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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翟太過高看我了,平定亂世絕對不是靠一個人就能完成的,需要的是眾人齊心協力方有機會把握啊……」
說完,劉策起身給葉胤倒了杯水。
「不過,本軍督不會讓他失望的,至少現在,本軍督立足這片土地,那就理該擔負起這份責任……」
葉胤接過劉策遞來的熱水,捧在手心,同時點了點頭,又說道:「夫君,如今妾身的身份已不適合繼續擔任參謀司總司一位,我想是時候該交出來了……」
劉策表示贊同,問道:「那你有合適的接替人選麼?」
葉胤泯嘴,微微一笑:「人選,夫君心裡應該已經有了,何必再問妾身呢?」
劉策頜了下眼帘:「既然如此,那就由諸葛稚暫代參謀司總司一位,待會兒就命人向遠東送信,讓諸葛稚火速來上陵就任,
本軍督有種預感,我們現在的處境並不如表面上這樣風平浪靜,反而進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
葉胤聞言,放下茶杯,緩緩說道:「夫君是擔心,我們目前所處位置尷尬,北要抵禦蒙洛人隨時進犯,南要防備大周朝廷採取動作,對麼?」
劉策笑了笑:「夫人真是深知為夫的心思,如今的局勢確實不容樂觀,軍督府占據了如此廣袤的疆土,朝廷和中原各大世家要是沒有擔憂是不可能的,
相比與直面應對蒙洛人的威脅,就怕這群世家會不顧大局,暗中施展手段,一旦陷入兩面開戰的局面,軍督府兵力再強,也會造成極其巨大的損失,
這一點相信我軍督府上下,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
葉胤想了想說道:「夫君,妾身師從縱橫學派,縱橫一脈有句名言,人與人之間的交際關係稱之為友誼,
而國與國之間的任何親密之舉,皆稱之為利益,當利益與友誼之間產生衝突,友誼就會顯的十分脆弱,
朋友之間會在利益面前產生分歧決裂,而敵人也會在利益面前成為盟友,凡事並沒有絕對的,關鍵就要看如何處理這層微妙的關係……」
劉策贊同道:「夫人繼續說下去……」
葉胤說道:「其實南面朝廷和世家之間的關係,夫君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夫君已與姜家結盟,遠交之策已然達成,
姜家是大周朝廷最大的世家,你們相互之間也存在著極大的互利關係,只要姜家不插手,那些朝堂世家根本不足為慮,只需小心防範便可……」
劉策點了點頭:「姜家都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該如何選擇……」
葉胤接著說道:「至於蒙洛人,也並非鐵板一塊,八幡制度雖然確立了蒙洛軍政方針,讓他迅速崛起與草原大漠,
然各幡彼此之間也因此軍政埋下了巨大隱患,會隨著時間推移,慢慢將矛盾持續放大,為了獲取更多的利益而開始相互猜忌,
夫君如果想理清蒙洛內部的矛盾關係,就必須著手更近一步了解他們的隱患,這其中,必要的交涉是難免的,也是套取情報,做出正確選擇的唯一途徑。」
「胤兒啊……」聽完葉胤的描述,劉策坐到她身邊,溫柔的輕喚道,「有你在身邊,真的很好,能替我準確分析大局,從而明確接來的布局方針,唉……」
劉策微微嘆了口氣,回想起當年帶著姜若顏行軍的情形,再對比葉胤的睿智,他心中只能是無可奈何,兩者差距真的太大了。
葉胤美目微頜:「夫君,與您相比,妾身還差的太遠了,受不得你這樣的誇讚……」
劉策輕撫葉胤的秀髮,吸了口氣說道:「那本軍督就派人去和蒙洛人交涉……」
葉胤聞言,搖搖頭:「不,是我們等蒙洛人前來交涉,相信用不了多久,蒙洛人定會前來試探夫君的底線,到時該如何交涉,全由夫君您自決了……」
「你如此肯定蒙洛人會主動前來找本軍督?」劉策奇道。
葉胤輕輕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劉策輕點幾下手指,忽然起身說道:「我去看看北府軍的操練進度如何了……」
「夫君是打算再取渭河以北三處省份麼?」
劉策剛走到門口,葉胤又忽然問道。
「沒錯……」劉策並不否認,「本軍督已經答應了北府軍兄弟,帶他們去涼州救回自己的妻女,自然是不能食言,
何況,取下三省之地,就能對京畿和西北之地造成莫大壓力,究竟西進還是南下,選擇權都在軍督府手中了……」
葉胤想了想:「如果這樣的話,那來年開春,就應該行動起來,三省兵力薄弱,民心渙散,夫君完全可以恩威並施,爭取做到兵不血刃連取三省,
只是,接下來的選擇必須慎之又慎才行,南下還是西進,對以後的戰略成果有著莫大的聯繫……」
劉策仔細想了想,說道:「至於這點等到時依情況而定吧,當務之急就先厲兵秣馬,與蒙洛人達成共識,算算時間,姜沛也該回來了,就看他此次京師之行帶來什麼情報再決定……」
葉胤起身來到劉策跟前,替他緊了緊胸前的軍戎:「也對,如今主要精力是放在與蒙洛人的交涉上,其餘一切就等北地八省穩定後再做計議……」
劉策握了握葉胤的手掌,頜眼表示同意後,推門離開了房間……
甫一出門,冷風襲面,劉策眯了眯眼帘,爾後踏步向城外走去。
威遠城郊處,一台台投石車,足足五百架,正在輜重隊的守護下,向著玄武關方向推進,木輪轉軸發出的聲響在寒冷的曠野中迴蕩。
無數民夫正沿途修葺著新計劃好的馳道,以便將來遇到戰事,能讓黔州各地守軍以最快的速度抵達玄武關投入戰鬥之中。
就在這時,統計司司長何壽,用棉衣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縮著身子向劉策地方走來。
劉策見此忙迎了上去:「何司長,這麼冷的天何勞你親自跑一趟?」
何壽凍的是面色發紫,但他的精神卻依舊不錯,見劉策問及,忙從懷中掏出一本主簿,哆哆嗦嗦的遞到劉策跟前說道:
「軍督大人,北地八省人口、田畝統計都出來了,各省可耕種的田畝總計五億七千八百四十四萬五千畝,由於乾旱緣由,近七成的田畝處於荒廢當中,
另外,人口預計與我們之前出入實在太大,本以為至少有一億五千萬人,可經初步核實計算,北地八省目前人口不超過一億二千萬,
屬下估計也就一億一千二百萬上下,當然其中隱匿的人口還得仔細排查才能最終定奪下來,但以屬下的經驗,大概不會超過八百萬人……」
劉策聽完後,心情變得十分沉重,戰爭帶來的破壞實在驚人。伴隨而來的不單單是經濟上的巨大損失,更有間接或直接影響產生的大規模死亡事件……
每一場戰爭的背後都是無數個家庭支離破碎,一將功成萬骨枯,所以戰爭絕對不是什麼浪漫的事,尤其是為個人私利發動的不正義戰爭。
嘆了口氣後,劉策對何壽說道:「辛苦你了何司長,就請先回城中休息吧……」
「屬下告退……」
何壽躬身與劉策告辭,縮著身子向城門走去。
理了理情緒,劉策繼續向城郊「北府軍」營地行去……
「喝~~」
「哈~~」
剛進營地大門,劉策就聽到一陣陣激昂的吶喊……
定睛望去,成列的士兵組成軍陣,在近衛軍指揮官的訓斥下,頂著冷風按部就班的進行著操練。
這些昔日乞活軍的成員,如今已經完全脫胎換骨。由於連續幾個月油水的補充,又經過高強度的操練,士兵起色紅潤身材魁健,加上一身精良的甲冑穿在身上,整個人分外的精神,舉手投足間就有一股隱隱的肅殺氣息迸發而出……
「止~休息一刻鐘!」
軍陣演練結束,各營指揮使官吹響解散銅哨後,這些北府軍士兵才有序的坐下來,開始恢復體力,進行接下來的操練項目。
「軍督大人來了~~」
不知道是誰眼尖,發現劉策在軍營中,立馬驚呼起來。
下一刻,本該休息的北府軍士兵立刻起身站的筆挺,望向劉策的眼神中充滿了崇拜和敬畏。
劉策沖他們行了一個軍禮,揮手示意道:「都坐下休息吧,本軍督只是例行巡視一下……」
士兵聞言,這才依令坐了下來,但他們的雙眼一直都沒離開過劉策半步。
畢竟,眼前這個年輕的將軍,把自己從生死邊緣給救了回來,所給的待遇比之前乞討時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除了這些,更為重要的是,劉策答應了大家,會帶自己找回失散的親人。他們相信劉策的承諾是真心的,否則也不會如此高強度的操練每一個人,騙子是根本不會如此用心的。
劉策將陳午叫到自己身邊,詢問起北府軍士兵的近況:「這些兄弟們在軍中呆的還滿意麼?」
陳午不住點頭:「軍督大人,這種話就無需多問了,我們這些流民遇到軍督大人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啊,大家在這裡吃好,住的好,不用忍飢挨餓,怎會不滿意呢……」
劉策微微一笑:「陳午,上個月本軍督給你們北府軍分發了軍餉,每人兩塊七,為什麼第二天都退回來了?」
陳午拱手說道:「軍督大人,我等為您效命就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了,咱們的衣食住行都被你安排的妥妥貼貼,如何能再收俸祿?這和白眼狼又有何分別?」
劉策眉頭一皺:「那是你們應得的,我軍中人人都是如此,你們怎可例外?」
陳午搖搖頭,解釋道:「軍督大人,這錢我們絕對不會收的,即使要收,也得等我們去往涼州救回自己親人後才能心安理得的收下,
何況,我等雖為流民出身,但也知道軍督大人治下剛經歷大戰不久,到處都是用錢的地方,這些錢就當是幫助軍督大人一些小忙吧……」
劉策聽完,怔怔地望了陳午一陣,良久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言不發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