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莉婭沉默地點頭,回應艾倫的詢問。
結合之前的經歷,艾倫大概能了解其中的問題,但為了讓話題繼續下去,他仍舊裝作不解的樣子問道:
「杜普的天氣炎熱應該不是這一天兩天的事吧,歷年來都是這樣不是嗎?」
「話是這樣沒錯,但舉辦競技大賽,杜普還是第一次。若是因為天氣的原因而給大家留下不愉快的記憶,我這個都市長一定會成為罪人的。」
果然是在擔心這個啊,艾倫在心底喃喃道。
艾薇莉婭說自己會成為罪人這個說法並誇張,這是因為競技大賽在城邦聯盟的地位太高了,意義太過於重大,容不得任何閃失。當初蘇烏埃內的都市長,就因為他的失敗而背負了數十年的罵名,直到死去仍然沒能翻身。
艾倫能夠理解艾薇莉婭背負的壓力,試著安慰她說:
「只是天氣熱而已,應該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才對,你已經把能做的全部做了,不是嗎?」
「正是因為把能做的做了,才讓我覺得不安,因為那預示著一旦發生意外,自己就拿不出餘力來應對。」
艾薇莉婭一邊說著,一邊寂寞地笑了。
「如果是祖父大人的話……這種時候會怎麼做呢?」
對於艾薇莉婭的喃喃自語,艾倫的心情有些複雜。那臉色更勝千言萬語,搞不好自己也露出了跟她相同的表情。
「艾薇莉婭,別露出那樣的表情,露出你平常滿懷自信的表情,別這樣苦著一張臉嘛。我雖然不擅長做這種事,但也會傾盡全力幫助你的。」
「抱歉了,感謝你的一片心意。那麼……既然這裡只有你在,可以讓我發點牢騷嗎?」
艾倫默默地點頭。
「我說啊,到底該怎麼辦才好?這種擔子怎麼會剛好落在我的身上?為什麼,我有做什麼壞事嗎?怎樣才能做到完美無瑕,有沒有誰能來教教我啊!」
艾薇莉婭從來沒有像這樣發過牢騷。
身為都市長,她必須領導眾人前進,否則眾人將無所適從。身居高位者有身居高位的態度,都市長不能示弱,這是她尊敬不已的祖父的教誨。
然而生為人類,忍耐總是有限度的。
「對,我是主動競選都市長的,但我沒想到竟然會遇上這麼多的困難!每天的休息時間都少得可憐,連覺都睡不飽!我這麼辛苦,發生什麼壞事還都是我的責任!沒有人能替我分擔一下嗎!」
艾薇莉婭緊咬嘴唇,兩手亂著頭髮,原本得體的妝容也變得有些凌亂。
事實上,這還只是起頭。其實她很想放縱內心深處湧起的情緒,一邊吼叫一邊滿地翻滾,只不過是勉強守住都市長的體面罷了。
不過她也知道自己有點失控了,艾薇莉婭一邊想,一邊坐正姿勢。
「抱歉,我似乎有點太激動了,最近壓力好大。」
「不用在意,我能理解。」
話是這樣說,艾倫其實根本無法理解艾薇莉婭的壓力。雖然在與艾莉相處時,偶爾也會遇上一點壓力,但那畢竟只是照顧一個人的壓力,跟肩負著六十萬市民命運的艾薇莉婭比起來,那點程度根本不值一提。
不過,艾薇莉婭的誠實坦白,也讓艾倫有些驚訝。對方竟然信任自己到這種程度,多少顯示出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恐怕世上不會有第二個看到艾薇莉婭剛才那般發牢騷的模樣吧。
「讓你們看到我剛才的樣子,再聽我這樣說,你或許會不知所措,不過你別擔心,我會振作起來的。」
艾薇莉婭露出看似大膽無畏的笑容,只是眼神深處仍然沒有安心之色,她講的話大概也只是安慰吧。
「那麼借著這個機會,先來討論一下吧,關於天氣這一點,有什麼好的應對方法嗎?」
老實說,艾薇莉婭確實想不到該怎麼辦。再怎麼想,都想不到能如何改變天氣。
高位的森林祭司們好像可以操作天氣,但成本效益應實在不夠高,因為城邦聯盟並沒有足夠多的魔法師。像杜普這種規模的都市,想要維持適宜的氣候,差不多得湊齊數千名本來就很難得的高位森林祭司,那也太不現實了。
這是因為城邦聯盟沒有魔法師處於較高地位而導致的弊害吧。像王國那樣,有那位大賢者般偉大的人物在的話,大概就會截然不同了吧。
而且,由於艾倫這一使用劍擊敗霜龍的強大存在的出現,激發了人們對於戰士職業的熱愛,魔法師則一定程度地受到了冷落,雖然這話對艾倫說有些失禮,但畢竟也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在那之前,我有個問題想問。」
艾倫如此發問,艾薇莉婭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看你剛才的樣子,天氣似乎是個很棘手的問題,但我有些不懂,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呢?呃,我的意思是,天氣熱會導致出現哪些問題呢?」
「很多。首先,天氣炎熱容易導致火災,在人口聚集的情況下,那可是很致命的。」
確實,艾倫點點頭,問然後呢。
「然後就是炎熱天氣導致的中暑,這無疑會給都市內的神殿帶來巨大的壓力,神官的數量可能會不夠用,搞不好會導致都市醫療體系的崩潰。」
神殿並非城邦聯盟的直系組織,類似於中立的第三方勢力,所以都市內的醫療資源可以說是向神殿借用的,由都市為神殿提供土地與人口資源,而神殿則為都市提供醫療服務。
所以呢,若是神殿的壓力過大,是可以單方面拒絕治療的,這樣一來無疑會給都市的醫療體系造成致命打擊。雖然城邦聯盟也曾經設想過脫離神殿,建立不依靠神殿的自主醫療體系,但事實證明那只不過是一廂情願的幻想。
神殿壟斷了絕大部分神官與治療魔法,在缺乏人才與技術的情況下,根本就無法建立穩固的醫療體系。很快,這一嘗試在各都市自助建立的醫院破產後,就徹底宣告失敗了。
實際上,不只是城邦聯盟,王國和其他國家也都是如此,神殿幾乎囊括了全部的醫療資源,唯有鍊金術較為發達的國家,才能勉強以藥水從神殿手中分得一杯殘羹。
正是如此,城邦聯盟基本上拿神殿沒什麼辦法,只能當主子一樣供著。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競技大賽了。」
嘆了一口氣的艾薇莉婭,豎起一根手指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