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錯,即使在剛才的戰鬥中也一刻不曾停歇過的聲音,此時已完全失去了蹤影。
是自己所深愛的寂靜。
霜龍沒有淚腺,就算有淚水也肯定會被身體的寒氣給凍結,但斯卡薩的雙目還是濕潤了。
雖然看著這一幕的艾倫在心裡吐槽真不科學,但在這個以魔法而非科學為運轉法則的世界裡,這樣的事並非不可能。就比如,這個世界的海水並非鹹的,若是艾倫得知這樣的事,一定會相當驚訝和不解吧。
「艾倫閣下!不,艾倫大人!」
將只是區區人類的艾倫稱作大人,斯卡薩似乎是捨棄了龍族的驕傲,含淚的目光緊緊抓住艾倫不放。
「請務必賣給吾——不!懇請大人務必賣給在下更多可樂!您想要的是報酬對吧!在這座廣場的最深處有在下的寶物庫,裡面的寶物您可以隨便拿。在下只有一個要求——不,是請求!請讓在下能夠喝到可樂!千萬拜託!」
本來看到斯卡薩突然淚眼朦朧就很奇怪了,現如今竟然不顧面子地懇求自己,艾倫一時之間有點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才好。
倒不如說,龐然大物的霜龍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樣子,讓艾倫覺得有點噁心。如果要形容的話,那感覺就像看到一名肌肉大漢在眼前滿臉嬌羞地「嚶嚶嚶」一樣。
在他看來,龍就應該英姿颯爽地展露威嚴,而不是像條狗一般祈求施捨。
感覺胃裡在不斷翻騰,艾倫忍不住後退一步,總之先搞清楚一件事。
「喝、喝了可樂之後,你的心情變愉快了嗎?」
「在下現在相當愉快!因為在下現在完全聽不到耳邊的聲音了!」
斯卡薩的回答令艾倫感到不解。
「你聽不到那些聲音了嗎?」
「是的!」
真是奇怪。
可樂的功效明明就只是愉悅心情而已,艾倫頂多就只打算讓斯卡薩稍微壓抑心中的焦躁感而已,換言之就是揚湯止沸,治標不治本。但現在看來,可樂似乎起到了釜底抽薪的作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短暫地思考過後,艾倫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斯卡薩所說的那股聲音,或許並非真正的聲音,而是一種心理作用,只不過是大腦錯誤地將其判斷為聲音而已,只要心情一變好,聲音也自然就消失了。
也就是說,斯卡薩並非暗中有人操控唆使什麼的,只不過是患上了焦慮症或者精神分裂?
這也太扯了吧。
不,相信有人暗中操控才是真的扯,哪有動不動就陰謀陽謀的,肯定是自己看太多小說,從而神經過敏了,艾倫自嘲地笑了笑。
不管怎樣,自己算是完成了一個了不起的成就。把商品賣給龍,這種事還有誰能做到,說是舉世無雙也不過分吧?艾倫帶著得意的心情,看向斯卡薩。
「只要你肯付錢,我就會賣你可樂。不過話說回來,你只要可樂嗎?果凍和辣條呢,你要不要?」
斯卡薩猶豫了一下。
「如果艾倫大人希望在下買下的話,在下當然不會拒絕。」
言外之意就是不想要唄,艾倫無奈地搖了搖頭。
「算了,就賣你可樂吧,強買強賣不是我的風格,那麼你要多少?」
「艾倫大人有多少呢?」
好傢夥,看樣子它是想有多少就買多少了。
這可是做一筆大生意的好機會,一萬,五萬,還是十萬?艾倫在心底思索著該說多少數字才比較合適,這時一道聲音在腦中響起。
「艾倫閣下,鄙人認為不宜賣給對方過多可樂。」
毫無疑問是零食屋在講話,只不過像它這麼貪財的傢伙,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實在是讓人覺得有點奇怪。
艾倫用手背摸了摸無限口袋。
「零食屋,你怎麼了,為什麼有錢不賺?是不是發燒了把腦子燒壞了?」
「都說了鄙人沒有腦子!」
又開始自己罵自己了,艾倫悄悄吐著槽。
「其他客人因為無所謂,所以鄙人不會提醒,但這次是龍,就不一樣了。閣下覺得,將可樂一次性賣給對方,讓對方不再需要閣下比較好?還是斷斷續續地賣給對方,讓對方一直有求於閣下比較好?」
像是為了給艾倫思考的時間一樣,零食屋稍微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
「閣下的答案呢?」
這還用說,當然是後者比較好。艾倫在心裡擦了把冷汗。
理由很簡單,因為無法確信斯卡薩真的甘願臣服自己,若是一次性滿足了對方的要求,免不了會被倒打一耙。自己竟然漏掉了這麼重要的事情,真是不應該。
畢竟,他可不想再跟斯卡薩打第二次了。
雖然這場戰鬥是艾倫贏了,並且看起來似乎始終都處於優勢,然而這依舊是一場猶如走鋼絲般的戰鬥。因為對手很可能留著什麼底牌的,自己沒準只是運氣好剛好將對手的底牌全部擊潰,而且其決定作用的是銅須的火箭。
所以如果再打一次的話,輸的很有可能就是艾倫了。
這也是為什麼明明很想為了勝利而高興,然而卻沒有多少贏的感覺,反倒覺得自己有點勝之不武。
因為自己不是靠壓倒性的戰鬥力獲勝,而是純粹靠策略、戰術上的勝利成果以及各種道具的輔助決定的成敗。其中要是任意一個環節出現了失誤,那麼被擊敗的恐怕就不是斯卡薩,而是艾倫了吧。
所以說,要是因為覺得自己贏得了勝利而翹起尾巴的話,下次輸掉的就會是自己了。這麼想著的艾倫提高了警戒心,他完全不認為對方贏了後會像自己這樣寬容,一定會將自己大卸八塊吧。
這麼想著的艾倫提高了警戒心,面向斯卡薩。雖然放走了一筆大生意不做有點可惜,但果然還是小命更重要。
「我現在身上帶了大概兩百瓶可樂,你要多少?」
「只有兩百瓶麼……」
斯卡薩的面孔略微扭曲。艾倫雖然分不清龍的表情,但光從聲音就能聽出它的惋惜之意。
「不要緊,我回去後會準備新的可樂,等你手裡的喝完後,再找我買就行了。」
「您還能繼續製作可樂嗎?那在下就放心了,不過話說回來,在下要去哪裡找您呢,去城鎮裡嗎?」
艾倫連忙揮手。
「請千萬別那樣做,你去那裡絕對會造成人們的恐慌,以後還是由我送來吧。」
話是這樣會說,但艾倫已經決定離開雪山鎮了,到時候又該怎麼給對方送可樂呢?正當他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斯卡薩開口說道:
「在下的寶物庫里有名為通訊水晶的道具,請大人前往拿取報酬的時候也一併將那個帶走,有了那個的話,不論什麼時候在下都能立刻與您取得聯繫,一樣的道理,您也可以隨時聯繫在下。」
艾倫腦中浮現「電話」這個詞,但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手機」吧。自然有好處可以拿,他當然不會拒絕。
「原來還有這麼方便的道具呀,那我就收下了,多謝啦。」
「不勝惶恐。」
艾倫看了眼在自己面前畢恭畢敬的斯卡薩,接著轉頭看向山腳,忍不住喃喃自語了一句:
「那麼,可以回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