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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怎麼可能?」
許文靜望著信上的內容,臉上寫滿了震驚和意外。
因為信上內容主要是:高陽失陷,衛怏被俘,雷霆直屬軍團傷亡慘重,五梁鎮守將宗盛和朱嵩率部獻降,蔡州城岌岌可危。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令許文靜有些不知所措,努力適應後,他折起信件對劉策問道:「軍督大人,這件事……」
「本軍督沒跟任何人說起,你還是第一個知道……」劉策打斷許文靜的疑問,繼續關注起桌上的沙盤,漫不經心地說道,「現在你該明白本軍督為什麼會想跟上陵裴濟合作了?」
「屬下自然知曉……」許文靜點頭回應一聲,隨即跟在劉策身後圍著沙盤邊繞圈邊說道,「其實軍督大人這麼做倒也合情合理,既然裴濟派人送來這份信,說明他已對涿州局勢已然明了,短短時日之內涿州全境就被軍督大人收復,以裴濟的性格定是惴惴不安,這才會派人送來信件示好,同時也在試探軍督大人對上陵的態度,
如今涿州雖平,但各地缺糧的局面並沒有因此改善多少,既然如此,軍督大人可修書一份送到上陵總督府,讓他們撥下糧草賑濟百姓、穩定民心,也算是跟裴濟表明了自己立場,只需配合我大軍順利抵達靖泰即可……」
「嗯……」劉策沉吟一聲,然後抓起沙盤內一把細沙灑在一座堆好的「山包」之上,「軍師你所言和本軍督不謀而合,本軍督已經命人送信前往上陵言明態度,讓上陵運糧解決涿州眼下困境,相信再過數日,裴濟的人就會抵達嶺南,本軍督也有意讓上陵的人進駐涿州,配合本地士閥一起治理,也好讓涿州百姓早日從戰火陰影之中走出來……」
「讓上陵的人和涿州本地士閥共治涿州?」許文靜聞言一臉的凝重,稍加思索便提出了自己的擔憂,「軍督大人,這樣做,兩省官員會誠心合作麼?」
劉策輕笑一聲,回道:「自然是不可能的,不過,無論怎麼樣,對我大軍卻沒有任何不利影響,本軍督平定北方叛亂,已是仁至義盡,總不可能待在這裡一直不走吧?
河源形勢岌岌可危,已經沒有時間再跟裴濟這麼耗下去,這次既然裴濟主動釋放善意,且他也沒有稱帝自立,本軍督又何須再妄動干戈呢?若事情逼的太緊,裴濟等人狗急跳牆反咬一口誣陷本軍督蓄意謀反,那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將前功盡棄,我精衛營也會成為眾矢之的,
畢竟至剛易折,得懂得適當的讓步才能把事情處理的更好,況且讓上陵的士家官僚進駐涿州與本地士紳斗上一斗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上陵的官僚想要在涿州立穩腳跟就必須要先穩定民心,他們帶來的糧草就是穩定民心最好的表達方式,可以刺激本地這些蛀蟲的心扉,
本地士紳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也必會做出相應的措施收買人心,如此兩派明爭暗鬥,在勝負決出之前,受益的最終還是本地百姓,雖然這種虛假的政態令本軍督作嘔,但目前這是穩定涿州局勢最好的辦法了……」
許文靜聽完劉策一番分析,仔細一合計,竟是挑不出任何毛病來,卻如劉策所言一般,目前這是讓涿州免於陷入饑荒的最佳選擇,同時對劉策的決定也是萬分的佩服。
「不過,究其原因,還是雷霆軍無用,看來我們都對大周朝廷太過高估了,信件上言史宗傑八萬殿前司在五月二十四日才堪堪出現在河源蔡州境內,哎~三個多月時間,一千五百里路,呵呵,殿前司果然名不虛傳啊……」劉策苦笑著搖搖頭。
許文靜欠身說道:「軍督大人所言甚是,這事屬下也有責任,對河源形勢預估不足,原本以為高陽能守個半年,不想這麼快河源北部就全部淪陷了……」
劉策搖搖頭,面色凝重地說道:「不單河源,眼下就算是靖泰也不安穩,偽昌大將夏侯瓊麾下兩萬多人殺的盤踞在靖泰各地的雷霆軍和地方官兵是節節敗退,
從所獲悉的情報來看,靖泰與偽昌之間也已經攻守易形,我們不能再耽擱下去了,等上陵的人一到,立即起營出征趕赴靖泰……」
「軍督英明……」許文靜拱手行了一禮,隨後又問道,「不過屬下有一事不解,還望軍督大人解惑……」
「嗯,問吧……」劉策應了一聲,示意他說下去。
許文靜道:「軍督大人,此次在隸陽和涿州各地你所獲的海量金銀為何也要帶在軍中,這豈不是增加負擔麼?屬下可不相信軍督大人是那種見錢眼開,不顧大局之人……」
劉策聞言嘴角一撇,瞥了許文靜一眼隨後說道:「軍師,容本軍督賣個關子,沒準這些金銀到時大有用處……」
「報~」
許文靜還想再問,忽然被殿外的傳令官打斷,只能把到口邊的話再憋了回去。
劉策抬眼問道:「何事?」
傳令官拱手回道:「啟稟軍督大人,懷王殿下和焦護衛求見……」
「哼,看來這位王爺是為焦絡求情來了……」劉策瞬間明白衛稷來意,心裡一陣肺腑後,開口對傳令官說道:「速速有請……」
很快,衛稷一臉堆笑著邁入大殿,身後全副武裝的焦絡則紅著臉低著頭,扭扭捏捏地跟在衛稷身邊,他此時的作態跟他那高大的身軀十分的不相稱……
「見過王爺……」
「軍督大人、軍師,你們都在啊,喲,這是什麼,讓本王好好看看……」
衛稷和劉策、許文靜打過招呼過後,隨後立馬被桌上的沙盤給吸引,眯著眼不住繞圈觀察起來。
少時許,劉策見衛稷似乎問道:「王爺,你找本軍督有何貴幹?」
衛稷這才起身對劉策說道:「軍督大人,您交代本王的事,本王也給你辦了,現在本王想跟你討個人情,這面子總該給本王吧?」
「王爺說的哪裡話?」劉策笑著說道,「王爺貴為皇親國戚,誰會不給您幾分薄面?更何況您引出鄧、琪田陀主力功不可沒,說吧何事?」
「那就是說,本王這張臉還是有些用的嘍?那好,焦護衛,還不快過來謝過軍督大人……」
衛稷聞言眼睛一亮,立馬把身後的焦絡拉到身前,隨後扯著他腰間一片甲葉不住向下壓,焦絡木訥一陣後,連忙跪在地上對劉策拱手,卻低著頭不發一言。
劉策眼神頓時一寒,指著焦絡對衛稷說道:「王爺,您這是何意?」
衛稷說道:「軍督大人,這回去頡城是兇險萬分,一路上都是焦護衛貼身守在本王身邊,這才能化險為夷,本王想為焦護衛討個人情,就讓他回您身邊繼續保護您吧……」
劉策聞言剛要說話,一直沉默不語的韋巔,忽然發出炸雷般的響聲在殿內迴蕩起來:「老子也能保護軍督大人,比這傢伙靠譜多了!」
衛稷頓時嚇了一跳,瞄了眼韋巔那張猙獰的面容,嘆著氣搖搖頭沒理會這個莽夫,繼續對劉策說道:「軍督大人,不知您意下如何?本王這面子加上這功勞,應該能答應這件小事吧?」
「哈……」劉策乾笑一聲,瞥了眼一臉落寞的焦絡,對衛稷說道,「王爺,焦絡觸犯軍法,豈能輕易饒恕,您何須為了這區區小事落下臉來跟本軍督討要情面呢?」
衛稷側在劉策身旁說道:「軍督大人喲,這罵也罵了,罰也罰了,事情也該告一段了吧,您真忍心讓焦護衛養一輩子馬啊?」
劉策說道:「王爺,本軍督麾下還有一名精衛營老營將領,名叫左朔,就因為擅自做主打亂了整個冀州布局,至今還在馬棚養馬……」
「這事本王聽說了……」衛稷當即打斷劉策的話,然後又說道,「此一時彼一時,焦護衛所做所為可沒有那位左將軍嚴重,他純粹就是為您分擔解憂,這樣吧,不如先讓他回到你身邊復職,一切等河源局勢穩定進京面聖之後回到遠東再做定奪,到時你想怎麼處置他,本王就再也不管了,這總可以了吧?莫非本王這點情面軍督大人也不給麼?」
劉策其實心中也早想把焦絡調回身邊,如今衛稷給了自己一個台階,當然就順勢而下了,於是故作為難地嘆了口氣,對衛稷說道:「既然王爺您替他求情,這面子本軍督又豈能不給呢?」
然後,劉策又對焦絡說道:「念在王爺替你苦苦求情的份上,暫且讓你復職,一切等回到遠東之後,再和你好好算算帳!起來吧!」
焦絡聞言,鼻子一酸,連忙拱手一拜,哽咽地說道:「多謝軍督大人……」
劉策冷聲說道:「謝我作甚,該多謝王爺……」
焦絡聞言,連忙向衛稷拜了下去,大聲說道:「多謝懷王殿下……」
「快起來,快起來……」衛稷連忙上前把焦絡攙扶起來,拍拍他身上的灰塵在他耳邊小聲說道,「焦護衛,記得以後可不要再惹軍督大人生氣啊,他可是替您挨的一百軍杖吶……」
焦絡鄭重的點點頭,流著熱淚說道:「多謝王爺,屬下對軍督大人是忠心耿耿,絕無半點異心……」
衛稷努了努嘴對他說道:「好了,把淚水擦一擦,還不到軍督大人身後守著?」
「嗯……」
焦絡應了一聲,擦乾眼角淚水,走向劉策身邊,見劉策的眼神冰冷地射自己,不由膽怯的止住了腳步……
「哼,杵著幹什麼?是不是不想回來,還想接著養馬?」
見焦絡不動,劉策開口喊了一句,焦絡聞言這才放下懸著的心來到劉策身後,與韋巔一左一右,如同兩尊金剛一般守在劉策左右。
「不過,有些人對這件事似乎是心安理得啊……」等焦絡復位後,劉策忽然陰陽怪氣的嘀咕了一句,不時瞟了始作俑者的許文靜幾眼。
而許文靜對劉策射來的目光視而不見,一臉淡定地站在沙盤前「研究」這新鮮事物的具體用途,但心中卻早已在翻騰起來了……
「你看不見我,又不是我乾的,與我無關,憑啥說是我乾的,證據呢,反正我不知,我公務繁忙,早就忘記了……」
帶著內心深處豐富的想像,許文靜表現的是越發的坦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