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來的金髮淑女,有著足以讓這間裝飾得金碧輝煌的房間黯然失色的美麗容顏。
年齡約莫十二三歲,綠色眼眸與粉色朱唇都煥發著水潤的光彩,步履間隱隱有種恍如女神下凡的神聖氣度,真不愧是讓任何人見到都讚不絕口的王國瑰寶,即使用寶石來形容都稍顯不足。
目睹如此美麗的事物,也難怪國王和大臣們臉上都露出微笑了。
對於國王的問候,緹娜保持著公主的儀態,輕輕鞠了一躬,回答道:
「我來晚了,父王。」
那悅耳的聲音可以說十分符合緹娜的容貌。是百靈鳥在歌唱嗎,甚至讓人忍不住浮現這樣的遐想。
「無妨。」
國王仍舊面帶笑容,語氣中沒有絲毫身為王的威嚴。此時的他,就是一名目睹女兒歸來的慈父。
父王的這種態度,讓米勒既焦躁又不安。
憑什麼自己這個講話無知又稚嫩的妹妹能夠得到父王的寬容對待,而聰明絕頂的自己卻要被罵做笨蛋?
以前米勒還挺喜歡這個妹妹的,現在卻越來越覺得討厭了。
這大概是因為最近有越來越多的人認為,父王會把王位交給緹娜,而非身為長子的米勒吧。
雖然米勒最初對這些看法感到嗤之以鼻,認為那是不可能的,畢竟將王位傳給長子是王國一直以來的傳統,沒有一次例外,但現在也說不準了。父王對待自己與對待妹妹的態度差太多了,根本就是天壤之別。
米勒偷偷瞥了一眼父王的側臉,他擔心父王會出於偏袒,而做出把王位交給次女這種蠢事來。
在米勒對自己父王的愚蠢感到厭煩時,緹娜與國王的對話也在進行著。
「那麼父王,您似乎有急事,叫我來究竟是怎麼了呢?」
緹娜仍舊面帶笑容,看來一點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無知的女人就是輕鬆自在呢,米勒帶著一絲不屑心想,像他就有好幾件需要煩惱的事情。
「是不是有關即將舉辦的豐收節舞會的事情呢?」
看看場合啊,大臣們都在,怎麼可能是為那種事,女人的想法就是膚淺。米勒繼續在心裡發出嘲弄,然而——
「嗯,就是為了這件事。」
米勒被噎了一下,皺著眉頭不解地望向國王。這老頭在想什麼呢,當著這麼多大臣的面討論舞會的事情?這裡可是宮廷會議,不是女人們的小家子氣聚會。還有你們這些大臣也稍微反對一下啊,光站在那裡傻笑幹什麼?
米勒感覺自己與一群傻子共處一室,有點喘不過氣來。但誰叫自己是聰明人呢,只能稍微忍耐了。
「那麼,是要討論舞會場地布置的細節嗎?如果需要建議的話,我有很多不錯的點子哦。」
「不,緹娜呀,真的很抱歉,我知道你很期待每年的舞會,但今天叫你過來是想要告訴你,我打算取消今年的舞會。」
聽到這話,米勒不動聲色地偏頭去看妹妹的反應,果然看到她臉上浮現出顯而易見的失望之色。
這就是差別,聰明的自己知道隱藏情緒,而無知的妹妹卻毫不掩飾自己的內心想法。
看啊,父王,這就是我比妹妹更加優秀的證明。
米勒雖然急切地想要將其展現給國王看,但國王的視線自始至終都定格在緹娜身上,完全沒有看米勒一眼。
「為什麼要取消今年的舞會呢?這是每年都會有的傳統,不是嗎?」
對於緹娜這個理所當然的提問,國王輕輕嘆了口氣,朝著某人揮揮手。
「內務大臣,你解釋給緹娜聽。」
「遵命。」
至今一直站在國王身邊靜靜待著的男人開口了。
「是這樣的,緹娜殿下——」
他是大臣中最為年輕的男人,不過即使如此也已經年過四十了。
由於他原來跟那個騎士長的關係並不怎麼好,所以以前並不怎麼受國王重用,因此經常缺席宮廷會議等場合。不過,當騎士長被派往邊境駐紮後,這個男人的能力就漸漸顯現出來了,再加上那位侯爵的高度評價,近來逐漸受到了國王的器重。
總之不論待人處事如何,在工作方面他是個有著打包票能力的人物吧。不,不那樣的話只是區區子爵的他也當不上內務大臣才是。
話雖如此,這個男人屬於喜怒不形於色的那一型,米勒很討厭這個虛偽的男人。等自己當上國王權力穩固後,他預定將這傢伙也攆出去。
內務大臣在說了一大頓米勒聽不懂的話後,總結說:
「基於以上原因,今年王國的財力匱乏,為了不勞民傷財,陛下認為不適宜再花錢舉辦太過奢侈的社交活動,所以才不得不取消今年的舞會,希望您能理解陛下的難處,緹娜殿下。」
緹娜的神情仍然帶著遺憾,不過還是點點頭。
「我明白了,那麼我得趕快去告訴裁縫今年的禮服不用做了,不得不先回去了。父王,還有兄長,我走了。」
緹娜朝國王輕輕鞠了一躬,接著又向米勒輕輕點頭。雖然米勒很不想回禮,但在這麼多人面前表現得太倨傲也不行,只能輕輕點頭回應。
緹娜離去之後,房間裡的氣氛仿佛又一下子變得陰暗起來,每個人臉上都寫著沉重,最後由國王打破了這份沉默。
「米勒,你也去把這個消息帶給貴族們,去吧。」
米勒對父親把自己當信使一樣使喚感到不滿,沒有做出任何動作。自己好歹也是王子呀,傳話那種小事讓下人去做不就行了。
而且出於另外一個理由,他也不打算去。他要完成貴族交付他的任務,要回應那些支持他當國王的人的期待。
「父王,我認為不必取消今年的舞會,那些錢我可以想辦法。」
「你究竟在想什麼啊!」
「什麼什麼啊?」
米勒不懂國王問這什麼意思,因而回問。
「你這個笨蛋……」
不同於先前的怒罵,國王變得垂頭喪氣,這種態度讓米勒感到有點不安,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嗎?可是他什麼也想不到。
「所以我就說你的想法太膚淺了,只會一根筋想問題,你真以為我們是因為缺錢才取消舞會的嗎?」
剛剛內務大臣向緹娜解釋的理由,故意少說了一條,是國王授意他那樣做的。
像王室主辦的自助式宴會這種大場合,會有各種派系的人聚集。表面上那是用於慶祝豐收節的盛會,其實就是一次站隊大會,貴族們會藉由這次聚會互相打探與拉攏,從而決定各派系的力量。
在如今反對派占據優勢的情況下,他們一定會不遺餘力地進一步削弱擁王派的力量,而這次舞會就是拉攏對方力量的最好時機。
「一定是貴族們慫恿你這麼說的吧,你明不明白,他們是想要拉攏更多的人到他們那邊,到時候力量就會傾斜,王國搞不好會因此分崩離析。」
到哪邊又有什麼關係呢?米勒心想。反正那些貴族說了會效忠於他,等他成了國王,那些貴族不等於還是效忠於王室,父王已經老糊塗到這種事都想不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