乎這點讓她很不愉快。

  黛絲也不想裝乖了,她原本想儘可能表現得禮貌些,但是算了。就算對方是先來的又怎樣,有些事不是先來後到就說了算的,有必要讓她搞清楚。

  「就憑你——」

  然而黛絲還沒來得及發火,就被艾莉給打斷。

  「他同意了。」

  「什、什麼?」

  「他同意了,同意我叫他艾倫,所以我要叫他艾倫,我、可、以這麼叫。」

  艾莉著重強調了「我可以」這三個字,言外之意就是「你不行」,被她這麼說,黛絲一陣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