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神霄暗子,玄陰秘事

  第208章 神霄暗子,玄陰秘事

  「得饒人處,且饒人。」

  灰影一閃,有人就攔到馬前。

  陳平一戟打飛姬長烈,氣勢如虹,人馬合一,身上燃起熊熊金焰,氣機相引,天際星光垂落,化為盈盈光幕,與麾下三萬騎兵聯為一體,心意相通。

  前沖之際,就如瀚海狂潮一般,向前推進,龐大的氣勢形成浩浩蕩蕩的一股奇異威壓。

  但凡心志不堅之輩,別說與他交戰,就算是站在他的面前,立刻就會心膽神喪,連兵器都抬不起來。

  可是,迎著他的戰戟衝鋒,竟然有人偏偏不信邪,而且,還偏偏能夠站得穩當,擋在他的馬前。

  那是一個身著灰炮,面容枯槁的老年人,老人身形消瘦,長眉兩側垂落,看不出年齡到底多大。

  不過,卻能看出,他的心境一定很是滄桑。

  一雙眸子渾濁無波,就如一潭死水。

  即算是面對這洶洶騎陣,面對陳平無雙神力,他竟然也沒有露出半點懼意。

  也不知是不懂得害怕,還是根本不懼生死。

  陳平覺得,這兩點都不太像。

  而是對自己的一身本事,極為自信。

  自信著有手段,可以逆風翻盤。

  「老夫雖然不一定打得過你,事實上,老夫就連杜蘭神師也打不贏,不過,想要闖過這紫霄神雷域,平王殿下或許無事,麾下這些騎士,也不知到底能剩下多少?」

  人多有時候,不一定是好事,有時候是壞事。

  就如第一次見面時,陳平孤家寡人沖陣,對方也留不住他。反而被大殺一通,全身而退。

  隨著老頭抬起眼眸,他那枯朽消瘦的身形,也跟著膨脹了起來。

  本是六尺高的身體,轉瞬間就變成九尺有餘,身上肌肉虬結,電芒閃爍,身體四周,更是紫光盈盈,化為百丈雷海。

  這座雷海之中,無數電蛇穿梭往來,只是看著,就讓人忍不住汗毛炸起,空氣中也隱隱浮現出奇異焦臭味道。

  老頭,不,現在的魁梧長眉老者,呵呵笑著,從肩背之上抽出一柄形貌蒼古的紫色長劍,劍尖斜指地面,淡聲說道:「今日勝負已分,不如雙方就此罷戰,你看怎樣?」

  「我覺得,不怎麼樣。」

  陳平笑了。

  正如姬長烈所想,今日此時,其實就是一戰而定江南半壁。

  如果放了姬長烈這支大軍離去,被這位野心極大,行事也分外下作的靖海王在暗地裡偷偷窺視著,就不說太過長遠的事情,接下來,三府之地,肯定會難以安寧。

  再說了,眼前這位與姬長烈不知道是什麼關係的老者,還沒有這個資格跟自己談條件。

  「就憑你的紫霄神雷領域,卻還是差了一點火侯,老先生,你信不信,我這麾下三萬一千九百二十人,你一個都傷不了。」

  「了」字剛剛出口,陳平也不摧馬作勢,翻手腰間一抹,黑龍劍出鞘,迎空虛斬。

  劍光如同裂帛,斬破虛空,斬斷陰陽,演繹人間萬象,錦繡山河。

  「狂妄自大。」

  魁梧老者,眼中騰起重重雷火,怒喝一聲,手中紫色長劍,也跟著動了。

  他舉劍撩天。

  百丈領域之中,無數亮白青紫色電芒,匯聚在劍身之上。

  瞬息之間,風雷大作,整個天空都變得黑沉沉,只有著游龍般的電芒四下飛舞,宛如天公發怒,就要轟然劈落下來。

  領域存在的意義,不但代表著自己的道路,增幅自身所學。

  更是可以搶占所立身之處的天地元氣。

  誰對這片天地領悟得更深刻,精神意志更強橫,誰就能占得優勢。

  積小勝為大勝,化客場為主場,再出手之時,就能一擊必殺。

  這就是天人合一大宗師境界的作戰模式。

  灰衣老者,自認為進入大宗師境界四十年,對這紫霄神雷域的理解,已是妙到毫巔,雖然限於天賦,不能把這道領域推演到陽實境,化虛為實,成為真正的紫霄雷。

  但是,以元氣擬化,在同樣的境界,他不信有人能搶得過自己。

  對面劍光領域幻化出來花里胡俏的人間萬象,在他看來,其實是多此一舉。

  你有這閒心幻化萬象,還不如集力一處,增幅劍光威能。

  所以,灰衣老者此招針對的,並不是陳平一個人,而是他麾下三萬餘騎。

  你不是誇下海口,能護住麾下士卒嗎?

  我看你怎麼護?

  又怎麼擋住屬性攻擊堪稱第一的漫天雷霆?

  ……

  兩人針鋒相對,幾乎是同時拔劍出鞘,領域鋪陳。

  無邊雷海轟然撲落,撲進那煙火人間錦繡河山之中,只是激起重重波紋。

  景像變幻著,山河改道,人間大災,幻像中的人類奔走救援,眾志成城,重建家園。

  一眼萬年。

  無論那天空雷霆如何密集如雨。

  轟進了陳平的領域之中,那看起來渺小無比,如同螻蟻般的人類,總會有著千萬種方法,對抗這種自然災害,建設出美好人間。

  隨著灰衣老者的一波雷霆轟盡,陳平的領域幻像,似乎變得真實了幾分。

  那千千萬萬虛幻人像,就如生出了靈智來,站到了現世,戟指怒吼,「死……」

  「死」字化為虛幻音波,變得恍如真實存在,就如同這片天空之下,有著數萬萬黎民百姓,同時發聲怒喝。

  千夫所指,無疾而終。

  灰衣魁梧老者面色愕然,眼前猛然一黑,心臟劇痛,腦子發暈,雙眼雙耳以及鼻孔處,就有血液滲出。

  本來烏黑髮雲一般的頭髮,變得如同飛蓬亂草。

  即算是他仍然撐起魁梧身軀骨架,也不知為何,就變得蒼老佝僂了數分。

  「眾生領域,竟然是眾生領域。」

  灰衣老者面色發苦。

  同樣是合一四層「陰虛」領域,虛而不實。

  他的紫雷領域,就算是精研到極處,先天上就被眾生領域壓制。

  這不是武技層次上的區別。

  而是走「集眾」路線與其他路線,有著根本性的分別。

  人間王朝為何可以壓制四方門派勢力,尤其是在鼎盛時期,萬眾一心,匯聚的龐大山河人心之力,更可以滅鬼斬神,消除一切超凡。

  其原因,就是這股眾生願力。

  在道門修士眼裡,也稱為「天運」、「氣數」。

  一個人的「氣數」再強,哪裡可能比得上千千萬萬人心力量。

  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不服不行。

  所以,一旦到了亂世,人心之力不能凝為一股,成為一盤散沙,就會有人說,什麼「妖魔鬼怪」都蹦出來了。

  那時的人心思變,有怨恨沖天者,求諸於魔滅人間。

  有不甘不願者,想要從地獄中爬上人間,執念不消……

  更有求神拜佛者,把希望寄托在上天。

  於是,就有人從龍,有人亂世,有人顯法,有人稱神。

  待從頭,又是一個輪迴。

  在灰衣老者同叔看來,這亂世剛剛開端不久,暗無天日,妖魔亂舞的日子還長著呢,正是神佛降世,攫取氣運的大好機會。

  卻萬萬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已然有人凝聚出了眾生領域。

  這也太過荒謬了吧。

  不到至暗時刻,不到人心思定,不到改變天地的那個時機,這眾生領域,到底是怎麼就凝聚出來了。

  心裡頭日了大狗。

  同叔眼前就見到一道光。

  或者說,看到了一座山……

  那柄黑龍劍,此時已然斬出一頭全須全尾,鱗甲俱全的五爪神龍來。

  如同天柱崩毀一般,轟隆隆壓下。

  這一刻,他根本再也聽不到其他半點聲音。

  眼裡只有這一劍。

  「五雷護佑,道尊在上。」

  同叔這一劍,連吃奶的力氣都用了出來。

  全身經絡之中,真氣被瘋狂抽取,運轉撕裂,幻為一道五彩雷光匯聚劍鋒,迎了上去。

  天空之中黑了又白,五彩雷光綻放如同煙花。

  同時放了煙花的還有他那柄一看就非同凡響的紫色法劍。

  無數細細碎碎金屬碎片,如雨般,向著四面八方激射。

  陣陣波紋盪開處,原地出現一個方圓三十餘丈的巨大深坑,深有三丈余。

  從某個層面來說,同叔還是阻住了陳平率領三萬餘騎向前衝擊的步伐。

  但他本人卻是沒那麼好受。

  右半片身體,已然變得血肉模糊,痛叫一聲,身上血光一閃,化為風雷貼地急遁,如同閃電一般,穿過重重人海,掠過山山嶺嶺,頭也不回的消失不見。

  當領域控制發揮不出作用的時候,這位灰衣老者就發現,陳平最強之處,卻原來並不是那花里胡俏,眾生氣數凝聚的領域。

  而是他那無雙神力,與絕妙劍招。

  但凡那飛鴿傳書之上,能夠把陳平與杜蘭神師一戰的細節多提一兩句,估計這位同叔就不會信心滿滿的與陳平正面對上。

  這一次,領域被打破,半邊身體被打碎,甚至,連信心也被打沒了。

  就算是損耗精元血氣,逃得一條性命,也不知道到底要花多久時間,才能養好傷勢。

  看著對方血遁逃逸,陳平都有些啜牙花子。

  卻沒想過要追。

  倒不是因為還要領軍主持現場。

  而是因為,對方燃燒精血,把半條命當做燃料來逃跑,一時半會是追不上的。

  除非,自己也捨得一些壽元,捨得一些精血燃燒。

  這又何必呢?

  山水有相逢。

  該見面的時候,自然會再次見面。

  若是對方一直躲起來不現身,那也沒什麼妨礙。

  反正,也沒什麼深仇大恨,非得致對方於死地不可。

  就連「同叔」都已經血遁逃跑。

  不能力敵。

  靖海王姬長烈,畢竟不是傻子。

  在同叔出現攔住陳平追殺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沸騰真氣,強行壓下一身傷勢。

  合一境的生命力,極其強橫。

  只要不是當場打死,真氣生生不息,又能匯聚天地元氣護體,精元護住心脈,再怎麼樣也能撐上一段時間。

  雖然右手肱骨全斷,左手手腕手掌也骨折,胸部斷了幾根骨頭,差一點要插入心臟,險過剃頭。

  但是,姬長烈仍然表示自己還能打,還能逃。

  他搶下一匹白馬,真氣急催,就想循著來路,逃入一刀峽,逃入自己的步卒軍陣之中,甚至,逃到臨海營地。

  來時的雄心壯志,豪氣萬丈。

  此時全都消失不見。

  只是瘋狂的吼叫著,讓麾下騎士斷後。

  急急如喪家之犬。

  剛剛跑過一半距離,四周旌旗動處,被打散掉的八門金鎖陣又再次遊動封鎖過來。

  姬長烈滿臉灰敗,抬眼望去,就看到一個白須白髮的儒雅老者,已經站在身前三丈外。

  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外相三四十餘歲的中年,眼中帶著憐憫的望著自己。

  「岳丈大人,何至於此?念在過往情份上,今日就放我一馬。」

  姬長烈深吸一口氣,眼神中全是屈辱,卻不得不低聲下氣,求懇道。

  此時前方不但有著八門金鎖陣阻路,更有兩位合一境大宗師級別的高手攔路。

  而自己呢?

  不但身受重傷,兩萬餘精騎已是被隔絕在外,散成一團亂麻。

  去的時候,還可以一鼓作氣,衝破軍陣。

  可是,回的時候,這裡就是龍潭虎穴,怎麼也不可能打出去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崔虎臣搖了搖頭,似乎不忍再看姬長烈那恐懼的眼神。

  「你還有什麼遺言,快說吧,老夫也是不得已。」

  雙方成為親家十七年,鬥了十六年之久,不但崔虎臣了解姬長烈,姬長烈也很了解這個心硬如鐵的老丈人。

  聞言神情一愕,嘴唇咧開一個古怪的弧度,笑得跟哭一樣,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自從孤匯聚二十萬大軍,前來偷襲,就已經必須得死,而且,還必須死在你的手上。」

  他身形踉蹌一下。

  好像有些站不穩當。

  這一刻,他不再是那位手握二十萬大軍,自身修為也達到合一境大宗師的王爺,而是一個末路窮途的敗軍之將。

  回首望去。

  重重迭迭的軍陣外面,沒有看到一個身著道裝的女子。

  也沒有看到一個皎皎如天上明月般的精靈可愛女孩。

  「孤,果然是該死!」

  姬長烈仰首望天,閉目垂淚。

  頸間一道劍光閃過。

  頭顱飛起。

  崔虎臣沉默了好一會,才道:「這,就是你的遺言嗎?」

  「三叔祖,為何要殺姬長烈?廢他修為留他一命圈禁起來不好嗎?」

  崔伯玉眼中全是焦切,他知道,隨著這一劍斬下,後患簡直無窮。

  「伯玉,你記著,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麼做,而是必須要做。你覺得,以平王殿下的滔天武力,姬長烈憑什麼跑到我的跟前來?」

  「三叔祖是說……」

  「不要說,甚至不要多想,咱們與姬長烈本為敵對,生死交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今日,靖海王戰死當場,也算勇烈,不負名將,為王先驅,史書之上,當有他濃墨重彩的一筆,這樣也就夠了。」

  「至於姬家明月小郡主怎麼想,十餘萬前靖海軍步騎是不是對老夫心懷怨恨,卻是正好。」

  說到這裡,崔虎臣聲音變得低不可聞。

  「若非如此,我這崔家十萬步騎,反倒是不怎麼安穩。有時候,做一個孤臣,不但不是壞事,反而是好事。」

  「孫兒,明白了。」

  崔伯玉心悅誠服。

  ……

  「廢物,真是廢物。」

  離著戰場遠處,高高山嶺之上。

  幾人極目遠眺,任憑浩蕩山風吹拂衣袍,看著戰場上發生的一切。

  看著看著,當先一位眉如雙劍斜飛,鷹鼻冷目的高大中年,再也忍不住,開口痛罵。

  「可惜我玄陰教數年經營,在他身上浪費了無數心血,這次,竟然全都泡湯。」

  不單只是幾位長老和聖女的高端武力投資,或者是幫著對方培養繼承人這種種暗手……

  靖海軍能夠掌控三府之地,經營出二十萬步騎出來,他玄陰教多方出力,付出的心血太多了。

  甚至,玄陰弟子,還暗暗的成為靖海王手中鋒利的一柄殺人刀。

  暗地裡不知替他做了多少見不得光的事情。

  方才經營出如此場面來。

  結果呢?

  多好的開局啊,眼見著就要收穫了,卻輸得滿盤落索,什麼也沒剩下。

  這樣的賭局再來幾次,他玄陰教再怎麼家大業大,也是折騰不起的。

  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也難怪玄陰教教主厲九陰這種城府深沉的人,也忍不住爆了粗口,差點跳腳。

  實在是氣得狠了。

  「爛泥糊不上牆而已,教主休怒,即算是這次靖海王不死,咱們也占不到什麼便宜,此人竟然暗地裡還藏了一手,他家那老奴,竟是神霄道的高手,呵呵,隱藏得真好啊。」

  身周一個雙眉泛彩,無事都帶三分笑意的中年美婦,側首輕笑道。

  似乎帶著一些嘲弄。

  她算是看明白了,姬長烈暗中埋著這顆棋子,暗暗藏得嚴實,到底是在防著誰,這都是明擺著的。

  「媚娘,有沒有一種可能,姬長烈他並不知道,神霄道已然暗暗與姬長風結盟,不對,先前那老道用出的紫霄神雷領域隱隱帶著血光,頗有點血影陰雷的味道在內。

  這人應該是四十年前就已經失蹤的彤雲老道,聽說,神霄道當時還為他舉行了一個小小的祭奠,聲稱其已死在[血影狂刀]之手。

  卻沒想到,這老道竟然一直藏在靖海王府,這是一藏就藏了許多年啊。」

  厲九陰嘆息一聲,果然,佛門三宗,道門四派,其底蘊還是很深厚的,就算是最最落魄的混元宗,也是老樹長新芽,綻放出奪目的光彩。

  更別提其他幾門宗派,在這天下大亂,四方爭龍的當口,也不知到底埋了多少暗子,又下了幾步閒棋。

  就如神霄劍派,若非靖海王到了窮途末路,即將身死之際,那位「同叔」可能還不會暴露出真正的身份來。

  天下誰不知道,神霄劍派是支持真武王姬長風的,那位不顯山不露水,只是一味低調的王爺,占據著陪都右京,兵鋒籠罩左近五府四十七縣,號稱從不爭權,對朝廷忠心耿耿。

  從這位「同叔」的身份來看,那麼,姬長風可能不是那麼「單純」。

  甚至,虎威軍和龍驤軍這麼些年來,與東木軍、貪狼軍、七煞軍打得不可開交,你來我往的,都可能是在演戲。

  「難不成,他玩的是養寇自重的把戲。」

  「好傢夥,我等說不定都走眼了。」

  厲九陰咂巴一下嘴,一念至此,臉色微變。

  「要不,咱們不如轉而支持那位。」

  媚娘努了努嘴,指向山下,那裡陳平正指揮著麾下大軍收羅降軍。

  「不成的,當初陳平為何會被北周十三皇子追殺逃出興慶府,聽說,他還死了兩個小夥伴。你忘了,到底是誰傳出消息,讓那七色堂莊紅衣得到明月小郡主的消息的。」

  「唉……」

  媚娘臉色一下就變得極為尷尬。

  當初不經意的一手閒棋,竟然無端端給自己玄陰教豎了一個大敵。

  這事鬧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