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眠還未踏進二門的門檻,便嗅到一絲燒焦的氣息,混著雜駁的死人怨氣。,-*' ^ '~*-.,_,.-*~ ➅➈sⒽ𝐔ˣ.ςσ𝓂 ~*-.,_,.-*~' ^ '*-,
他猜到元鶴大抵是去了什麼不好的地方,那地方還死了不少人。
仙人理應遠離這些污濁之氣,但陶眠面不改色,坐到元鶴對面喝茶。
倒是元鶴有些許不自在,大概是怕身上的死人氣息還沒散完,影響到陶眠。
白鶴和黑蛇重新回歸到原本的樣子,元鶴還奇怪陶眠身邊怎麼會跟一隻肥胖的鵝,竟然是那一直黏他的仙鶴。
仙鶴一如既往,見到元鶴就要磨蹭著到他身邊。黑蛇嘴巴張到極致,像是要吃人,結果只是打了個哈欠,把自己盤成一團,縮在仙人手邊,又要睡去。
茶壺在火上咕嘟嘟地煮著茶葉,元鶴和陶眠聊著瑣事。
他們聊天氣、聊市集、聊京城中最近的逸聞八卦,唯獨避開連襄公主的話題。
連襄的死引起一陣轟動。
作為最受皇帝寵愛的女兒,連襄當初嫁給夏之卿,這樁婚姻本是天作之合。
但成親後的連襄並不幸福。她無法孕育子嗣,被夏之卿冷落,又迫害妾室的孩子,心腸狠毒,據說還曾害死過一個丫鬟。
如今公主莫名其妙在別院靜養時死了,人們難免要懷疑到夏之卿的頭上。
當年他大義滅親,害得元家滿門抄斬,現在他的結髮之妻又無故墜湖,不免引得人浮想聯翩。
夏之卿最近的日子可不好過。
他的身份是駙馬,公主死了,他難辭其咎,險些被皇帝要了腦袋。
若不是最近邊關戰事吃緊,需要他領兵出征,皇帝早就讓他以死謝罪,給三公主連襄陪葬。
也算是逃過一劫。
他即刻奔赴前線,在邊疆鏖戰數月,大勝而歸。
他和將士們慶祝勝利,觥籌交錯,但夏之卿的臉上始終有一絲散不去的陰霾。
這次他們的主戰場在赤沙岩,這裡是當年他和表兄元鶴第一次並肩作戰的地方。
元鶴……
這個名字時隔多年,再次回到夏之卿的夢中,每每都是萬箭穿心之景。
夏之卿並不願意回想起這一幕,他希望這人永遠消失在他的人生之中。
而在此刻的京城,陶眠戴著徒弟的魚尾面具,正在嚇唬人。
在竹簾之外的是個大腹便便的商人,穿著華貴,卻滿面愁容。
他說近來府中總是有隻黑貓跑來跑去。這貓來歷不明,且性格狡猾,叫僕人抓了十餘次未抓到。
要說只是單純多了只黑毛玩意兒倒也無所謂,但這黑貓總是大半夜鑽進他的寢房,隔著被子坐在他的肚子上,一聲不吭。商人時常半夜驚醒,一睜眼,就是一雙冒著綠光的圓眼緊緊盯著他。
見商人醒了,它便開始亂抓亂叫,把商人和他的小妾攪得不得安寧。
商人聽說白魚先生是個建除師,專門擅長對付這些邪祟災厄。他走投無路,便來此尋求幫助,希望白魚先生能指出一條明路。
可惜真正的白魚先生出門了,他眼前這位,只能把他指到一條歪路上。
陶眠清清嗓子,偽裝成徒弟的嗓音,要比他更低沉些。
「你弄錯了一件事。那黑貓沒有問題,有問題的,反而是你。」
「啊?」商人一愣,這怎麼還是他的錯?
陶眠開始搖頭晃腦,胡編亂造。
「因為你整日荒淫無度,那黑貓被你宅子中的邪佞之氣吸引,才會出現。而你那寢房又是氣息集中之所,是故黑貓總是在此打轉。」
「那、那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方法倒是有的,你從今天開始,就不能近女色。」
「這、這……」
商人一聽這話,頓時不願意。
「先生,我總不能……」
「不能什麼?」陶眠的語氣還很兇,打斷了他,「還能比命重要?我是不想嚇住你,更嚴重的情況方才沒說呢。若是事態繼續惡化下去,你那妾室也要被黑貓的妖氣同化,變成吃人的精怪,到時候你這條命可都要保不住!」
商人聽說這是害命的事,忙不迭地點頭跟白魚先生保證。
「先生放心、放心,我一定照做。」
陶眠這才滿意地點頭。
「把茶喝了,走吧。」
商人喝下這杯他花了千金買來的解夢茶,一飲而盡後,匆匆離開。
這是今天的最後一個客人,待把他送出門後,白朮地丁鎖了墨釣軒的正門,回到陶眠身邊。
白朮方才聽了全程,好奇地問仙人。
「陶眠師父,」她也隨著白魚先生這麼叫,「那貓真的是精怪麼?」
陶眠舉起茶杯,貼在唇側。聽見白朮的話,他微微笑起來。
「那黑貓身上附著了一絲商人亡妻的殘魂,但神識未開,算不得精魅,害不了人,只是會折騰一段日子。若商人狠下心來,窮盡辦法去捉,也是能把它捉到的。
可那亡妻是被商人和妾室活活氣死的,實在可憐。後二者雖然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但也要讓他們吃吃苦頭。放心吧,經我這麼一嚇,那商人再看妾室,必然越看越像貓,不會近她的身了。」
白朮地丁茫然點頭,陶眠幫徒弟坐了一天班,胡說八道一整天,終於能有時間活動僵硬的肢體。
「走走,我們到院子裡玩去。」
秋高氣爽,陶眠帶著兩個小孩,一蛇一鶴,在墨釣軒的院中炒栗子。
栗子是從來望那裡白拿的,前些日子他跑去栗子山一趟,專程看看來望那老傢伙的死活,順便從他那裡擄走兩袋栗子。
來望近來做事總是慢騰騰的,陶眠和他說句話,他要好半天回過神。
有一天午後,他和陶眠排排躺曬太陽,眯著眼睛望天時,忽而問了一句。
「小陶,怎麼不見你那六弟子?」
說完這話,來望忽而意識到什麼,沉默下來。
陶眠的六弟子,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他近來分不大清過去和現在。
陶眠在山中陪他待了幾日,幫他做些雜事。來望如今腿腳不便,很多重活都做不了,陶眠便留了兩個紙人,平時照顧他。
他離開的時候,來望上一刻還說要給他送別,下一刻便倒頭睡去。
陶眠走近,用手指探探鼻息,是睡了不是死了。
他這才放下心來,離開栗子山。
圓鼓鼓的栗子在黑沙之中翻滾,很快被翻炒出甜香氣。小孩子們眼巴巴地望著,白鶴的口水滴答,尖尖的喙要伸到炒鍋里。
陶眠用手背推著它的腦袋,它還不死心地繼續湊過來。後來是黑蛇一甩尾巴,勒住仙鶴的長脖子,將它拽得緊緊,陶眠這才能施展動作。
元鶴回到墨釣軒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出塵的仙人,煙火氤氳的圖景,人間有味是清歡。