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
從一早就鬧哄哄的聚會，接到送來的最新消息後，頓時變得一片死寂。
貴族們有的抱頭煩惱，有的亂抓頭髮，沒有一個人能維持冷靜的態度。
有人對那個消息表示懷疑。
「……那個消息真的是真的嗎？」
「已經確認了好幾遍，不會有假。」
「這、這怎麼可能。」
據情報官說，霜龍似乎被擊敗了。不止如此，甚至還表示了臣服。
由於龍身懷強大力量，因此一般認為是心高氣傲，能支配那些龍是令人驚訝的事，甚至讓人好奇是如何辦到此等偉業的。
用常識來想，應該是以魔法強制支配。然而在場所有人知道即使是昆廷的魔法也無法支配霜龍，所以搞不好是純粹付諸武力，以恐懼支配霜龍的。
不，這個可能性反而比較大。
「唉。」
在場年紀最大同時也是地位最高的人——烏納維爾公爵大嘆一口氣，表情僵硬而嚴峻地環顧眾人。
「那麼該怎麼辦？霜龍被擊敗了，王國未來的形勢會怎麼變化，諸位有什麼看法？」
還能有什麼變化，搖錢樹倒了，當然就意味著黃金沒有了。
這對於已經習慣了每個月都能得到大量黃金的貴族們而言，可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的狀況。
他們這個派系的抬頭，在很大程度上都要歸因於這些黃金。即使如此，對立的派系——擁王派卻依然在後方窮追不捨，換言之就是雙方雖然有差距，但差距並不大。可以料想，失去了這筆「外快」以後，實力增長速度放緩的己方，一定會被立刻超越吧。
當然了，敵對派系的貴族們或多或少也賺過黃金的外快，但對其的依賴程度要遠低於己方，所以這次事件對他們來說，打擊並不算大，甚至可以說是不痛不癢。
他們看到了未來可能發生的後果，開始討論對策，然而始終找不到大家都能接受的答案。
「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居然會有人擊敗霜龍……」
一名伯爵輕聲低語，但在這個場合算是一句廢話。到了這節骨眼，已經沒人會對這句話有所感嘆了。
烏納維爾公爵眼神冰冷地看著他。
「所以你想說什麼，霜龍確實已經被擊敗了，千真萬確。實際上我安排在雪山鎮的幾個眼線都提供了相似度很高的目擊證詞，不可能有假。」
「會不會是一個驚天大謊言呢？比如用魔法操縱整個城鎮的居民。」
室內變得鴉雀無聲。
沒有一個人表示贊同，烏納維爾公爵更是明顯地一臉不悅。
「這句話如果是那個蠢貨講的也算了，難道你的腦子也生鏽了？如果有能力用魔法支配整個城鎮的居民，直接去支配霜龍不是更簡單？就算是老糊塗了也不該講這種話……我就明說了，你真是個白痴。」
有人上前勸說。
「——不要再說了，烏納維爾公！你也是知道的，大家都因為這件事忙前忙後，身心俱疲！」
「也不能因為累就口無遮攔吧……」
「好啦好啦，烏納維爾公。講這些沒有建設性，之後再說吧。比起這個，我們應該決定更重要的問題。你們認為那筆賞金該怎麼辦？」
當初王國為了集結力量對抗霜龍，設立了一筆賞金，用以賞賜擊敗霜龍的勇士。
不用說，賞金的錢掏的是貴族們的腰包。
當時的王室並非像現在這樣軟弱，無論是態度還是手段都十分強硬，強制要求擁有超過一定規模領土的貴族取出財產的百分之三當做賞金，為此甚至還準備了相當正式的書面文案，上面詳細陳列了需要掏錢的貴族名單，在場的大部分貴族的名字都在上面。
在當時看來，百分之三不算太多，貴族們不論真正的想法如何，至少表面上同意了這個強制令。但經過這些年後，在場貴族的財產都增加了不少，其中甚至不乏翻了數倍的，現在再看的話，那百分之三顯得相當扎眼。
打個比方，一百塊錢的百分之三是三塊錢，而一千萬的百分之三則是三十萬，雖然從比例上來說都只占總財產的很小一部分，但從直觀感覺上來說，後者就是要比前者多。
不得不說，這個賞金強制令著實是一記妙招。因為不論這段期間各派系的貴族們的勢力如何變化，都能恰到好處地予以削弱，從而維持派系之間的平衡。
畢竟只有勢力強到一定程度的貴族才需要繳納賞金，而較弱的貴族則不需要出錢。按比例出錢也是類似的道理，勢力越大出得越多，反之則較少。
到底是誰想出這樣一個妙招的呢？是國王的智囊們嗎？還是擁王派的貴族嗎？或者是國王本人想出來的？是誰出的主意已經無從考證，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一招令貴族們很不爽。
由於所有人都在文案上簽字了，即使想反悔也不行，不管怎樣都必須得掏錢。
但問題是，大家都不想那麼做。
「我們集體保持沉默怎麼樣？如今的王室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強硬作風，只要我們採取一致行動，國王應該不敢拿我們怎麼樣。」
烏納維爾公爵搖頭。
「這是下策，公然違背已經簽字生效的法令，會讓我們失了大義的名分，敵對陣營會以此為把柄大肆宣揚造勢，雖然不至於傷到筋骨，但難免會造成派系鬆散，眼下豐收節臨近，哪怕只有一點可能，都要盡力避免敗壞名聲。」
所有人一致同意，豐收節是表面上是慶典節日，但實際上卻是貴族們的站隊大會，是拉攏勢力的關鍵時期。
「擊敗霜龍的是什麼人，有人聽說過嗎？」
「暫時沒有那方面的情報，你有什麼主意嗎？」
「我覺得我們可以找到對方，給他送去金錢和女人，勸誘他主動放棄賞金，如何？」
烏納維爾公爵沒說什麼，有人卻提出了異議。
「有人會為了一點小利益而放棄更大的利益嗎？照我看來，還不如派出暗殺者殺掉——」
「——笨蛋！」
另一個人狠狠斥責了他。
「對方可是能支配霜龍的存在，刺殺那種人不是在引火上身嗎！」
「肅靜！」
烏納維爾公爵揮手制止了吵鬧。
「我認為可以考慮勸誘的辦法，刺殺還是免了。諸位的意見呢？」
放眼四座，大家都點頭表示同意。
除了一個人。
烏納維爾公爵那蒼老的面龐上顯露一絲銳意，看向唯一沒有點頭的人。
那是目前置身於反對派的人物，此人一頭金髮往後撫平，擁有一雙眼角細長的碧眼。年紀應該還不到四十，但眼神卻有著遠超年紀的沉穩光芒。
「梅文·亞爾貝因侯爵，你有什麼看法嗎？」
「不，我沒有看法。」
「是嗎……」
烏納維爾公爵素來對這個男人抱持著複雜的觀感，一句話也不想跟他多說，於是轉移了目光。
「那麼就這樣決定了，我會儘快安排人員與對方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