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艾倫對鍛冶技術一竅不通,也看不懂什麼圖紙,但畫在圖紙上的內容實在是太過熟悉,所以就算是他也一眼就認了出來。
事實上,銅須的下一句話,也肯定了他的猜測。
「喔!艾倫老闆竟然知道它的名字嗎?實在令人難以想像,你的知識竟然淵博到了這種程度,就算是一些優秀的矮人工匠也未必知道這個名字,真是太令人欽佩啦!」
承受著銅須的熱情讚譽,艾倫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側眼偷瞄艾莉的反應,她那面無表情的臉上似乎也浮現細微的崇拜之色,這讓他覺得更難為情了。
見艾倫默不作聲,只當他是在謙虛的銅須,用難掩興奮的聲音問道:「既然艾倫老闆知道這種道具,那你想必也了解其中的知識嘍?」
「不不不,銅須先生太高看我了,我也只是聽說過而已,理論什麼的我是一竅不通。」
艾倫沒在客氣,他雖然知道火箭這種東西,但他既沒有能力做出來,也完全無法解釋火箭為何呈現這種形狀,以及有著什麼樣的原理。
而且按照銅須之前的介紹,矮人的道具都是利用鍛冶技法生產出來的,所以這張圖紙上的火箭未必和艾倫所認知的火箭是同一種東西,最好不要做不了解的發言。
「這樣啊,那還真是可惜。」
銅須看似遺憾地搖搖頭,他本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可以探討知識的夥伴,但這個願望看來是落空了。
趁著銅須暗自嘆息的時候,艾倫的目光再次落在桌面的圖紙上,心裡浮現出新的疑問。
有了圖紙,也就有了想法和思路,為什麼銅須還會說研究是在原地踏步呢?是遇到什麼無法解決的困難了嗎?
為了弄清這個疑問,艾倫看向銅須問道:「說出來或許有點蠢,但我還是有點好奇,既然有了詳細的圖紙,照著圖紙造出來不就行了,為什麼會沒有進展呢?」
銅須把鬍鬚底下的嘴抿成一條線,一句話也不說。艾倫以為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事,正打算道歉,他卻突然開口了。
「材料。」
艾倫沉默地眨眨眼,知道他沒理解,銅須掩飾眼中的陰暗神色,繼續說下去。
「火箭噴射的工質會產生極高的溫度,因此箭體必須要採用能耐受高溫的材料,這就是問題所在。」
「意思是沒能找到符合要求的材料嗎?」
「不,材料已經找到了。」
「那為什麼……」
「跟我來。」
不等艾倫問完,銅須就自顧自地往某扇大門走去,轉眼間就消失在門後。艾倫猶豫了一下,帶著艾莉跟了上去。
推開虛掩著的門,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寬敞的房間,房間正中央是一個巨大的熔爐,這個爐子明顯比外面的還要更大,厚實的爐壁幾乎占據整面牆,內部正冒著火紅烈焰。
不會錯,這個熔爐有生火,因為越是靠近,室溫就越高。
銅須正面對著爐火。
「銅須先生。」
第一次呼喚仿佛被熔爐中的熊熊烈焰給吞沒一般,既沙啞又微弱。即使如此,銅須應該還是聽得見,但他不做反應。
「銅須先生!」
這次艾倫加大了音量,但銅須還是沒反應。
在心裡咂了下嘴,艾倫讓艾莉在門邊等他,便獨自迎著熱浪走到銅須身旁。
銅須的神情跟平常不同,是一張比熔爐內的熊熊烈焰還要更嚇人的表情。察覺到艾倫來到身邊,他才稍稍減弱眼神中的力道,指了指面前的熔爐說:「用來製作火箭的材料就放在裡面。」
艾倫透過火焰往裡望去,果然看到一個類似於鑄塊的東西,泛著金屬光澤的表面映照出烈焰的紅光,晃得人一陣目眩。
「這個……有什麼問題嗎?」
「你問有什麼問題是嗎……告訴你,問題可大了去了。」
銅須抓起鐵鉗,從熔爐里夾出鑄塊,扔在地上,鑄塊與地板碰撞,發出一道清脆的聲音。然後,他伸手抓起了鑄塊。
鍛冶工匠都會戴上厚厚的隔熱手套,但令人驚訝的是,銅須沒戴手套,他真的是用空手抓起了剛從熔爐中拿出來的鑄塊。
目睹這令人震驚的一幕,艾倫瞠目結舌,但更加令人吃驚的是,銅須的手沒有受到一點傷害,臉上也沒有出現痛苦的表情,恰恰相反,他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衝著艾倫嚷嚷:「根本不燙!」
「你……你說什麼?」艾倫有點沒理解字句中的意思,眨了眨眼。
「你自己試試吧。」銅須說完,就把鑄塊拋向了艾倫。
「嗚哇!」
艾倫嚇了一跳,腦子想要躲開,但雙手卻習慣性地伸了出去,接住拋來的鑄塊。
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的手被燒焦了,鼻子甚至聞到了焦糊的味道,但那只是錯覺,的確一點都不燙,令人驚愕的是,甚至還有點涼涼的。
艾倫驚訝地睜大雙眼,這下他終於明白研究毫無進展的理由了。而銅須接下來說的話,也肯定了他的猜想。
「就是這樣!這個鑄塊我已經加熱了好幾天,卻一點都沒變熱!怎麼敲都不變形,這種東西要怎麼拿來鍛造!」
道理很簡單,火箭要求耐高溫的材料,然而耐高溫的材料卻又無法通過加熱來鍛造,這是一個死循環,所以研究才會毫無進展。
「不能換其他材料嗎?」
「不行,若是承受不住高溫,就算把火箭造出來也必定會失敗,這一點絕對不能妥協。」
銅須嘆了口氣,滿是鬍子的臉皺成一團。
「我花了大半輩子在鍛冶上,結果卻連最基本的加熱金屬都做不好,就這樣還妄想著開發失傳技術什麼的!哈哈!我是在自戀什麼啊,躲在這麼家小小的鋪子裡,自詡能幹出一番大事業來,其實只不過是個活在自己世界的蠢蛋罷了。」
艾倫望著突然自暴自棄起來的銅須,心想矮人的性格都是這麼喜怒無常的嗎,同時也拼命思考如何才能安撫他的激動情緒。
「那……想辦法提高熔爐的溫度呢?」
「太難了。」銅須神情疲憊地搖頭,「按照我的估計,要想達到那種溫度,必須得造一個比這還要大十倍的熔爐,但想也知道那種大傢伙根本造不出來。就算造出來了,也根本沒有足夠的燃料用來加熱,要我把城外的森林全部砍了當柴燒嗎,那太不切實際了。」
就算再怎麼瘋狂,也確實也不能砍掉整個森林拿來當柴燒呢。艾倫為難地笑了笑,腦中卻突然受到了某種啟發。
拿來……當柴燒?
這話聽起來怎麼有點耳熟?
艾倫望著熔爐內的熊熊大火,像是一道耀眼靈光自天上灑落般,他在心裡激動地大叫:
「辣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